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是夜半子时,庙内破壁残桓,山风呼呼刮着猛的扫向他们。庙里的帷幔凌乱破烂的阵阵飞舞着,在夜风中发出了似哭泣般的声音。此时,山林间不断传来一阵阵野兽的嚎叫声。四人迟疑的站在庙门前,抬眼看见山门的山神正用铜铃般的眼睛瞪视着他们。锦衣卫平日罪迹斑斑、杀人无数。这会,蒋瓛等人不觉心里发毛。突然间,破庙中传出了阵阵呜呜的啼哭,声音时远时近,又似就在耳边。然后,又是一阵尖笑声和纷纷的脚步声,仿佛无数个冤魂在他们四周围绕着。“是,是什么?出来,出来,给我出来。”蒋瓛声音不由变了调。他们慌张的围成一圈,惊恐的看着此时极度古怪的破庙。突然间,又听到一阵惨然的哭叫声传了来。
“还我命来,还我命来,还我命来。”顿时破庙四周狂风涌起。夜月下,竟见一白衣长发女鬼吐着舌头向他们飘了过来。
“啊啊,鬼,鬼,鬼啊。”蒋瓛等人顿时撒腿就跑。身后乱石飞动,向他们扫射着。待他们跑远,破庙内发出一阵轻轻的戏笑声。
“呸,这群恶人,总算是走了。赶紧看看这位侠士还要不要紧?”这边破庙内,一个长者说着话,举着火把将受伤的景轩和云娘给照亮了。光亮中,他们小心翼翼的揭开蒙面的景轩。
“啊,是。是景轩,竟是景轩。”云娘吃惊的看着,着急的哭喊着。“景轩,景轩,你醒醒啊,你醒醒啊。”
“咦,他,我认识,他就是上次帮助我们的好心大哥哥。”一小乞丐说着。
“是啊,我也记得他。”另一个更小的乞丐叫了起来。云娘抹着泪看了看四周。这边景轩痛苦着看了看云娘、乞丐们,便就晕了过去。
“今日,是云娘和安大人见面的日子,不知他们会不会有危险?”这边,波斯国温暖的帐篷里,尚风愁眉望着京城的方向思忖着终是难眠。起身端起水碗,突然水碗竟忽的落了到了地上碎成了一片。尚风顿时惊慌不安,“云娘,云娘,他们不会有事吧?”
“景轩,景轩,你醒醒啊,醒醒啊。”见景轩晕迷不醒,云娘着急的落着泪。
“爹爹,他,他就是当年给我们兄弟银两度过冬天的好心大哥哥。”一旁灯火中,两个脸上脏兮兮的小乞丐看着景轩一边说着。
“哦,原来就是这位恩公。赶紧让我仔细看看他的伤势。”火光中,中年络腮胡子男人,细细将景轩打量了一番。“伤的是不轻。若是不赶紧将毒镖取出,命就要不保了。”
“大叔,你说什么?你说景轩会……”云娘咽咽的哭着。
“你,你是个女子?”络腮男人看了看云娘。灯火中云娘脸廓精致,散发着淡淡的柔光,气若幽兰。虽然一身男子装扮,却难掩清雅之貌。云娘一愣,眉目低垂了下来。
小乞丐们也惊讶着,“她,她是和大哥哥一起帮助我们的大姐姐呀。”
“嗯,好啦。先别说了,孩子们。去,赶紧去打点水来。”络腮男人命令着。
“好,好,我们赶紧打水。”两个小乞丐兄弟急急的出去了。
络腮男人又对云娘道:“姑娘,这男子是中了毒镖,若不赶紧取出,毒若攻心就必死无疑。”说着,络腮男人便取出一把匕首对着火烧了烧,匕首逐渐通红。
“水来了,水来了。”小乞丐兄弟急急的端着水跑了来。
“你,你要做什么?”云娘看着络腮男人握着通红的匕首走近景轩,急于阻止。
“姑娘,你别担心。我是要将他身体中的毒镖取出。”云娘犹豫着。看看络腮男人,又看看两个小乞丐。无奈下,云娘只好点了点头。待络腮男人将刀刺入景轩的胸膛,云娘吓的立刻闭上了眼睛。
“姑娘,你在做什么?赶紧啊,把那个布条塞到他口中,不能让他疼的咬断了自己的舌头。”络腮男人大声命令着。火光中,景轩的胸膛血淋淋着一片,汗水从额上大滴大滴的淌下来。
“啊,啊,好,好,我知道,我知道。”云娘赶紧拾起一旁的布条。她看着景轩,不觉落下了泪水。“景轩,你不会有事的,你不会有事的。”云娘抚摸着景轩的额头,小心翼翼的将布条塞在了他的口中。
景轩痛苦的睁开了眼睛,“云娘,云娘,额……”一阵刺骨的疼痛凿遍全身,景轩闷哼着,大汗淋漓着紧紧咬住了布条。
“景轩,景轩。”云娘落着泪水。
“额。”景轩忽然大叫了一声晕了过去。
“景轩,景轩,你醒醒啊,你醒醒啊。”云娘惊慌不已着。
“姑娘,不用担心,他只是晕了过去。待毒液吸出来,上点草药,就会醒过来的。”络腮男人说着,一边擦拭着满手的鲜血,一旁又将三个带血的银色飞镖取了出来。
“还有,还有毒液在景轩的伤口处?”云娘吃惊的问着。
“嗯,这三枚是毒镖。虽然取出,只是减缓了毒性发作的时间。但是毒液还在伤口处,会继续往身体里渗入。必须把毒液吸出来,方能保生命无碍。”络腮男人说着,一边又细细看了看毒镖。“硬生生的从肌骨里取出,他也只是哼哼两声,倒也真是条汉子。”络腮男人打量着景轩,赞赏着。
“那,那,让,让我来吧。让我帮景轩把毒液吸出来吧。”云娘着急的说着。络腮男人了看云娘寻思了一会后,便领着小乞丐兄弟走了出去。
云娘俯下了身,伏在景轩的胸膛上,一头乌丝倾泻了下来。她一双清澈如同冰下的溪水的眼眸注视着景轩。云娘红着脸,唇在景轩的伤口处轻轻落下。顿时,一股兰草般幽甜的香气弥散在了空气里,那令人心悸的触碰,景轩缓缓睁开眼,见云娘唇上乌色着血液、面色苍白。“云娘,你这是作何?不,不……”景轩着急又无力的唤着。一旁燃着火光中,映着他们二人的身影。
上了草药,待景轩醒来也已是第二日。“这次真是谢谢你们父子三人,若不是你们相救,怕是云娘和我都死于非命。”景轩感激的说着。
“不用言谢。我也得感谢你们当日救济我两个孩儿之恩,若不是你们,怕他们也早已饿死。”络腮男人说着。
“是啊,景轩大哥,云娘姐姐,我和弟弟小尾巴对两位恩人的大恩大德是永远不会忘记的。”一旁大一点的小乞丐说着,更小的乞丐也连连点头。
“哈哈哈。”大家都笑了起来。景轩紧紧握住云娘的手,温柔的看着她。云娘也望着景轩,不觉落下了泪水。
“二位,我看你们眼下在此处最为安全。昨夜刺伤你们的人,没有看到你们的尸首,怕是不会罢休。我在破庙菩萨肚子下,修了这个暗道,躲藏不易被发现。待我两个孩子到山下打探,若没有问题,你们再小心回去,如何?”络腮男人说着。
“谢谢大叔了。”景轩、云娘感激着。
“哈哈,不言谢。都是天涯苦命人。俗话说,菩萨普济天下众生,躲在菩萨肚里,恶人怎么找都是找不到这里的。”这面如刀霜的络腮男人爽朗的笑着。
这时,景轩和云娘才仔细打量起了菩萨肚里的这间地室。居然发现修葺的别有洞天。“地室”由青砖垒砌而成,北面有上下的台阶。南侧有一条狭长的斜向通道。西面的墙基内侧,还有一条由石头砌成的小水渠,水渠弯弯曲曲很是别致。
“这,这,能设计出这样的工事,莫非您是?”景轩不由惊问着。
“哈哈哈哈。”络腮男人不觉自豪着。
“爹爹,爹爹,我和哥哥从山中捉到一只山鸡,我们一起烤来吃吧。”弟弟小尾巴高兴的喊着。络腮男人也不再多言,笑着领着小乞丐兄弟生起了火。见景轩和云娘的疑惑走出地室,络腮男人这才坐下,看着小乞丐兄弟在火堆边兴奋的忙碌着,一边不以为然的说起了话来。
“景轩,你是如何看出?”络腮男人问道。
景轩扶着云娘缓缓坐下,道来:“像这样宽厚的用石头垒砌的墙壁,修筑出来的地室,决不会出自一般人家。”
“哈哈哈哈。”络腮男人又是一笑。云娘疑惑的看着他们二人。“实不相瞒了,不错,我们父子三人本就是世代匠户。此前,朝廷派我去修筑明城墙。可是世人有谁知这修筑的辛苦。百万余众筑城墙,一夫筑城二寸长。筑城墙苦不堪言,山高路远难行步,水深堤滑阻工程。加之明城墙三万丈,修筑漫漫,官吏苟克,很多工匠都惨死修筑工事上。我不舍孩儿太过弱小,从此无依无靠。于是趁夜,千里之外一路逃回。且路上又遭官兵追杀,侥幸凭一丝气力逃了回来。躲在这破庙内修筑了工事,一直没有被人发现。”络腮男人回忆着,此前的艰难险阻让他不觉湿润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