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正柔,阳光正好。在这静好的时光中,听美人诉一诉心事,岂不乐哉?
程诚澈的眼神变得深邃飘渺,还未开口,她自己便已经深深地陷入到了对往事的回忆之中。这段记忆,对她而言,究竟是怎样的深刻?
“我娘来自于南疆的万蛊宗,她是宗主的女儿。二十多年前,她接到她父亲,也就是我外公的命令,去南疆与中原临界的紫竹城完成一项任务,却在中途不幸中了仇家的埋伏,身受重伤,所幸我的父亲中途路过,将其救下。我父亲略通医药之理,经过数日的悉心照顾,我娘终于得以痊愈。两人也日久生情,想要长相厮守下去。但我的外公却极力反对这一门亲事,甚至还派人前去暗杀父亲。”本应是极伤心的事情,程诚澈说得却极为平淡,或许这故事在她心底已对自己说过千遍万遍,已经习以为常了吧。
“为什么?难道做父亲的就不顾自己女儿的幸福吗?”尤心问道。
“且不说万蛊宗的人心狠手辣,我外公作为宗主更是如此。为了他的大业,女儿的幸福又算得上什么?而且我娘亲是被外公选中的宗内圣女,此生不可嫁人,为防万一,外公甚至在母亲的体内下尽蛊毒,母亲日日与蛊虫接触,所以这些蛊毒在她体内并不会起作用,但若生育后代,这些蛊毒便会有如附骨之疽一般在其后代的体内的肆虐,这也是哥哥体内蛊毒的由来。”
“那程姑娘你?”尤心突然有些担心起程诚澈来。
“许是哥哥出生的时候将那些蛊毒一应带走,所以我并无大碍。”但是我多么想,能够替哥哥承担一份他的痛苦啊!程诚澈顿了顿,接着说道,“母亲起先并不知道这些,那时的她与父亲都正值青春热血,哪里顾得上许多,此刻爱就爱了,何必管它以后的日子是苦是乐?所以母亲和父亲便瞒着外公私奔了。但外公又怎会放过他们?他派尽宗内高手,遍寻父亲与母亲的踪迹。他们为了躲避追杀,一路颠沛流离来到这离南疆甚远的并天城中隐姓埋名过起了日子。初时我们的生活十分拮据,哥哥小的时候也是经常吃不饱,穿不暖,但哥哥十分懂事,从不哭闹,也从不抱怨,默默地承受着这一切的不幸。后来,父亲依靠对药理的一些认知,在这座城中经营起了一家药材店,并通过自己的勤奋与真诚赢得了大家的认可,逐渐做到今天这般模样,成为了本地的一位小有名气的富商。但此期间,哥哥体内的蛊毒却一再发作,每次都显得痛不欲生。直到五年前我听梼杌大哥之言喂哥哥吃下血虫,这几年来才总算过上了安稳的日子。只是,”说到这里,本应是开心幸福的结局,程诚澈却说不下去了。
“只是,你外公依然不肯放过你爹和你娘,并在前些日子终于找到这里,绑走了你的娘亲,对么?”这件事情,尤心的心中此刻已经完全明朗了起来。
“我好想娘亲,好想她。”程诚澈此刻再也抑制心中的痛苦,失声哭了起来。“那一日,数个服装古怪的男子闯入府中,将府内上下全部劫持,甚至要杀了爹爹。我好怕,那个时候,我真的好怕。为什么,这世上会有如此凶神恶煞的人?为什么,连妖兽尚且可以帮助人类,我们人类却要这样残害自己的同伴,甚至,娘亲是他们的亲生妹妹啊!若不是娘亲以死相胁,只怕今日,此时,我和爹再也见不到这尘世的阳光了。为什么,我们刚刚过上幸福美满的日子,老天就要将我们一家硬生生的拆散?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天意难违么?”程诚澈不断的说着,泪水也不断的流下来。
原来在她的心中,竟埋藏有如此巨大的痛苦。尤心不敢想象,也不愿想象。此刻他又能做些什么,说些什么?他不知道,他只有在这明媚的阳光下,静静的听她哭泣,陪在她的身边。
“程姑娘,我命由我,不由天。以后,你不只有你和你哥哥两个人了,还有我,还有大清,还有你的木姐姐。我们都会陪在你的身边,和你一起面对这岁月的所有不公。”尤心在自己的心中,默默的对程诚澈说道。
或许此刻只有放情的哭一场,心里才会觉得好受些吧。当程诚澈的哭声渐渐消失,尤心才终于对她说了一句,“程姑娘,你看见,前方的光亮了么?”
程诚澈顺着尤心的手指望去,望向那一片竹林。竹林之中,竹叶纵横交错,密密麻麻叠在一起,隐天蔽日,但饶是如此,阳光仍然透过竹叶之间的缝隙撒了下来,在地上留下星星点点的光斑。这光亮虽然不强,却是在经历重重阻隔之后依然降落在这里,在一片阴暗之中显得如此耀眼。“尤公子,我看到了。”两人相视一笑,再不言语。
不知不觉,五日的时间已经过去。尤心的内伤虽还未完全痊愈,但已经可以下床走地,也可以勉强催动灵力御剑飞行。其实说到底,他们还是有些担心阿澄的状况,六七日不见,不知阿澄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想他们这些个朋友。大清早,吴清他们五人便向程父告了个别,准备回山了。
“澈儿妹妹,你不会御剑,就跟我一起吧,我带你在天上飞。给你说,在天上飞可好玩了,这下面的一切你都看得清清楚楚,这地上的人啊,看上去也跟蚂蚁一般大小。不过,你可得抓紧我,可别不小心掉下去了。”木楠枝笑着把程诚澈拉到了自己的身边,祭出长剑,将程诚澈扶了上去。
因为因为没了长剑,也只得跟尤心同蹭一把短剑。断剑的空间本就有些狭小,此刻两个大男人挤在一起,不免看上去有些怪怪的,连木楠枝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好了好了,别笑了,咱们还是快赶路吧。枝儿,沐风,咱们走。”五个人乘起长剑,又一次飞向了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