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教之上,秦烈先去找的,不是别人,而是九莲圣尊。
因为,那不是秦烈要找的,而是秦烈体内的那颗魔心,赤焰的心,他要找到这个人。是他杀了自己。
“九莲圣尊。”
赤焰看着躺在床上的人,不由叫了一声,说来也怪,许久未曾醒过的人,竟是在这一刻,如此的情形。
“我等你许久了。”
“等我来要你的命吗?”
“赤焰,秦烈这孩子何其无辜,你缘何要附在他身上?”
“无辜?你跟我说什么无辜?我当年难道不无辜么?那些事情,有哪一件是我做的,却偏生要我担了这黑名声来。最后还让我死于你手下。好个无辜啊。那这小子也无辜,可不也被你们逼至如此么?无辜有什么用,无辜只会让你们将我们欺负致死。若是这样,不如就不要什么无辜,便是起来杀了你们就是了,反正做不做这样的事来,也都是我们的罪责。”
“九莲圣尊,我不妨告诉你一件事,我想,你应当是乐于听见的。”
“什么?”
“当年我所救一对母女,是你的儿媳妇和孙子。我原本是要同他们好好过的,却是你们这些正道人士,硬生生的杀了他们,硬生生的早就了如今的魔头来。”
“还有,你却是说对了一件事,秦烈这孩子,从头至尾都是无辜的。这一切的一切,皆是你那大徒弟所为。他逼走了秦烈,逼死了他妻儿,他设计将你重伤,却是无限给那姑娘,逼得那姑娘纵身跃入悬崖,一尸两命。你始终不得见的是,那姑娘已然身怀五个月的身孕了,那,也是你的血脉。”
赤焰看着那九莲圣尊脸色惨白,已无人色,不由一笑:“这一场棋局,也要多谢你那小姨子了。巫毒教的教主白乐清。因为她,将这武林搅乱成什么样子,因为他,我无辜枉死。因为她,你逼死自己的孙子和孙媳妇儿。因为他,让这世上的权欲横流,肮脏不堪。九莲圣尊,你大约从来也没想过吧,你当初自私的行为,却是为后来埋下了这等的隐患来。哈哈,苍天啊,你是何其的公平。你终是会睁开眼看看这世道,看看这活着的人,何其的可悲啊。”
九莲圣尊再也没能说出话来,一切,都这样烟消云散了。赤焰茫然的望着九莲圣尊最后那神情,死不瞑目么,缘何会死不瞑目呢。九莲圣尊,或许你也会因着这执念,再次重生,也许……
且不说那赤焰如今从莫清幽处知道这一切所为为何,只说,他如今,心中所念,已然奇怪。他欣赏那白乐清,欣赏她的狠戾与决绝,可如今,知道这一切,竟是为了她一己私仇而起,他如何能不愤怒。他不过是个习武青年,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可却因为一个女人的仇恨而活到如今这等让人厌弃的模样来。然而那白乐清找到了他,与他合计一切,仿佛一切都没曾发生过一般。他把他当伙伴,她却将他当猴耍。好个白乐清啊。
只是,自从那从那地狱熔岩出来以后,便再没见过白乐清人了。
却原来是白乐清在赤炎前脚出了这地狱熔岩,她便后脚就跟上了。她见着赤炎将那仇家一一报复之后,不由沉默半晌,却是想到了自己。她将那赤炎坑的苦,只怕等到赤炎发现了,也会将她也如同那些人一样,活生生的撕碎了。毕竟,若不是她为了报仇,也不会将这么多的人拉下水来。然而,事情已经走到这一地步,哪里还有挽回的地步。只有硬着头皮走下去,才是正道。
想到这里,白乐清整理了心情,便是上山去了。
白乐清知道,赤炎定是会找九莲圣尊算总账,毕竟那时候,是他将赤炎……但是,她却不允许这事情就这么发生了。她可不会让九莲圣尊死的太过轻松了,毕竟,那人永远都不会知道,他将他们白家,将整个巫毒教害到什么地步。
这圣教,她从未来过,想来她姐姐也没这等运气来这里看上一看。这里气派的很,比她那巫毒教不知要好上多少。到底是武林名门,弟子众多,帮派庞大,而这规矩也多,戒备也森严。如今是那大弟子惊无命在镇守圣教。将通教上下搭理的也不比他九莲圣尊差到哪里去。可,谁又能想到,就是这么一个正人君子一般的人,名门少侠,竟是能够做出这等欺师灭祖的事情来。所以说,这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你是哪个门下的弟子?”惊无命看着眼前的人有些陌生,不由得停了脚步,出声问道。
白乐清顿住,行了礼:“白乐清末等弟子,见过掌门大师兄。”
是了,如今的惊无命已然成了这圣教的掌门人了。
惊无命再三大量他了一番,除了长得有些清秀实在不像个男人以外,却也实在没什么好怀疑的。遂是,点了点头,不再说问什么。
“鄙视比较关键,你莫要乱走,惊扰了贵客。”
“是,弟子谨遵教诲。”
白乐清听他这么说,心中不由纳罕。这贵客又是是恶?她竟然毫无半分消息得知这圣教中竟是来了贵客?眼见着这惊无命走远,白乐清,突然改了主意。或许,那九莲圣尊还能撑上一撑,而这贵客,可是先见见了。
想到这里,白乐清脚下不停,便是直直的往圣教深处走去。她并不清楚为何要朝着这个方向走,只是因为,这一处的守卫不用于其他,森严先不说,只是这弟子的衣着等级就完全不一样。若是他如今的灰衫是末等的弟子,那这等青衫的,便是一等的弟子,最是厉害。由掌门人直接下达命令,不必听从其他人得话来行事。可如今,这一等的弟子竟是来这里守卫,却是奇怪的很了。
白乐清不由笑了笑:“这惊无命,若不是太聪明,就是太愚蠢。”
太聪明,那便是知道找了这些人来守卫,便是有些心思细腻的人会想,这是不是有着那声东击西的作用。其实,里头的人也许没那么重要,而是在别的地方。
太愚蠢,则是,既然是重要的人,竟然这么明目张胆的将一等弟子放在这里守卫,不是就告诉别人,这一出,正是有那贵客在。
她如今只消做一件事,便能知道,这贵客,在不在这里面。
“不好。”
有人突然出声,却听另一个人说道:“你忘了掌门说过,不论这里头如何不好,都不要惊慌,只管守好便是。”
“话虽如此,可,那后头的烟雾,只怕是哪一处起火了。”
“不打紧,再起火,那里也起不来。那么多水,她还能不会自救么。”
白乐清听到这里,不由挑了挑眉,嘴角弯成个好看的弧度来。那九莲圣尊也许是厉害,那惊无命也是厉害,却是教导出这猪脑一般的弟子来,也算是本事一桩了。
白乐清不含糊,直接朝着这圣教水多的一处找去。那里是最不怕火烧的,也是最能够自救的地方。果不然,行至没多久,便见着一处水榭。
“啧啧,倒是金屋藏娇的好地方呢。”
可是令白乐清没想到的是,这位贵客,竟是女娇客,而且,这人,还是她一直心中有所担忧的女人。莫清幽。
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莫姑娘,好久不见。不,应该说是,竟是只闻其名,却未见过其人。果然是名不虚传。”
莫清幽原本还在想那秦烈的事情,结果却是听到一声唤,不由吓了一跳,转过身来一看,竟是……
“白教主。”
“没想到,莫姑娘竟是如此聪慧,这江湖之上,鲜少有人知道我白乐清的名号,竟是没想到让足不出户的彩云国祭司给认了出来。”
“白教主如此本事之人,清幽自当是仰慕,又如何会不认得呢。不知白教主来到圣教,可是为了见那九莲圣尊。”
“莫姑娘好本事,我来此处,正是要去见那九莲圣尊。”
“恐怕是白教主晚了一步了,赤炎前辈已经知道了一切。”
“什么?”
“我与赤炎前辈在这圣教之中巧遇,正巧说起一些往事来。也巧了,我自幼喜爱钻研这些武林秘史,也是因着我在这里实在是无事可做,便是将往事研究了个透彻。没想到,竟是发现还有这等巧合在里头。如今,也怪我多事,拿这里的事来烦扰前辈,与他讨论,谁成想,前辈竟是当真了。”
白乐清没想到这莫清幽心思如此细腻,竟是如此的厉害,将这细枝末节弄得清楚告诉那赤炎。也是奇怪,赤炎如此多疑之人,竟是会相信一个小丫头片的话来。
“赤炎竟会信你。”
莫清幽摇了摇头说道:“不是赤炎前辈相信我,只是我所说的话,正好将所有的事情都连接了起来,所有的那些疑惑之处,也都合理了,叫人不能不信。”
“好个不能不信。”
莫清幽看着她面目狰狞的模样,不由心中感慨:“白教主,我只是想知道,别人不说了,可那秦烈是你的亲侄孙,你如何忍心……你可知,若是赤炎魔心入体,若是他不愿讲着身体还给秦烈,那,那这世上变再无此人了啊。”
白乐清冷笑一声:“若是你受了我这等苦来,你也会变得六亲不认。”
“不,若是我受此苦难,却在后来遇到我的亲人,我只会更加心疼他,更加的爱护他。毕竟,这世上,再无人与我有着血缘关系了。”
白乐清听到此处,不由沉默。或许吧,可,若是不狠心,她又怎么对得起自己,对得起自己的姐姐。
“莫姑娘,便是冲着你这句话,我今日便不会为难与你,若是有朝一日,秦烈还有命活于这世上,便请你善待他。”
说罢这话,白乐清竟是一闪身,就不见了。
再见到九莲圣尊的时候,白乐清惨然一笑。她筹谋了这一切,不过是为了能够让这人受尽折磨再死在自己手上,而这……这算什么,他竟是就这么死了。她的人生因为他毁了,而这人竟是走的如此……
“你不必觉得委屈,他只是没死在你手中,但你想做的一切,我都替你做了。”
“赤炎?”白乐清没想到,这赤炎竟然出现在这里,竟然没走。
“你筹谋这许久,不过是为了他死的痛苦,让他知道,他害死了他的妻子儿女,竟然还必死了自己的孙子和孙媳妇。他走的,可一点也不轻松。”
“哼,竟是要你多事。既然你知道了,却还是要替我将这些事做了,我倒是该感激你才是。”
“白乐清,你做了许多孽,也该是还的时候了。”
“哈哈,我作孽?这话说的当真是好笑,若是我作孽,你做的又是什么?”
“都是这世上不可原谅的人,现在,都是该还的时候了。你是他姨姥姥,也该为他做些事来。学琴的心头血,正是唤醒他的时候。我利用他报了自己的仇,如今,也该他为他自己,为他的妻子,为他的未出世的孩子报仇了。”
“这话说的当真好听,你说此间事了便是事了么?你以为,以你,又奈何的了我,简直是笑……”那最后的一个字,白乐清没说出来,没了机会。她没想到,那赤炎,竟是突然伸手成爪,直直的探入她胸口。自己的那一颗心,就这么被挖了出来。
看着自己的心,红色的血就这么一直的流着,白乐清最后的念头却是:“杀了这么多人来,这颗心,竟然还是红的,不是黑的。”
那一刻,她不知是解脱,还是别的什么,只是笑了,从未有过的轻松的笑容。
赤炎看着她,也是微微一笑:“你我的命也该就此结束了。接下来,就要看那孩子的了。”
“秦烈,接下来,便是你自己的仇了。”
赤焰慢慢沉睡过去,将那秦烈唤醒。秦烈不知发生何事,却明白的感受到心中那一腔愤怒和悲凉。他知道,是时候要去算账了。
等到秦烈来到那后山的时候,他看到惊无命竟是早早就在那里站着了。
“师弟,我等了你多时了。想来,你是已经见过师父了。”
“师兄,你我自由玩在一起,最疼我的人,除了师父,便是你了。”
“你幼时受宠于众人,享尽天时地利,连睡梦中都有人帮你练功,你一日功力,我却是要脸上一年半载才能小有所成。人人都说我是武学天才,哈哈,可谁曾看到过我的心酸。”
“这些,我都可以忍受,却是那莫清幽,我无法忍受。哈,你一定疑惑我怎知那莫清幽的。她是彩云国的祭司,她是应了我们的主意,去劝说你的。我早就知道,她绝不可能杀了你,也绝不可能说服你。派他去,不过是为了打探消息罢了。可这些,都不足以让我对你恨之入骨。往后的半年里,她不再传消息出来,我去找她,她只说,你是个好人,心善的很,只是遭遇坎坷,让我们不要逼你。你秦烈是有多大的本事啊,让这样的一个女子都爱上了你。没错,她说,她爱上了你,她愿意留在你的身边。多么伟大啊,抛弃了一切,就只为了你,凭什么?”
秦烈却是淡然开口:“那你又凭什么?你可知,若不是你,事情又如何会发展到这一地步来。”
“哈哈,这就是因果报应吧,我做的孽,我自己生受着。”惊无命却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同秦烈说道:“秦烈,清幽是好姑娘。”
“安心受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