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们找到两个无常时,郑义正默默无语的踱步,傅泽则坐在石阶上长吁短叹。看来他们还是颗粒无收。
“我几乎询问了所有想得到的可能会和这几起案子有联系的人。”
“难道他们都把‘我有嫌疑’写在脑门上吗?”我向着郑义露齿一笑,“郑头儿,你问遍了村里的人,却似乎忘记了一个吧。”
“哪个忘记了?”
“要问那条漏网之鱼,他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郑义只是冷笑了两声。
“你似乎也应该交代一下自己昨天上午独自行动的原因吧?”
“无可奉告。但我保证和一清之死没有任何的关系。”
我轻轻地揉搓着左侧的脸颊,“这个好像应该由我们来判断吧?”
“别忘了,我才是太极村刑事案件的直接负责人!”
“哈,别说我没提醒你,你好像把村长与龙王的嘱托都忘记了。”
“看来我有必要纠正一下,我可不是他们两家的下人,没必要听从他们的呼来喝去。”
“出乎意料。很好。希望你能继续秉持公正。”
“我们在调查中还得到了一个你们一定会感兴趣的消息。”
“是什么振奋人心的好消息?”
“打渔的老吴说他和儿子从卯时就开始在回头难的下面拉网,直到未时才离开,这段时间没有人从那里经过。再结合一清的死亡时间。结论就是如果有人想趁人不注意溜上平台,就一定要在卯时前到达,未时之后离开。而我们调查过的人,尤其是黄、龙两家的人,又都在这个并不算短暂的时间范围内有自己的证人。”
听到郑义这么说,我心中可谓惊喜参半。惊讶的是,凶手是通过什么方法避开唯一通道上的两个大活人;喜悦的是,无论林溪离开我们后去做了什么,她都已经被排除了。
“貌似和前两起案子一样,都蕴含着超自然的元素。”很难得郑义这样一个乡村警察会说出如此前卫的词汇。
“不错。祠堂命案没有凶手的足迹,无头尸一案中出现了一个能穿墙和瞬间转移的家伙,这次的凶手似乎长了一对能够飞上平台的翅膀。”我叉着双臂,靠在门框上。
傅泽瞪大了一双惊恐的眼睛,“那,那不就是吸,吸血僵尸嘛!”
“你如果说是僵尸,我不反对。但说是吸血僵尸,我是绝不赞同。现场留下最多的东西就是血。”我嗤笑道。
“二位怎么看?”
郑义严肃的看着我和自始至终都是一言未发的罗基。
“其实,越是不可思议的现象,答案往往越是简单。”罗基漫不经心的说了一句。
“你知道了这一切是如何做到的?”郑义诧异的问。
“哦,你想多了。”罗基微微一笑。
“你们接下来要怎么做?”
“继续追查。”郑义斩钉截铁的说道。
“你别说又去找那个疯子。”
“你是不知道柳星张的研究是多么有趣。”罗基笑呵呵的说道。
他最近有了个新的乐趣,就是去找柳星张切磋那些让疯子听了都疯狂的东西。最近一系列的事情已经让我焦头烂额了,实在无法到柳星张的竹屋里再摧残自己的精神。
“大哥,你就不琢磨抓住凶手的事?”
“我又不会未卜先知,现在根本就是毫无头绪。总不能先入为主的胡思乱想吧。”
“你未免太残忍了点。”
“残忍?我?”罗基摊开双手,“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多么的悲天悯人。”
“好吧,好吧。你要是悲天悯人,我都是救世主了。”
我尽管这么说,但心中很清楚,罗基这些天丝毫也没有放松对案情的思考。
“啊哈,救世主,快点去扮演护花使者的角色吧。”
“别拿我开涮,就那个女魔头还是花?哈哈,真是笑话!太极村的生活实在无聊,我只是不想少了个练习口语的对象。”
和罗基分开后,我先到蓝灵家去打听林溪。蓝灵说她一大早就出去了,连午饭都没回来吃。其实我找林溪不只是为了让她安心,另一个更重要原因是要问清楚一个困惑了我好久的问题。而且现在的太极村正是“兵荒马乱”的时候,有一个甚至几个不知是人是鬼的凶手正潜伏在暗处,林溪一个女孩独自行动实在危险。想到这里,我不由得心中着急,行走的速度也是越来越快,可哪里都找不到。
当我经过一座废弃的农家小院时,听到了有人窃窃私语的声音。人类都有这样的毛病,就是对别人试图隐藏的东西的兴趣远远大于那些公开的。
我小心翼翼的将双手扒在院墙上,向院里看了看,什么也没有看到,声音似乎是从院子中间一座平房的另一面传来的。
如果我从院门进入,一定会被里面的人看到,因此我干脆翻墙进入。这样既快捷又安全。我蹑手蹑脚的快速移动到房子的位置。
“现在完全要按我的意思来办。”说话的是黄越坡。
“当初似乎不是这么说的吧。”这个声音听着很耳熟,却一时想不起是谁。
“此一时彼一时嘛。”黄越坡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心烦气躁。
有人咳嗽了一声。看来至少有三个人。
我四处观察了一下,没有什么可以用来隐蔽的地方。我探头看了看,没有敌情。于是身子贴着房屋的墙壁缓慢的移动。移动过程中,我不小心刮到了一块细长的木板。老天爷保佑,木板在落地前被我及时的抓住。
“我的人离奇死亡,和你们有没有关系?”第三个人问。
“当然不是。”第二个人信誓旦旦的说,“你以为我们来这个兔子不拉屎的地方干什么,就是为了杀人?”
我想起来了,这第二个人是地质队的那个领头人。如果没有记错,应该是叫周秋生。看来他们早就有接触,而祠堂外的那次纠纷又是怎么回事?当时地质队的人口口声声要和村长对面对质,难道他们是在演戏?村长对黄越坡和地质队有勾结的事是毫不知情还是另有隐情?
那第三个人说自己的人离奇死亡。最近太极村一共死了三个人,都可以称得上离奇死亡。龙王和凌虚子的声音我都很熟。用排除法来看,这个人一定是那个沉默寡言的神父了。
哈,这可是个全新的发现。如此看来,太极村两个彼此明争暗斗的联盟内部出现了叛徒。不仅如此,他们还联合外人在一起策划着什么。而项目带头人竟然还是即将成为下任村长的黄越坡。这部戏是越来越有看头了。
“宝贝到底在什么地方?”周秋生焦急的问。
宝贝?!原来地质队所说的地质勘查只是个幌子,他们在干着挂羊头卖狗肉的勾当。这可是个不错的杀人动机。毕竟为了争夺村长而杀人的动机过于明显,而唐涅瓦复仇的说法更是无稽之谈。
“寻宝一事就先告一段落吧,最近一连死了三个人,村里面正人心惶惶的。”黄越坡无可奈何的说。
“我们还失踪了一个人呢。”周秋生呵斥道,“姓黄的,今天你不说清楚,就别想走。否则,我就把这件事说给村长!”
“哼哼,”黄越坡冷笑了两声,“老周,真是拿你没办法。”
“黄少爷,这可不能怪周某人不通情理,毕竟我手底下还有一票兄弟等着养家糊口呢。”
“实不相瞒,关于宝藏的传说已经流传了一百年了。但别说宝藏在哪里,就是宝藏究竟是什么,我也不能说个大概。”
“妈的,你胆敢欺骗老子!”周秋生吐了口口水,“别看是在你们的一亩三分地上,老子可不怕。就怕到时候事情闹大了,惹得村长他老人家不高兴,那时你我就都不舒服了。”
“我之所以找到你们,就是为了共同开发宝藏。毕竟你们是专业人士,一旦发现宝藏,你三我七,岂不快哉。”
“喂,之前明明说好是五五分成。你现在怎么突然变卦?”
“这可不能怪我出尔反尔,毕竟神父现在也参与其中。”
“好小子,你就是希望用这笔钱收买神父,达到你坐上村长之位的目的。”
“话说得不要这么难听嘛。神父怎么会被我收买。我只是答应他重振威望而已。另外,我那一半的钱要分出一部分重建教堂。”
太阴险了,黄越坡真是用心良苦啊。
“太阴险了,你真是用心良苦啊!”没想到我和周秋生这个盗宝贼的想法竟然不谋而合。
“我这么做也是为了太极村的和平嘛。龙王那个老东西太碍事了。”
“龙银的死也是你一手策划的吧?”
黄越坡没有说话,只是干笑了几声。
“神父,您大可放心。孙炀的事和我绝没有任何关系。”可能怕神父误解自己,黄越坡赶忙对神父解释。但我觉得他这么做反倒有点欲盖弥彰的味道。
神父只是用咳嗽来代替了回答。
“也不知道那个人是怎么想的,他到底帮哪边?”周秋生问道。
“我也说不好。”黄越坡回到。
还有第四者!没想到太极村里还孕育出一个可爱的寻宝小分队。
“我现在可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手下的伙计丢一个两个倒还可以接受,但被人无端戏耍就忍无可忍了。”周秋生狠狠地说了一句。不错,有点当老大的风范。看来在厚黑之术上,他已经不是皮毛级别的了。
“现在我要和你说的,一定要保密,万万不能泄露出去。哪怕对你的手下人也不能说!”可能要说的是一级加密的内容,黄越坡条件反射般的压低了声音。
“村里的宝藏受到了诅咒。因为一百年前的宝藏是被一个从越南来的法国传教士发现的,可之后不久,他就离奇死亡。所以才有了这个推测。”
“妈的,你怎么不早说。我一直就奇怪,你为什么不自己寻找,原来是害怕惹祸上身啊!哼,想得美,老子可不当替死鬼和冤大头!”
“老周,你倒是听我把话说完呀。真没想到,一个盗墓走私的惯犯,还相信这套。”
就是,我一直都坚信盗墓应该是把唯物主义和实用主义结合得最完美的职业,而盗墓贼的专业知识要远胜于历史学家和考古学家。他们可以为了牟取利润,早年潜心学问和技巧。而他们一旦在事业上开始起步,则视道德、诅咒等无形的东西如粪土。对他们来说,坟墓里的看得见摸得着的实物才是一切。为了这些,他们不惜从死人身上赚钱。死神终结了死者的寿命,而盗墓贼还要把死者仅存的东西取走,比屎壳郎还要彻底。
“好,你说。”
“我恰好不想说了。”
“你!”
“我回去仔细想想,有机会我再告诉你。但这段时间,你们切记不要轻举妄动。现在我听说村民们正四下里议论吸血僵尸复仇的事,而有一种说法是你们就是那些吸血僵尸的化身。因为你们刚好来了四个人。”
听到黄越坡的最后一句话,一股寒气竟然窜进了我的脊梁骨。
“妈的,这趟算是赔大了。”周秋生骂道。“那我们也不能在帐篷里傻呆着吧?”
“很不幸,这是目前你们唯一能做的。等到真相大白,或者出村的道路通畅。现在我伯父每天都组织村民去清理,通到外面也就是这几天的事。”
“没办法,那我先撤了。”
“你好自为之。”
“你也多保重。”周秋生拉着长音说道。
“神父,咱们也走吧。”
“圣母会惩罚他的。”
黄越坡、神父和周秋生走后,我从房后走出来。
当刚走到房角时,一块瓦片在我脚边落下,在地上摔成了碎片。紧接着,一个人重重的跌落下来,我赶忙接住。
定睛一看,我怀里抱着的不是旁人,正是林溪!
“嘿,我正到处找你呢?”
“找我干什么?我不是说今晚告诉你的嘛。”
“哦,我就是想告诉你一声,你已经没有嫌疑了。”
“怎么回事?”
我把老汉的事和林溪说了一遍。
说完后,我冲她咧嘴笑笑,“我亲爱的,你这是第二次往我的怀里跳!有啥心里话不妨直说嘛,何苦用这么含蓄而又危险系数极高的表达方式。弄得我都不好意思接了。接你吧,要惹你生气,不接呢,你一定会更生气。”
“就怨那块破瓦!”林溪气呼呼的说。
“我在房檐下螳螂捕蝉,你在房顶上黄雀在后嘛。”
“放我下去。”
“你要怎么报答我的救命之恩啊?”我贴近林溪的脸说。“否则,你就像那块瓦一样。不残也得破相。”
“快放我下去。”说完,林溪赶忙补充,“先把我的腿放下。”
“哈,这可就由不得你喽!”说着,我把林溪向上抛出,又稳稳地接住。
“臭猪,恶棍,流氓……”
“千万别高抬我。如果我有幸成为流氓,你早就是赵太太了。”
“想得美!”
“嘿,看过《一夜风流》吗?”
“当然,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还记得记者是如何让富家女闭嘴的吗?”
“不!”林溪大声喊叫,急得双腿乱蹬。
“哈哈,晚了。”我不由分说就把林溪扛到肩上。
“你敢!”她用力的捶打着我的后背。
“啪……”我的巴掌结结实实的拍在林溪曼妙性感的臀部上。
“警察打人啦!”林溪发出杀猪一样的叫声。
“哈哈,真有手感!有没有一种任人宰割的感觉?你很了解猪嘛!”
“是啊,我很了解你。你再这样无理取闹,就别怪我不淑女了啊。”
“这年头,谁喜欢傻了吧唧的淑女啊。没想到,我在这螳螂捕蝉,你却是黄雀在后,不,是在上。对了,你怎么会在这里?我怎么觉得你最近有点神秘兮兮的?”
“被你扛着,不疯才怪呢。放我下来!”
我放下林溪,“好了,现在脚踏实地可以说了吧。”
“既然我已经被排除了,就没必要向你解释了。”
“你骗我!”
“许你打我,就不许我骗你。哼,还有没有天理了!”
就这样,我们吵吵闹闹的来到杨冰的家。巧的很,蓝灵也在这里。出乎意料的是,罗基也在。
“你不是和那个疯子在一块吗?怎么,也受不了了吧?”
罗基不以为然的瞄了我一眼,“不知道是谁泄露了一清的真实死因,现在关于唐涅瓦化身为吸血僵尸的谣言已经成了太极村的主流新闻,已经上了头版头条。目前全村上下人心惶惶,有不少村民去找你大哥,天主堂的陈神父和龙王那里寻求驱邪避凶之术。”
“陈神父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因此清虚观都已经人满为患了。”蓝灵补充道。
现在陈神父恐怕可没有这个闲情逸致。
“还有些人因为等不及,就去找鬼婆婆和柳星张。”
“就好像是演唱会的分会场。”蓝灵就像是罗基的经纪人似的。
“难怪你不在柳星张家里,原来是被冷落了。”
杨冰愁眉苦脸的说,“现在大家开口闭口都是吸血僵尸。”
“不会真的是吸血僵尸回来复仇了吧?!”蓝灵用颤抖的声音问道。但与其说是害怕,不如是表演。
“不要慌,也不要乱。这个好办!”我一拍脑袋,“我郑重的建议各位及时通知全体村民,在太极村外围多种点豌豆啊,睡莲啊,蘑菇啊,向日葵啊,仙人掌啊什么的。哦,别忘了还有玉米加农炮和冰冻西瓜!”
“说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又是什么鬼主意?”罗基一脸诧异的表情。
“植物大战僵尸。”蓝灵和林溪异口同声的说。之后又不约而同的向我投来白眼。
“什么?”罗基环视了我们三个,表情和精神病院的医生颇为神似。
“《植物大战僵尸》啊!一款很受欢迎的小游戏。”我对他做个鬼脸,“没听过?不知道?哎,没文化真可怕!”
罗基无可奈何的摇头笑着。虽然他上知地理天文,下知八卦绯闻。但对游戏之类的娱乐活动却是毫不知情。对他来说,娱乐就是看看星星,游山玩水,听音乐会,参观博物馆这些十九世纪以前就广泛存在的活动。如果挑一个和二十世纪沾边的,也就是看电影了。而属于二十一世纪的项目,我至今还没有发现。
“行了,趁咱们都在这,赶快研究个对策吧。”焦急的杨冰不耐烦的敲打着桌子。
“什么对策?”我掐着腰说,“屋漏偏逢连夜雨。这倒好!龙王给的三天期限已过,凶手没找到,尸体却多了一具。我的对策就是——三十六计最后一计是啥了?”
“你又想跑路?”林溪问道。
“错,这叫战略转移。反正要放血的是我,你们几个倒是可以看一场活人殉葬的好戏啦。”
“不是还有你的结拜大哥给你撑腰嘛。”罗基笑呵呵的说。
“一清刚刚被吸血鬼干掉,他自己已经都自身难保了,还哪里顾得了我。”
“你打算往哪里走?”林溪走到我面前。
“哈,这个你就甭操心啦。我宁愿跳崖,也不愿意被放血。至少前者听起来还有那么一星半点儿的罗曼蒂克。你要不要陪我?”
说这话时我哪里想到,我的话在第二天竟然奇迹般的应验了。
直到日落西山,清虚观还是门庭若市。即使是雨水也没有扑灭善男信女们的热情,求签祈福的长龙一直延续到山门外。这一幕不禁使我想到了春运的火车站和公务员考试的考场。我们好不容易才挤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有的人以为我们是要插队,投来了不满的目光。听排队的人说,在天主堂排队的人比这里也少不到哪去。
关上房门,我们进行了信息共享。
原来罗基找到了打渔的两父子,询问他们那天的行动是偶然的,还是习惯性的。得到的答案是偶然。
“偶发事件总是给人启迪。”罗基如是说。
我则把宝藏的事说给罗基。本以为他会感兴趣,但他听了之后对宝藏的事似乎不以为然。
如果我有未卜先知的能力,说什么也要在床上好好睡一觉,因为这险些成为我最后一次睡眠。
龙金又如约的吹起了他那美妙绝伦的安魂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