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娘，你这是怎么了？”红霞急步到了云娘跟前。
“走开，你如此下作之人。”云娘怒道。
红霞一听，顿时红了眼眶。“云娘，我一直视你为姐妹，你怎可说出如此的话来伤害我？我是妓女没错，可怎么也是有自尊的。你为何要说出这样的话伤害我？”
“我说你下作，难道不是吗？你连姐妹的相公都要去沾染，这难道不是下作？我信任你，我让景轩去救你，你结果却与景轩那样。呜呜呜。”云娘痛哭了起来。红霞这才明白了缘由。这被姐妹抢去了相公，自然任哪个女子都受不了，更何况云娘性子又是这般纯善。见云娘哭的厉害，红霞也有了担忧。万一被景轩知道了，心疼云娘不说，日后真的与她断了来往，那她可真是苦不堪言。想着，红霞立刻落下泪来，伏在云娘的膝头痛哭了起来。
“呜呜呜呜，云娘啊，你这是错怪了红霞姐啊。”红霞这一哭，倒是让云娘给愣住了。
“红霞姐，你这又是为何？你怎就委屈了？”云娘一边抹着泪一边问着。
“云娘，你有所不知啊。我们青楼女子本就命贱。原以为离开翠红楼，离开了扬州城，离开了那个该死的县太爷，我到了怡红院的日子会好过一些。我尽展才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可是青楼中，也是明争暗斗的厉害，那些姑娘也是互相排挤。这没有个靠山是很难在青楼中生活下来的。”红霞看似心酸的哭诉，云娘听着心中也不是个滋味。往日在翠红楼里，看着那些可怜的姑娘们终日强颜欢笑，迎接的各个粗鄙的男人。这青楼卖笑，想想自是不易。
“可是，这和景轩又有何干？”云娘还是生气。
红霞抹着泪，不由伸出手臂又道着，“我这个苦命的女人，一双玉臂万人枕。在京城有着艳名又如何？始终是供男人们玩弄的女人。不过，幸好有景轩照应，这京城之人都畏惧锦衣卫三分，自然也就没人敢欺负我。我才有了今日的好日子。云娘啊，我从来都没想过和你争景轩。我知道他是你的定了亲的夫婿。你是我的姐妹，我怎会夺你所爱。”
“红霞姐，你说的如此好听，你说没有对景轩如何？难道景轩照应你，就要照应到了你的床上？”云娘冷冷的看着红霞。觉得红霞虽然可怜，但是实在可恶。
红霞顿时又大哭道，“云娘啊，这男女之事本就自然。妹妹也是过来之人，难道不明白吗？”红霞说着望着云娘。云娘顿时涨红了脸，她尚是处子之身，又怎会明白红霞所说的那些道理。
见云娘这般，红霞似乎明白了什么，便道：“难道妹妹至今和景轩大人还没有行夫妻之礼？”
“我……”云娘的脸涨得更加通红。
“哦，这就难怪了。”这下，红霞似乎找到了理由，她又继续道。“其实，这男人自古就有偷腥的爱好。更何况家中的女子又不曾……这心里啊，就像猫抓了一般的难受。上了妓院，难免控制不住。好在景轩在怡红院从没找过其他女人，或许看着我和妹妹平日比较近，就亲近了一些。而我也需要有个男人照应，这才和景轩……不过妹妹你放心，红霞姐保证，日后与景轩定保持分寸。”红霞说着，一边打量着云娘。
云娘心情复杂，虽然红霞说的看似有几分道理，但是，云娘始终认为真正的相爱是不会如红霞说的那般。云娘也希望和景轩在一起，但是，她始终记得那日他们一起回城时，景轩的利刃一把杀了那可怜书生的场景。她也隐约觉着父亲大人被腰斩之事与锦衣卫有着干系。她每每看到景轩、看到他腰上的锦衣卫令牌，就觉着害怕，觉着他们之间似乎有着一道无形之物阻隔着，似乎很遥远。
“难道真的是我将景轩推开，造成了今日？”云娘迷惑了。
见云娘还不肯原谅自己，红霞便哭着捉着云娘的手，诉道。“云娘啊，请你相信我。红霞姐对景轩真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一个可怜的女人希望有个靠山。如果云娘妹子就此记恨我，不想见我这个姐姐，那我明日就离开怡红院、离开京城，离你们远远的，再也不打扰你们，让我自生自灭。”说着，红霞泪流满面的站起了身。她满心以为云娘会软了心肠。但云娘不吭声，也无挽留之意。红霞进退两难之时，忽然见宅中的丫鬟送了食物过来。红霞见食物清清淡淡，冬日里丝毫没有一丝热气。而那丫鬟也是毫不客气的将盘子往桌上一丢就要出屋。
立刻间，红霞眼珠子一转，抹去了泪，便朝那丫鬟力呵道：“你给我站住。”
见红霞突然这般，云娘很是一愣。
那丫鬟看了看红霞，不急不慢道，“何事？”
红霞红着眼圈，指着那冰凉的菜饭说着，“这就是你们对待云娘小姐的？你们平日就拿这些冷饭剩菜给云娘吃的？云娘为人善良，从不说你们。你们就这么不把主子放在眼里了？”
见红霞生气，一句句凄厉之声。丫鬟却不以为然道，“主子，什么主子，不就是翠红楼的一个姑娘嘛。”
“什么？你说什么，翠红楼的姑娘？你给我跪下。”红霞顿时双目圆瞪，恶狠狠道，并一把将丫鬟推翻在地。
“红霞姐，你莫要这般。”云娘赶紧要上前扶起丫鬟。这丫鬟见红霞这般凶悍，吓得愣在了地上。
红霞落泪看着云娘，道：“云娘妹子，你为何不告诉他们，你虽然曾在翠红楼却从未接过客，你是个清白之身啊。你瞧瞧，你太善良，这宅中的下人们都不把你当做回事。这么冷的天，竟给你吃这些剩饭冷菜。姐姐我要是离开了京城，对你怎么放心得下啊。”说着，红霞怒瞪着丫鬟，端起了冷菜走上了前。
“你，你要做什么？”丫鬟惊恐不安的看着红霞，前所未有的胆怯了起来。
“呵，让你也尝尝什么是剩饭冷菜的味道。”说着，红霞举着盘子压住了那丫鬟，双手钳开了丫鬟的口。
“啊，不要，不要。”丫鬟极力反抗，可是红霞也不知哪来的气力，双手如同铁钳一般牢牢的扳开了丫鬟的嘴。云娘着急着在一旁阻止，可红霞丝毫都不理会，气力大的纹丝不动。这边，顿时就见那些冷饭剩菜一股脑的全部塞入了丫鬟的嘴中。
“咳咳咳。”丫鬟作呕着，不停的咳嗽着，饭菜喷吐了四处。
“给我吃，给我统统吃了，让你知道这些冷饭的滋味，让你知道欺负人的滋味。”红霞大喝着。
“红霞姐，红霞姐，算了，算了。”云娘着急着不停劝着，这才将红霞拉起了身。
丫鬟惊慌着，满身碎污的爬了起身，哭着跑了出去。
“红霞姐，你，你这是作何呀？”云娘哭道。
红霞看着云娘也哭道，“云娘，红霞姐知道对不起你，就要离开京城了。可是见你在景宅居然受到下人这般对待，心里实在难受。想在走前替你出了这口恶气。”说着，红霞将桌上的水壶提了提，又将那两旁的蜡烛指了指。“你看看，他们就是这样对待你的，天冷是冷饭剩菜，这水壶里只有半杯的茶水，那蜡烛给的都是断的半截的。这些下人实在是该打。”红霞正说着，这边，秦管家和孟婆便带着一大帮子下人、丫鬟们气势汹汹的冲了过来，走在最前面的正是刚刚受了气的丫鬟。这会，她正哭哭啼啼的撇着嘴，气愤的走着说着。
云娘吃惊不小，连忙道：“红霞姐，你，你快走吧。怕是他们要来为难你了。”
“云娘，不要怕。我红霞好歹在京城也是有点势力的，若是让这些下人、丫鬟欺负了，说出去可不是笑话。”红霞冷冷道。
“云娘，你们也欺人也太甚了。”孟婆气势汹汹一步跨了进来。
红霞立刻插起腰，沉着脸，一下跨出了屋子。“呵，终于忍不住要挑衅了是吧。来的正好，我倒要给你们看看，你们平日是怎么对待云娘的。云娘善良单纯，只知道刺绣，很少搬弄是非。你们在背后说了她多少的坏话，我每次来宅中，都听得你们几个老妈子、下人在嚼舌根。你，你，你还有你。”红霞说着，一个个指了过去，那些下人见红霞这气势，不觉低下了头。那为首的丫鬟更是吓得退到了一旁。“还有这些。”说着，红霞又一把拿过桌上的半截蜡烛。“这个就是你们给云娘每日所用的蜡烛，燃了一半就不能燃了。云娘是个女子，天黑难道就让她一人在黑漆漆的屋子度过，你们忍心吗？”说着，红霞一把将蜡烛砸到下人们的身上。
“还有你啊，你是最会挑事的。”红霞指着孟婆，一把拿起茶水泼到了孟婆脸上。
“你你你，好你个怡红院不知廉耻的妓女，敢这样教训我们。给我上。”孟婆虎了脸发着话，一群老妈子就冲了上来。
“呸，妓女，就是个卖身的贱人。”早就看云娘不爽的阿菱和阿珊说着，带头冲了上前。
云娘急了，连忙道：“红霞姐，你赶紧走吧。”
红霞却冷笑了一声，立刻摇起了手中的铃铛，铃声一时间几乎刺破耳膜。就在这时，就见四名壮汉冲进了宅子。
待下人们还没反应过来，四个壮汉就一把将他们给捶倒在地。其他的下人们顿时吓得四散而去，哭爹喊娘的叫着。
“尤其是这两个，给我狠狠的打。”说着，红霞指着阿菱、阿珊。那两姐妹顿时吓得杀猪般的嚎叫了起来。四个壮汉二话不说狠狠的扑了上来，一阵拳打脚踢。
“哎哟，哎哟，饶命呀，饶命啊。”阿菱、阿珊哭饶着。
“红霞姐，红霞姐，算了吧，算了吧。不要这样，不能这样啊。会闹出人命的。”云娘阻止着。见阿菱、阿珊挨了狠打，身上淤青一片，红霞冷笑着挥了挥手令那四个男人退了出去。
这边，红霞又看了看一院子哆嗦的下人们说道，“告诉你们，我们妓女也是讲情义的。也不看看，我红霞是什么人？京城里二品以上官员都要给我红霞三分面子。云娘善良你们欺负她，但是，云娘是我的姐妹，你们对她不义，就别怪我不仁。”红霞骂骂咧咧着。那群下人们惊慌的连连点着头。
“红霞姐，我们在外头守着，若是还再有事，我们就来。”那四个壮汉正是怡红院的打手。他们恶狠狠的说着，四周的下人们吓得静若寒蝉。
这边，红霞回头依依惜别般的望了又望云娘，抚着云娘的手伤心道：“云娘妹子啊，姐和景轩做了那事，对不起你。唯一能帮你的，就是在离开京城前帮你出出这口恶气。这今后啊，在宅里要给下人立个规矩，你本就是景轩定了亲的娘子，本就是宅中的夫人。不要对下人们太温和了。姐这一走，怕是就再也见不到面了。今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啊。”说着，红霞抹着泪欲要离开。
“不，红霞姐，你不要走。不要走。”云娘落着泪道。“红霞姐，我知道你身在青楼实属不易。你也是我的好姐姐。你也知道，我和景轩今日能在一起也是不易。我爱他，爱的刻骨铭心。试问哪个女子能接受自己所爱的男子和别的女人那般。你、景轩，我都不舍。我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呀？呜呜呜，但是，但是，我也不希望你走啊。”云娘哭着说着。
“好好好，我的好妹子，可怜的妹子。姐答应你，我和景轩今后都不会再有瓜葛了。哎，我可怜的妹子啊。”红霞落着泪道。
这打红霞一闹后，景宅的下人、丫鬟们对云娘也都不敢造次。孟婆和秦管家等人私下里说着，“这红霞实在是个不简单的女人，还是不要得罪云娘，免得又惹了红霞报复。”因此，每日生活起居好生妥当的安排着。只要一见到了红霞来了宅中，便一个个都小心应付着。
这边，红霞来景宅的次数多了，不久，也注意到了尚风。见他总会在云娘这待上半日。这日，红霞刚来景宅一会，尚风便也来了宅中。云娘高兴的迎着尚风，尚风见过红霞招呼了一句。之后，便同云娘熟稔的在织布机前一边忙着一边说着话。红霞看着他们二人相诉相伴的身影，思量了起来，脸上划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