老徐穿着一件深蓝色的夹克,虽然头发被风吹得散落,但还是难掩一张肤白的脸。他眼珠子深陷在里面,走进来时看人的目光都黯淡了不少。
“谢老弟,这一段时间真麻烦你了。我不放心店里的情况,偷偷过来瞧瞧。”老徐说话语气很宏亮,他的店虽然暂时关闭了,可里面还有一些东西,也能值个百八十万。
“说什么客气话呢,我和你还计较这些。正好,这位先生对你的双狮铜炉感兴趣,你们交流下。”谢经理端了一杯水过来,递给了老徐,老徐向他笑着点了点头,嘴唇轻轻试了下温度便一饮而尽。
车天望等他放下了杯子,便开口道:“徐老板你好,你的双狮铜炉我愿意买下来。之前,听谢经理说你折在了一只宣德炉上,我才接触古玩没多久,要是徐老板不介意,能否让我长长见识。”
一件东西要骗过一个浸淫古玩这么多年的老手,不光是东西做得逼真,连话术都应该是精打细算好的,车天望对此很敢兴趣!
老徐见这年轻小伙子有购买双狮铜炉的意愿,脸上挂着笑容和他握了握手。可一听后面的话,满面笑容马上沉闷起来,他一回想起受骗的过程,就恨不得自扇耳光,都是当时起了贪念,要不然怎会落到如此地步。
车天望见老徐很是伤感,便出言道:“徐老板为难就算了,是我太唐突了,不好意思!”随即,他又转头对谢经理道:“铜炉我要了,就办下手续吧!”
还没等谢经理开口,老徐就叹了一口气,那双老眼有点湿润,看着车天望说道:“小伙子,没什么不好说的,这满大街玩古玩的人都知道。铜炉的事不急。”
“老徐,事情都这样了,就别想了。”谢经理瞧着老徐的伤心样,出言安慰提醒他。
“没事,谢老弟,我能顶得住。”老徐摆了摆手,表示自己没事。随后,他语重心长地对车天望道:“小伙子,你刚玩古玩就敢下手买我这件铜炉,胆量真是了不得。”。
“呵呵,我就瞎买的。”车天望谦虚地回道,要他没有特异功能,他才分不清真假呢!
“你放心买,这件铜炉绝对是真品。哎,当初要是那件宣德炉是真的就好了。小伙子,以后买古玩,要是意外遇到好东西,可要多多警惕啊!现在的骗子真是费尽心思,为了把骗局做得天衣无缝,简直无所不用其极。
我有个喜好,有了空闲时间就去乡下或者山里拍照游玩。那伙骗子也不知道从哪得知了,尽然在山间给我设了一个局。他们不光伪造了一所明代古墓,还假扮成几个盗墓贼,蹲守在路边等着我经过。
当时,我看他们鬼鬼祟祟的样子,第一反应就是盗墓贼。而他们见了我,马上就慌乱地逃跑,可不巧一件还蒙着灰尘的铜炉从袋子里掉了出来。我眼睛瞄了下,顿时就愣住了,这太像珍贵的宣德炉了。
宣德炉是由明朝皇帝宣德亲自督造,是明代的珍品,当时铸造就不多,流世就更少了。放到现在,随随便便就能卖二三千万。当时,我惊得立马叫住了他们,表示了有求购的意愿。他们见我想买,几个人便围住了我,和我讲这件炉子的来历。为了让我相信,还领着我去他们所盗的墓。
我那时还是很谨慎地,我玩铜炉也有好些年头了,那件所谓地宣德炉铜面包浆温润,铜身浑厚,而且在底部明显有磨损的痕迹,初一看没发现破绽。可这样一件珍贵的物品,这么容易就被盗到了,我还是很不放心。
就在我犹豫之际,突然外面警笛四起,那些所谓的盗墓贼立刻拉着我就逃跑,四五个整整跑了三四公里,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瞧着当时的情形,实在是太逼真了,我下下狠心,就答应了买下,然后把他们带到了店里。
那件宣德炉被我清洗干净之后,从铜体、铜顶到铜座与店内的真品铜炉差别不大,和他们一番讨价还价后,就以950万成交了。
可没曾想,几天后我带着这件宣德炉去博物馆给我朋友看,通过电脑成像图比对分析,这宣德炉除了外形假的,其他都是真的。”
车天望闻听老徐遭遇到的骗局直咂舌,这完全是看人下诱饵,让人防不胜防。但后面的结论让他很迷糊,他不解地问道:“又是真又是假,到底什么意思啊?”
“那伙骗子也真是下了血本,买了真的明代铜炉,然后用了一个真底座,炉身用其他真品融化浇筑模子,再嫁接到了底座上。可真品宣德炉他们从没见过,估计是只看到了照片,然后仿制而成。所以,外形和真的有细微差别,而铜料却都是明代材质。”
老徐说到这里,心里对那伙骗子真是佩服无比,这骗术实在太高明了,摸准了人的心理,而且特意研究了他。
“原来是这样,这可不像小打小闹的团伙,简直是高智商犯罪啊!光这嫁接地天衣无缝,可见他们的修复技术有多高明。”车天望唏嘘不已,这要是换了唐浩宇,估计和他们的水准还差了一层火候。
“可不是么?我也不知道造了什么孽,被他们给盯上了。据说,那帮人准备了一年之久,栽在他们手上,我也无话可说。小伙子,你刚接触古玩,以后切忌莫贪小便宜,不能听故事,不能太天真。我这前车之鉴可千万不能再覆了。”老徐说着禁不住老泪纵横,辛苦了大半辈子最后一场空,此情此景由不得让人后背一阵发凉。
“恩,我记下了,谢谢徐老板。来,我们先谈眼下这笔生意,交割完了再与你商量其他事情。”车天望从李晨涔手里接过纸巾,递给了老徐,都这样了,他也懒得和他杀价了。而一直嫌贵地李晨涔,也破天荒没说什么,想必对老徐也很是同情。
谢经理闻言,急忙去准备了一系列文书手续,以110万的价格买下了这只双狮铜炉,和他之前的预想价格相差不大。
“小伙子,谢谢,谢谢。”老徐紧握着他的手,神情激动无比,这铜炉算是冷门收藏品,一般人不太愿意购买。
“哪有,我们公平交易,不存在谢不谢地。”车天望笑着回道。
老徐点了点头,把感激放在了心里,这小伙子知道自己急用钱,却没乘火打劫,很是不错。
“谢老弟,之前和你说好了抽10???成,一共11万,你把账号给我,我转给你。”老徐把双狮铜炉放在珍宝坊寄卖,卖掉了给提成再正常不过了,他拿出手机就拨通了电话银行,转账很是方便。
也不知道是车天望在场的缘故,还是什么原因,谢经理谢绝了拿提成,忙摆着手说:“老徐,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至于分得这么清楚。你都如此困难了,我要拿了你的提成,我这脸可没办法出门了。”
这话说得,让车天望不禁对他心中产生了一丝敬意。现在的人呢,锦上添花的人太多,雪中送炭的就太少了,更有些人管你落难不落难,恨不得你流落街头,到最后还落尽下石施舍一块铜板。这谢经理也是打工的,十一万不少了,他能做到如此程度,真的是真朋友。
之前,车天望想的破坏计谋,倒有点不好意思实施了。可一想,反正不是他的店,也就释然了。
“这可怎么成,你经济也不是很宽裕,而且这是你应得的。”老徐难为地说道,每一行都有每行的规矩,虽然他落魄于此,但也不愿以后被人背后议论。
谢经理见他执意要给,也猜出了他的意思,便笑道:“你要给也行,我只收一百元,这样也不算坏了规矩吧。”
“这……”老徐愣了一会,心中一阵感动,这个朋友他还真是没交错。他走上前,拍了拍谢经理,又道:“行,啥也不说了,这份情我记下了。”
“呵呵,谢经理还真重情重义。徐老板,俗话说人生总有风雨,过后就是一片彩虹。你要是把店盘了出去,总还能剩一点,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车天望由衷的赞道。
“小伙子,不是我不想盘出去,根本无人问津。”老徐叹了口气,顿了下,他又道:“当然,房租是比市场价贵了一些,可当时我是一次性拿出了十年房租,就算放银行,这利息也不少了吧。”
“老徐,这先生有意想接手你那店……”谢经理提醒了老徐一句。
“啊?小伙子想盘我那店?”老徐疑惑地看向车天望。
车天望笑了笑,说道:“有这么一个想法,不知徐老板能否带我去看看你的店。”
“行啊,你要是接手,价格上好说。”老徐很是兴奋,没想到来了这么一趟,把自己的事都解决了。
说着,他就迫不及待拉着车天望往外走,在他头上遮盖了多日的乌云,总算露出了一点阳光。
临走时,车天望和谢经理握了很久的手,感谢话说了一大堆,但话里那意思,听得他很是不解。
“谢经理,要没事的话,就跟我们一起去看看。”车天望还是有点不忍,要是那场景发生了,实在太惊骇了。
“恩,那好吧。”谢经理答应了一声,就对柜台上的营业员交待了一句,便跟着他们走出了门。
车天望跨出珍宝坊时,手指轻轻地做了个小动作,一抹坏笑一闪而过,连一直在他边上的李晨涔也未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