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凉的戈壁滩上,一望无垠的黄沙与小丘,风化后造型古怪的岩石,组成了一个苍凉而悲壮的世界。
一处被岩石所遮盖,得了半壁阴凉的小坡后方,一名中年男子和一名孩童正并排靠在石壁上。
男子手里是一瓶子喝了一半的人头马XO,不修边幅的脸庞上胡子拉碴,半眯着眼,两酡酒红让他看起来懒洋洋随时好像要昏睡过去。
“大叔,你教我的是什么功夫,为什么这么神奇?”男孩随口问了声,同时,手里玩弄着两颗石子,在这个了无生趣的地方,不训练的时候,想要玩乐也只能拿这样的小东西解乏。
中年男子打了个酒咯,用略带沙哑的口音说道:“怎么了,哪神奇了。”
“我今天早上训练完,本来腿上被人砍了一刀,可我一练大叔你教的功夫,那伤口到现在差不多就好了”,孩子有些得意地说。
男子哼哧哼哧地笑了几声,“你还差得远呢,好好练吧……”
“大叔,这门功夫叫什么名字?”孩子好奇地问。
“名字……我忘啦……不知道也罢,反正这个世界上,就只有我跟你会,你想叫什么,就叫什么吧……”男子洒然说道。
男孩的好奇心倒是不减,继续问道:“大叔,那你说这门功夫练到你说的第九层,会是怎么样啊?大叔你练到第几层了?”
中年男子闭上眼,似乎有些困了,迷迷糊糊地说道:“我也不知……我只练到第七层‘离尘’,这第八层的‘生死’,我还未悟透……更遑论第九层,最后的‘往生’一层了……”
男孩一脸失望,“大叔你都这么大年纪了,才练到第七层,那我想练到第九层,不是得等到变成老头子?”
“胡说……这跟年纪没关系,悟了,就是悟了,不悟,年纪再大也没用……”
“那怎么能领悟呢?”男孩追问道。
男子没再说话,竟是已经入睡,开始鼾声如雷。
男孩无奈地叹了口气,小脸面朝着荒无人烟的戈壁滩,露出一抹与年龄完全不相符的深邃神色,痴痴入神…………天空中不知何时开始,阴沉沉地下起了黯淡的雨滴。
御庭内,德川德义看着已经断了呼吸的沐风,缓缓收回了妙法村正。
沐风的身体没了支撑,软软地从门框上滑落,躺倒在地,鲜血染红了地砖。
妖刀上那一条蛟龙刻纹,在吸食了精血后,已然猩红狰狞,隐隐若要脱离刀刃一般。
汹涌澎湃的杀气,从刀刃上扩散开来,让周边几人都暗暗皱眉。
“好刀,传说中受了嗜血诅咒的刀,不想真的存在”,红衣主教布鲁诺眼里闪过一丝异色,“不知此刀,与异端的魔器‘屠刀’相比,哪个更为凶残。”
德川德义不回答,也收回刀刃,只是静静地看着地上不再动弹的沐风,嘴角流过一抹狞笑,“就算是真神,亦可被屠戮,更何况只是一个通过‘弑神’捡来一个神位的人类。不自量力……”
“话也不能这么说,如果没有我们研制的放射性药物,再配合神风组九尾小姐的高超演技,和神奇的‘读心术’……哦,当然,也需要德义首领对神位的了解,我们如此精心配合,才能战胜他。说他是神,也不为过了”,茱蒂的话似是恭维,但脸上却无丝毫敬佩,反是一抹嘲讽之色。
“不论如何,从今以后,百年内不会再出现战神,至于他轮回到何处,何时再苏醒,也与我们无关。我们只需要调查出初代的具体位置,没有他看守,得来绝对不难”,德川德义颇为得意地说道:“哪怕到时他来寻仇,我们拥有初代,也未必不能封神。若不能封神,到那时,我们业已不在世上,他也无处可泄愤。”
“德义首领的话是不错,但由谁去找初代,初代找到后又该归谁所有呢?”茱蒂媚笑着问道。
德川德义冷讽道:“怎么,你们闪电风暴想要一家独大么?且不说谁先找到初代,今日若是我不愿让你等离开,你们也无半点活命机会。”
说罢,德川德义一身武道服无风自动,手上的妖刀竟是开始自己震颤,隐隐传出鬼哭狼嚎似的尖锐金属声……感受到迎面而来的恐怖杀气,茱蒂等三名闪电风暴成员,以及教廷的三人,都警惕地后退了几步,目露惊悚地看着德川德义。
流川珏与天狸倒是见过自家魁首的实力,地忍巅峰,再跨一步,便是传说中天忍级别的超级强者,哪是寻常人能思量的?
他们二人能达到人忍,就已经是超凡脱俗的战斗力,可越是往上,他们越感觉到人忍与地忍的巨大鸿沟,是多么的难以跨越。
至于神风组的九尾和那短发女郎,早早地便退到了一个角落,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却是不怕德川德义的杀气。
“魁首,杀他们,我们二人足以”,流川珏躬身道。
德川德义冷哼一声,“废物,杀与不杀,也无区别。今日战神已死,你们二人不日动身,再前往华夏搜寻‘初代’,这次务必要找到。”
德川德义当着闪电风暴与教廷、神风组的面,说出这番话,显然就是摆明了态度,谁若挡他,他就不介意拿着妖刀斩杀任何挡他的人。
茱蒂等人被如此轻视,心中恼火,可有苦难言,他们万万没想到,地忍级别的德川德义竟然有这样恐怖的实力,要说流川家族的高手,未必有其他一些组织精锐来得多,但,流川家族的忍者胜在数量,外加上忍术幻术多变繁杂,绝对不是好招惹的。
如今夺取初代的最大阻碍,战神已经身死,那么初代就成了无主之物。
谁的拳头硬,谁就会是最大的赢家。
流川家族总部就在岛国,毗邻华夏,又人数众多,德川德义的实力又深不可测,完全不是他们这些异能者所能抵挡,显然流川家族夺取初代的机会远大于其他组织。
更加让人难以提防的,是德川德义对神位的了解,以及对初代的了解,毕竟当初ZERO获取初代,并做实验的时候,德川德义已经是ZERO的核心人物,他对初代用法的了解,远胜过其他人。
但比起这些焦虑,茱蒂等人更加想要在这一刻活下去,万一德川德义真的动手要杀掉己方数人,还真是难以逃脱。
“德义首领,我们只是来协助你斩杀战神,并非与你抢夺初代。我们教廷只与异端作战,既然战神肉身已毁,那我们这就离去”,布鲁诺见情况不妙,不管以后是否争夺初代,先逃跑再说。
可是不等转身离开,两个鬼魅一样的身影就挡在了门前。
天狸与流川珏一左一右封锁了道路,手上都已经露出锋锐的手里剑,随时都要动手的样子。
“两位,何必这样苦苦相畐”,布鲁诺粗气眉头,神经已经紧绷,而他身侧的两名圣殿骑士,隐隐有要拔剑的姿态。
德川德义不屑地冷哼了一声,“流川珏,天狸,放他们走。”
“是!”两人立刻闪到了一旁。
“还是德义首领明是非”,布鲁诺背后的冷汗稍停。
“是非?我只不在乎蝼蚁的性命罢了”,德川德义嘲笑道:“等我得了初代,我便可封神,到那时候,你们这些借着神的名头招摇撞骗的组织,根本连蝼蚁都算不上。”
“你……”布鲁诺想出言训斥,但立刻想到此刻还在虎口,他知道凭他跟两名圣殿骑士,万万是抵挡不住那种骇人的杀气的。
恐怕只有教廷的两大十字军团长出手,才可能与他过上两招,想战败他,哪怕用教廷的秘技也未必可行。
一念及此,布鲁诺愤愤地甩袖,转身欲离开。
而茱蒂等三名闪电风暴的成员也知道留下来只会危险,见最为亲近些的教廷要“战略性撤退”,连忙也跟着打算离开,起码不能等德川德义来羞辱。
两拨人都一个念头,先让德川德义这个疯子得意一会儿,等召集了足够的力量,连战神都能设计害死,难道还杀不了他!?
可就在此刻,一个让他们头皮发麻,心头凛然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我还没说……你们能走呢……”
教廷与闪电风暴的六人同时猛然转身,顿时六人脸色惨白!
就连德川德义也似乎受了一惊,脸色怪异地退开了几步,犹豫不决地盯着门口。
至于神风组的两大妖女,也是半张着嘴,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景象。
只见到原本倒在地上,断了生机的沐风,不知道何时,已经恢复了呼吸,身体颤颤巍巍的,就跟一根被压下的柳枝要拔挺来,从地上蹒跚起立,随即又软绵绵地站直身来!
沐风那还带着几丝血污的脸上,脸色依然很是苍白,但双眸里渐渐明澈起来,嘴角还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像是心情很不错。
低下头,看着自己胸口的金丝毒匕首,沐风哂然一笑。
握住,拔出,轻松地丢弃到了一旁九尾白狐所站的角落,发出金属与木地板碰撞的脆响。
匕首一被拔出,沐风的心口处,竟是没半丝血液溅射出来的迹象。
沐风摇了摇头,将自己的外套与内衣一并脱下,赤膊了上半身,随手将染血的赃衣服扔到了一边。
这一刻,所有人才看清,沐风的胸口,被两柄利刃刺破的心口处,竟然已经完全愈合!!!
“怎么可能!”
茱蒂等闪电风暴的几人最难以置信,他们的药物应该是完全可以防止沐风的再生能力,可如今,好像沐风的自我恢复能力更胜往昔了!
德川德义也终于锁起了眉头,脸色阴晴不定,手里的妖刀村正开始微微震颤,杀气凛然磅礴地弥漫。
流川珏与天狸紧紧地跟随在德义两侧,目光复杂地看着沐风。
沐风在众人各种各样的目光注视下,活动了下脖子的筋骨,似乎周围根本没这群虎视眈眈看着自己的人,而是自顾自地开始念叨起什么来……“原来是这样……第八层的‘生死’,在十八死的那一天,我练到了大圆满的境界。所谓生死,便是戡破生死别离,阴阳两隔,领悟过生与死的界限,才算练成‘生死’我说最后一层‘往生’怎么练不成呢,往生……往生,不就是死么,不过自杀太愚蠢,又有谁认为死了以后,才能练成功夫呢……呵呵……真是高明,怪不得第九层怎么都莫不着门道啊……诶,不对。一般人,就算是练成第八层大圆满,在死以后也未必还能有意识想到第九层的功法……看来第九层,的确是千难万险才能练成啊……”
见到沐风对己方这些人完全视若无睹,德川德义眼里满是恨意,“你在嘀嘀咕咕说些什么!?”
沐风这才抬起头,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心口,笑道:“德义,你这一刀,真是刺得我又爱又恨啊,怎么办呢,你是我要杀的人,又算我半个恩人呢。”
德川德义已然意识到,沐风似乎通过这次“死亡”,产生了某种蜕变,但这样的想法一出现,就被他打消,开什么玩笑!?被妖刀刺穿心脏的家伙,反而变强!?
没人知道,这一出原本必杀的局,最后却成了沐风《玄天太阿经》冲破第八层桎梏,达到第九层最高境界“往生”的踏板!
当年十八的死,让沐风领悟了许多,同时第八层“生死”修炼到了大圆满境界,但之后一年多里,第九层的“往生”却是半点头绪都没有,这让沐风既无奈,又郁闷。
因为,沐风迫切地希望可以用《玄天太阿经》压制,甚至治好自己大脑的顽疾,毕竟这种一杀多了人就会让自己暴走的疾病,就如同定时炸弹一般,甚至比炸弹还恐怖,要知道自己如果失去了理智,杀的人数可不是炸弹的威力能比的。
刚才被放射性元素药物削弱了自我恢复能力,身体组织又变得脆弱,沐风连续遭到毒匕首跟妖刀村正的刺穿心脏,这样的致命攻击,可谓命悬一线。
但就在即将彻底死亡的刹那,沐风本身强悍的体质与意识终归带来了那一丝生命的火苗,这也让沐风在即将死去的一瞬间,终于领会了《玄天太阿经》第九层的真正涵义。
戡破他人之生死,最后便是戡破自身生死。
正如沐风曾经自己所言的,世界上有两种人最可怕,一种是疯子,因为他不知道什么是害怕,另一种,就是不怕死的人!
但,以前的沐风自认为不畏惧死亡,仅仅是心里克制了自己的本能。
如今,第九层的“往生”,才算真正的明白了何为死亡。
这是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神奇体悟,正如记忆中,那个喝醉的男子常常说的那样——悟了,就是悟了,不悟,说了也没用。
就在沐风明白了最后一层境界的瞬间,身体内原本被克制住的玄天太阿经内力,猛然暴涨,压制了自己自我恢复能力的放射性元素,通通被禁锢住,不能再起什么作用。
甚至,沐风感觉到自己的体魄与意识,比过去强了不知道多少倍,哪怕是拔出心脏上的匕首,血水也来不及溅出半滴,就能自我完全愈合!
沐风有种奇妙的想法,仿佛自己的《玄天太阿经》真气,已经达到了一种顶峰的状态,而顶峰之上,似乎有一种无形的屏障格挡着。
沐风有预感,第九层或许还不是真正的最高点,因为第九层的真气强度,甚至已经有了与自己“解封”后的能力相提并论的强度!
这意味着,内功,修炼到高处,竟然是有可能与“神力”相提并论的一种力量!
只不过,传自古老东方的内功修炼既然有这样的威能,那会不会世上有通过修炼内功,实力强大如主神的存在呢?
沐风一瞬间脑海里想了太多的事情,此时周围这些人的存在与否,已经显得不那么重要,因为,他感觉自己进入了另一个全新的领域!
正当沐风思忖这些以前没有的想法的时候,一直处于紧张观望中的闪电风暴与教廷的六人,互相对望了一眼,他们见沐风似乎没有要动的意思,便转身打算尽快逃离!
不论沐风是发生了什么变化,他们感觉都不是他们能应付的!
可是,沐风就算在思考别的事情,外界的状况,哪怕每一滴雨水的落下,都没能逃过他的感知。
“让你们别走偏要走,那就永远不要走了”。
沐风的话音刚落,身体已经从原处突然消失,再度出现,已然挡在了茱蒂等六人的身前!
雨水瓢泼而下,但雨滴落到沐风身边时候,竟然被一个无形的气罩所挡住,正是内功大圆满后,自然而然能使出来的护身真气。
沐风看着脸色发白,在雨水中衣物头发都开始浸湿的茱蒂等人,怪笑道:“茱蒂,上次你有阿芙罗狄忒的庇护,让你逃过一截,这次,不会又有气泡的护符吧?”
“战神阁下,请放过我们一次,真正对你动手的设计一切的,是德川德义跟想要报仇的神风组两位,我们只不过是提供了一些科技上的……”
茱蒂话到最后已经说不出口,因为,她感到一股比刚才德川德义的杀气还要凛然磅礴,好似千军万马横扫而来的气势,压迫得她根本开不了口!
这不是以前遇到沐风时候,所感受到的杀气,这是一种比杀气更加凝实,更加沉重的气息,但比杀气还要难以抗拒,仿佛有让人匍匐求饶的力量!
不只是他,其他两名闪电风暴的成员,与教廷的三人,几乎已经忘记了逃跑,忘记了抵抗!
沐风的玄天太阿经真气自如地疯狂在经脉中运转,因为戡破‘往生’境界,杀生对他而言已经没什么暴戾与慈悲的概念,有的,仅仅是最纯粹的浩然气势。
“我只问你,有没有护符,既然没有,那你们都死吧”。
沐风平静地说完,好似街头买菜般随意,缓步地朝着茱蒂等六人身前走过,茱蒂等六人全然没有动弹。
当沐风的身影穿过茱蒂与红衣主教布鲁诺的面前,脚步跟闲庭漫步一般,没任何特别之处,继续走回屋子里。
刚刚踏进门,身后,茱蒂等六人保持着刚才的惊恐表情,尽数轰然倒地!在阴冷的雨水浸湿中,眼看是结束生机!
屋子里的德义等人,无不骇然!
他们全部都没看明白,到底沐风是如何仅仅走过那几人身边,就将那几人杀死,甚至,不流半丝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