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北辰的空降如同一枚青石落入了粉红色的花海。刚入学生会的高一小女生们围在教室门口,只敢远观。
她们的心思我不能更理解。颇有我当年的风范啊。
没有暗恋的青春不完整。感谢季北辰,我一直心悸着。尽管这份悸动会和多数情愫一般,无疾而终,若有幸牵手一段旅程也终将换来到站下车、各自修行的结局。但,每时每刻仍有无数个暗恋故事默默上演。
我只是大幕中卖力演出的一员。
暗恋之所以美,我以为就在于求而不得——我喜欢你,与你无关。
但如果有第三个人,我还是开心不起来的。
“辰!你回来了!”
拜托,走点心可以不?学别人说话委实没什么创意。
快两年了,我依旧听不惯宫雪唤他的单字。
“你冷?”季北辰没有正面回答她的话,倒是前言不搭后语地扔过来一句,让我没法接。
太阳当空照,冷还有鬼了。
耸耸肩,我望向窗外明媚的日光:“唔......你们先聊着,把工具袋给我吧,我得去赶进度了。”
这二位,一个部长,一个副部长。而我就是一跑腿小干事,没有特权,可不只能老老实实开工。
“宫雪,你负责二楼和三楼,我去四楼看看。”说着,他再一次卷走了我的工具袋。
老大,你再这样,我就要被踢出部门了啊!
宫雪的笑容僵住了,蒙娜丽雪,参观免门票。可我已经来不及欣赏艺术,嘚吧嘚吧地一溜烟跑了出去。
“听说你得了全国物理竞赛一等奖!恭喜恭喜啊!这下稳稳当当上清华了!”
他停下来,驻足回眸,倾城色。
“各大高校的自主招生马上就要开始了,回头我把报名表给你,你参考一下。”
是他太美还是我反应太慢,我足足花了五秒钟消化刚刚听到的内容。
自主招生和我有半毛钱关系?
“啊?”鼻子有点痒,我顺手摸了摸,“学校总共就这么几个名额,就算老师瞎了眼也落不到我头上来......”
“我帮你留意的学校都有自荐名额,你好好准备,应该没问题。”他肯定的颔首,阻断了我所有的推辞。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要是不领情就是有病!
“嗯呐!好!”
中午,我们一群人吃完盒饭后,三三两两散落在教室里午休。
趴在桌上睡觉对颈椎不好,可应试教育逼迫我用这种姿势从小学五年级睡到了高二。我约莫是个“预备役驼背”了。
广播里传来《同桌的你》。
二十张桌椅的教室略显空荡,墙上的板报窗花也已被雪色的纸张留白。高三的他们曾在这间教室里并肩奋战,再战一局后,就要各奔东西。
手臂微湿,凉凉的,我是个应景的傻X。
“谁遇到多愁善感的你,谁安慰爱哭的你。谁看了我给你写的信,谁把它丢在风里......”
如果日后谁胆敢把我给季北辰写的信丢在风里,我天天托梦给她!
当然了,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毕竟写信这么文艺的行为,我干不出来。
“兹拉。”我身边有人坐下。
靠!要是被人发现我听歌听红了眼,日后就没脸在培雅一中混了。
我把头埋进臂弯,糊了自己一脸。
果然,楚楚可怜的路子不适合我,连哭都像是在行为搞笑。
“谁娶了多愁善感的你,谁安慰爱哭的你。谁把你的长发盘起,谁给你做的嫁衣。啦啦啦啦啦啦......”
老狼,你有完没完?“啦”上瘾了还!
隔壁,有人碰了碰我的手肘。
“本人已死,有事烧纸,谢谢。”瓮声瓮气,肯定不是我的声音。
对方不动了。连纸都不烧,没诚意。
一曲终了,我抬头呼吸新鲜空气。不让人上清华,还不让人安生听清华才子唱歌吼?成绩不咋地也有人权的好么!我的音乐我做......“是你?”
所以他不仅没烧纸,还免费看了一出戏?
想哭,但是哭不出来。
“他们买了冰镇矿泉水。”他递给我一瓶,“我拿过来才想起你胃不好,别喝,敷着眼睛就好。”
苏女士会在我吃完冰棍后再用“胃不好”的理由借机数落我。难不成,我是季北辰亲生的?
诡异的想法成功逼出我一个激灵。
“我不冷!”这一次,我先发制人地反应过来,“刚刚眼里进了沙子又恰逢这首歌挺煽情的,呵呵。”
“清华有许多动人的故事。”他没有看我,“是个好地方。”
有你的地方,必然是极好的。可惜啊,我只有路过的份。
“以后等你上了清华,我去找你玩!苟富贵,勿相忘,你可不能瞧不起我这个老同学哈!”冰镇过的矿泉水瓶身碰触到眼睑的那一刻,我没忍住,“嘶!”
还是让它们肿着吧。
季北辰没回答,从背包里取出湿纸巾递给我,绿茶味,很清新。
我靠着椅背后仰着,为眼睛敷“面膜”。
蝉鸣了盛夏,今天过后,我和他的相处就要进入一年倒计时了。
“你喜欢哪座城市?”
就在我快要睡过去之际,他蹦出一句,拉回了我的思绪。
“G市。七个月夏天,可以穿着裙子美一整年!”其实吧,G市人的平均海拔在全国排倒数,我去那儿可以掩盖自己的身高缺陷。
“嗯,中大和华大也是很不错的学校。”
学霸,咱能别在高考考场里谈这么严肃的话题么?
“是不错。”哈佛和牛津也不错,我就笑笑。
“听说G市南部有一片海滩,以后可以趁假期去看看。”我看不见他的脸,却闻到了海风拂面。
“那你以后记得把照片上传到空间,我给你点赞。”
美景,美人,美中不足的是,我不过一介看客。
“许意也想考华大。一起吧。”
许妈的第一志愿是华大,我知道。她总撺掇我“入伙”,可那也得我有“资本”啊!
“我能考上大学就不错了。只求一年后高考稳定发挥,不至于让苏女士打断我的腿。华大,不敢亵玩焉。”就像你,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
半晌,他没接话。我暗叹,终究还是暴露了自己不求上进的本质。
但我想,人贵在有自知之明。许意说,华大给我降二十分,我再跳起来够一够,没准有戏。
可她哪里知道,跳起来,本就需要勇气。而我,五行缺胆......
眼前突然明亮了,绿茶的清新渐远,瞳孔倒映他的脸。
方寸的距离,没有逾矩,我却不争气地心跳停摆。
他望向我,漂亮的眸子在说话。一字一句,像是淬了蛊毒的藤蔓,将我缠绕,锁死。
“你可以的。”
“我可以的。”
鹦鹉学舌,也动人。
我朝他报以一笑,并如愿在他的眼底看到了欢喜。
所以,我们约好了,一起,去看海。
“那时候天总是很蓝,日子也过得太慢。你总说毕业遥遥无期,转眼就各奔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