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景轩、云娘二人一路行着。此时正是三月时节,扬州城大街小巷满是拂面的春风,吹得人心都醉了。云娘脸上满是笑容,她依偎在景轩怀中,一路上听着马儿哒哒达的轻快声,幸福的闭着眼。忽然,云娘想到了什么,不由掏出了红霞的书信看了起来。只见字迹简陋,倒也清晰,几处还有着些许泪水打湿的痕迹。
“云娘妹子,你看到这份信时,应该是你和景轩在回京的路上了。想来,这扬州三月风光明媚,相爱之人携手相随,好是令人羡慕啊。只怪我身子不适不能为你们二人送行了。想到昔日和你结下的姐妹情谊,不舍之情难免抑郁心中。云娘,你给的友情是我红霞这辈子最大的收获。你出了翠红楼就不要再回忆过去的日子了,好生照顾自己。与景轩好好生活莫要挂念。落款:红霞姐。”云娘看着看着,心中涌着酸涩,不由落下了泪来。
不多会,听得街市旁一阵货郎的吆喝声,景轩笑着跃下了马来走上前去。
“客官要买一个吗?这可是我们扬州最出名的珠钗,给你娘子戴着更添几分明艳。”那卖货郎说着。
云娘红着脸,透着明晃晃的阳光,也稀奇的看着那一串串各色各样的珠钗,亮闪闪的粉艳艳的,还有一些香气四溢的脂粉置于篮子中。景轩取了一支海棠钗看了看,“喜欢吗?”云娘笑着点了点头。将珠钗给云娘戴在了发髻上,那一头乌黑的长发,衬着那支粉色明艳的钗子,更是美丽极了。望着温暖的景轩,热闹的街市,那一排排青青的杨柳,呼吸着清风,沁人心脾的桃花香,云娘娇羞的笑了。这恩爱的二人,也羡煞了四周的路人。
正当二人准备启程时,忽然听得人群中一阵打骂声。“老不死的东西,居然偷我们夫人的首饰。看我们不打死你。”
打骂声中,就听一老妇阵阵的抽泣声。“哎,不要打我了,不要打我了。我不敢了,我不敢了。呜呜呜。”
景轩一听皱起了眉头,不由沉声道:“关天化日,居然殴打老人,实在可恨。”云娘听着,竟觉得这哭声很是熟悉。“云娘,我们去看看。”云娘连忙点了点头,赶紧跟着景轩走上前。
“啊,是,是陈妈。”见蜷缩在路边,满脸是血的老妇人,云娘顿时惊呼了起来。“不要,你们不要打陈妈。景轩,景轩,我们赶紧救救陈妈。”
景轩立刻飞身上前,对着那些家丁狠狠伸出了拳头。“哎呦呦,你,你是何人?居然在这里管闲事。”为首的家丁惊慌大叫。
“我是何人,你不用管。不过,你们关天化日居然殴打一个老人我就得管。”景轩说着,又大步上前同云娘一起将陈妈扶了起来。
陈妈满头满脸是血,惊恐着。这边,云娘唤了一声:“陈妈,陈妈,陈妈真的是你吗?陈妈。”
“啊?啊?云娘,怎么是你?怎么是你?啊,云娘啊。”陈妈哆嗦着,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云娘,顿时她大声哭了起来。“云娘,我总算见到你了,我总算见到你了。呜呜呜,呜呜呜。”
“陈妈,陈妈?你,你都伤到哪里了?身子痛是不是?陈妈,陈妈,你不要害怕,你告诉伤到哪了?”云娘说着说着哭了起来。她看着陈妈,陈妈此时竟苍老太多,白发布满了头。身上青淤着一片,脸上嘴角都渗着血。“陈妈,陈妈,呜呜呜呜,你,你受苦了。”云娘哭着搀扶着陈妈,一边小心翼翼的帮陈妈擦拭着伤口。这边,正要扶陈妈离开。忽然,就听得一阵叫嚣声。
“站住。你,你们不能离开。她偷了我们夫人的首饰怎么说?”那群瘫倒在地上的家丁着急的说着,一边紧张的看着景轩。
云娘擦着泪水,愤愤道:“陈妈,你不要怕,定是他们陷害你。”
“不,不,云娘,是真的,是真的,我是偷拿了夫人的首饰,拿去卖了。咳咳咳。咳咳咳。”陈妈落着泪,害怕的说着,一边揉着饿得咕咕叫的肚子,一边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陈妈。”云娘看着,泪落得更是伤心。景轩见状,也不再理论,二话不说掏出了银两打发了那些人。
陈妈含着泪咳嗽着,一边又细细摸了摸云娘的脸,之后,便一瘸一拐的要离开。云娘泣不成声,她看着陈妈,又看着景轩。景轩明白云娘的心,点了点头。云娘赶紧上前抱住了陈妈。“陈妈,陈妈,我不能再让您一个人受苦了,呜呜呜,你跟我们一道去应天城吧。”
陈妈一听,顿时眼泪在眼眶中打起了转。她剧烈咳嗽着,竟咳出了一口鲜血。陈妈有气无力道,“唉,云娘啊。我都这么大年纪了,啥都不会,去京城能做什么?而且,我这身子一日日的不行了。怕是要拖累你们啊。”
“不,不,陈妈,我不怕,景轩也不怕。我们不怕。陈妈,只要我在,我云娘就照顾你一辈子。”
听得云娘说的,陈妈顿时失声痛哭了起来,她紧紧搂住了云娘。“云娘,云娘啊,好姑娘,好姑娘。我的女儿啊。”
很快,景轩请了轿子抬着陈妈一同向应天城走了去。
“陈妈现在好可怜,我们以后一定要好好待她,好不好,景轩,你要答应我啊。若不是陈妈,我当年,怕是早已……”云娘心酸的说着,景轩心中也很不是滋味。
“云娘你放心,陈妈是好人。日后,到了宅中,我定会好好对待她的。”云娘听着,轻轻的拥在了景轩怀中。
这出了扬州城没多久,半路上,陈妈越发咳嗽的厉害,噗的又吐出了大口大口的鲜血。顿时,那些轿夫们紧张了起来。“这,这怕是得了肺痨了吧,治不好了。”
“肺痨可是会传染的,得了,这趟差事是不能做了。”一下子,轿夫们一个个说什么都不愿再靠近陈妈的轿子。
“你,你就是杀了我们,我们也不能抬这个轿子。我们也有老小,万一传染了这病,全家就完了。”任凭景轩拔出了刀剑也没法。云娘急了,哭着搂着陈妈不知如何是好。
“陈妈,陈妈,你别急。一会到了应天城,我们就为你请最好的大夫为你看病。”
陈妈流着泪,抚摸着云娘的脸。“云娘啊,我,我这病怕是没法治了。咳咳咳,不过,不过,我,我能在死之前,再见上你一面,我,我也知足了。”
听着陈妈说的,云娘哭得更是伤心。“陈妈,陈妈,你不能这么说,我不允许你这样说啊。陈妈,陈妈,你命太苦了,太苦了。云娘难受,云娘难受啊。呜呜呜。陈妈,云娘要好好报答你,要好好善待你。你是好人,你是我的陈妈,你,你一定要活下来,一定要坚持着啊。”景轩站在一旁沉默的看着,心里明白怕是陈妈支撑不下去了。
果然,陈妈看了看景轩又看了看云娘道:“云娘,你相公找到你了,我就放心了。”
“你,你日后要好好待云娘啊,云娘很善良,她能到坚持到今日吃尽了苦头啊。”
“嗯,我会的,陈妈。”景轩重重的点了点头,不觉眼眶也红润了。
“云娘,云娘。我,我怕是不行了。我就,就想,你,你,再,再喊,再喊……”然而,陈妈吐了口鲜血,话未说完便没了气息。
“陈妈,陈妈,不不不不,娘,娘,你不能死,你不能死啊。娘,娘,娘……”云娘放声大哭着。哭声久久的回荡在苍穹下,为这悲苦的女人,为这个用善良帮助过云娘的女人。
二人将陈妈葬在了扬州城外,云娘抚摸着坟头哽咽着。依依不舍着,云娘含泪同景轩继续往应天城赶去。不出半日,终于到了应天城外。
就在城门口,云娘不觉蜷缩起了身子,惊惶的将头埋在景轩的怀中。景轩不解道:“云娘你为何如此惊慌?”
“景轩,景轩,云家被抄。如今,我这‘死’过之人突然回到京城,万一被人认出,这,这可大事不好啊。”云娘担忧道。
“哈哈哈,驾,驾。”景轩大笑着,竟不以为然着加快马鞭向城门冲了去。城门守卫刚想上前盘查,但是一看景轩竟都立刻堆上了笑容。
“是,是景轩大人啊,放,放,赶快放行。”这边,景轩便载着云娘直接进了城。
云娘很是惊讶,她怔怔的看着景轩,看的街市上的百姓们见到景轩一个个惊恐不安的垂着头。“百姓们害怕景轩?进入城门肆无忌惮?”云娘隐隐不安。见景轩那双眸子自入城后,也变得冷漠冰冷。正当他们二人朝城中走去,忽然听得街上一阵骚乱。
“不得了,不得了,锦衣卫又在抓人了。赶紧躲起来吧。”
“哎呀,可怜啦。这些手无寸铁的书生可怜啦。”听得四周一片议论声。
“饶命,饶命,放了我吧,放了我吧。”就见,一个书生面色煞白,惊恐不安的向景轩、云娘这边跑了过来,他身后竟是一群带刀锦衣卫呼啸着,如同索命般的一路杀来。
“哪里跑?给我追。”为首的锦衣卫大叫着,眼看就要捉到那可怜的书生。云娘着急的看着那书生,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忽然,景轩一下跃下了马去。
“景轩。”云娘尖叫道。
就见,景轩凌然的立在了白面书生的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白面书生见眼前是一个威武的男子,不怒而威的神情,彷佛是撼天神祗一般。书生如同抓到了救命草,着急道:“大侠,大侠,求求您,求求您救救我,求求您救救我。”
“景轩。”云娘急了,忽然不安了起来。
果然,看着白面书生一脸的惊惶,景轩不语着冷冷看着他。待锦衣卫们冲到近前,忽然他们都齐齐朝景轩跪了下来,恭恭敬敬道,“景轩大人。”
景轩不做声挥了挥手,白面书生顿时吓得向后退了几步。突然间,景轩举刀飞速的刺入书生的胸膛,速度如同无形一般,又快又狠又准,书生竟连一声哀嚎都没来得及便当场毙命了。
“啊。”云娘尖叫着。“不,这不可能。这不是真的,景轩不可能杀了那个书生,他,他不可能这么残忍。”云娘不安的说着。
“大人。”那群锦衣卫看了看书生已死,似乎都有些可惜。
“真是一帮废物,抓个书生都要这么费事。”景轩冷冷道,擦着刀上的鲜血。
“是,是,可是大人,指挥使大人说,说要抓活的。”
景轩不悦道,“人已毙命,回去禀告便是。”说完,便飞身上了马。
一路飞奔,云娘怔怔的看着景轩。“你为何要杀那个书生?”云娘气愤道。
景轩也不作答。
“为什么?你告诉我啊。你为何要杀了那个手无寸铁的书生,为何?”云娘气得哆嗦着。她不敢置信的看着景轩。
“那又如何?”景轩漠然道。
“景轩,你,你杀了人呀。却怎么还不以为然。”云娘惊恐着,而景轩沉着脸没再作答。
不一会,一处大宅子出现在了云娘的眼前。只见门匾上刻着大大的景宅二字。景轩伸手要扶云娘下马,云娘生气也不去理他。景轩笑了笑着不由分说一把将她抱下马来。
“你,你放我下来。”见景轩笑着也不理会自己。云娘不悦道:“好,你不放我下来也行。但是,景轩,你必须答应我,从此以后你决不可以再杀人。”景轩一听脸色沉了下来。云娘又继续道:“昔日的云娘已死。今日,我入景宅,你且答应我,不能在众人面前认我,认我是你未过门的娘子。”
“我不这样做呢?”景轩冷冷的看着云娘,一双冷冽的眸子似乎要将云娘吞没。
“那我会立刻离开这里,躲你远远的。景轩啊,你,你一点都不明白……算了,你突然让我觉得不可理喻。”云娘生气着,而她更害怕的是,怕自己牵连景轩。她爱着景轩,她需要景轩安全,她也只有隐藏身份才不至于牵连景轩。
景轩沉着脸,细细看着云娘,“是你说的,你在宅中不承认是我定了亲的娘子。”说完,景轩放下云娘,兀自大步入了宅中,二人都不再多言。
“大人,大人,是景轩大人回来了。”这边,景宅上下都纷纷跑了出来。牵马的、递茶的,下人多得几乎占了大半个院子。牵马的伙计是个机灵人,见景轩身后跟着一美貌女子,立刻堆着笑容迎了上来。
“小姐,一路辛苦,赶紧进屋里休息吧。”云娘点了点头,而景轩则兀自走进了大厅。云娘惊讶的看着景宅中的一切。巍峨高大,且景宅的下人们都端端正正的立在院中听着吩咐。
“大人啊,您总算回来了。您还是赶紧进宫吧。指挥使蒋瓛大人已经派锦衣卫来宅上找过您多次,说您去了扬州大半个月,迟迟不回宫中复职,要到皇上那参您一本。”管家急急匆匆的跑来说着。这边,看到淡雅出尘的云娘,很是一愣。
“又是蒋瓛,这阴险之小人。”景轩想想,便说道:“好,我知道了。你让下人们先扶云娘进去休息。”说着话,一旁的丫鬟们便已扶着云娘朝大厅走来。
云娘一边走着,一边看着景宅,见气势恢宏,高有三间半,粗壮的海棠立在天井旁,院子是一片浓荫。院子中间是石凳、石桌子,海棠树旁是葡萄架,蜿蜒在花廊上。花廊两侧是四五进的屋子。此时,丫鬟、下人们都从四面迎了过来。一声声“景轩大人”不绝于耳着。云娘这才惊讶的知晓,景轩已经升任了锦衣卫百户。
“那女子是谁?”一时间,景宅的下人们纷纷疑惑的看着清秀端庄的云娘,猜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