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刚才痛昏过去的女人,又醒来,呼叫:“王爷……我要王爷……”
大有“王爷不来,我就不生”的架式。
丫环急急的从屋里出来,问:“王爷呢?”问完,才发现院子里多出一大堆人,不用认识,光看,就知道对方的身份了,而那丫环,只是忽忽的撇一眼,并没有行礼的意思,继续追问刚才出去回来的丫环:“王爷呢???!王爷再不来,小主子可就出不来了!”
这丫环的话里藏针,与之前守门的对江宁暗讽的是一个意思,只不过,她的语气里带着“若是小主子出事,你吃罪得起吗?”的意味,看似是对跑回的丫环说的,其实是对站在院中,一副风轻云淡的江宁说的。
岸麽麽很生气,气得双唇直哆嗦,很想吼一句:你们是什么身份,竟然敢如此对主子说话!但是她没忘了奴才的本份,毕竟,主子没开口啊,她一个奴才,说什么?
风光霁月的江宁,就这么立于院中的大树下,给人一种随时要乘风飞仙的感觉,一身衣袍,不但不显得她世俗,反而将她衬得更加超凡脱俗。
那丫环见江宁一点也不为动容,眼珠子转了转,跑进房子里,对着生产中的秀云,便是一阵耳语。
秀云一听江宁来了,不由得打了个冷颤,更加没有生孩子的力气了。
秀云慌乱的看着那丫环,一副急须要人帮助的柔弱模样,至始至终,她都没改她那副小家子气软弱的作派,就算被人称为主子姑娘,依旧如此。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干脆,哭上了,眼泪,大颗大颗比那珍珠都大。
秀云的意思表现得非常明显,那就是:江宁会对她动手脚,她的孩子活不成了。
笑。
江宁压根不屑对付这些不入流的男男女女们,连阮君恒,她都已经不打算放在心里了,那么,他想跟谁怎么怎么着,与她又有何关系?
萧瑟的晚风起,不知不觉已经到了黄昏时分。
江宁立于风中,衣袍飘动,大有“任门外风吹雨打,我自胜似闲庭信步。坐看庭前花开花落,笑望天边云卷云舒”。
摄政王府请太医,若是以前,最多两刻,也就够了,可是眼下时局不明,宫中太子撑权,并未召告天下新皇上位,官员们依旧要上朝,太医们依旧要做事,只是进出,不那么自由了,不止宫中如此,城中也是如此,官兵们对百姓的盘查更认真了,二十个里就有一个被扣留,都是那些看起来壮实的汉子。
将近两个半时辰(五个小时),太医提着药箱火急火了满身是汗的赶来,并不是急着进产房,而是先在门口,对江宁行了一个大礼:“参见摄政王妃。”
若是几天前,太医可不把江宁放在眼里,可现在朝局不稳,哪怕是有可能搭上王爷这条线,不管那人是谁,都巴结讨好一翻,因为他们知道,太子没登基,是因为摄政王,大家在心里免不了猜测:摄政王要上位了吗?
若是摄政王上位,不管摄政王在不在意王妃,这个皇后的位置怎么也跑不掉了,怎好再得罪?
江宁点头:“进去吧。”
太医这才颤颤巍巍的起身“是”,踩着颤抖的脚步,向房子里走去。
太医来,不是先给他们主子医治,而是被江宁“扣留”,行大礼,是故意拖着时间,要他们主子一尸两命吗?然后又表现出这副恩人的嘴脸,这是要给他们立下马威吗?院中二十个奴仆,包括秀文在内,全部都是这么想。
太医,进去,被屏风挡住,问稳婆里面的情况,当医进来,才发现,不止有稳婆,竟然还有两个医婆,难道这些都是摄政王请来的?
心,蓦地一紧,狂跳了几拍,太医紧张的额头冒汗:难道不成,摄政王真正在乎的女人是这里面床上躺的?否则怎么可能……
是啊,否则怎么会照顾得如此无微不至,甚至还特地请来个用药的医婆来,就江宁被阮君恒认定怀孕时,阮君恒也不曾那么做。
“主子……”岸麽麽有点憋不住,王爷这样,也未免太过分了!
江宁淡淡的看了岸麽麽一眼,一双眼睛,平静无波,她微仰起头,呈现35度角望天,明媚的脸上,看似依旧平静无波,却无形中带出一抹淡淡的忧伤。
虽然快要黑夜,天空却依旧灰亮,起码比地面要亮上许多,天上的云活跃的翻涌着,天空,依旧是原来的那样,不曾变过,只是没有了白天的明亮。
是夜,又何妨,有星星的点缀,依旧可以朦胧而美丽。
黑暗,有黑暗的美,活在黑暗中虽寂寞孤单,那又何妨?
就这么,在这院子里站了差不多一天,天快黑,依旧没有听到孩子的哭泣声,奇怪的是,女人的叫声也没有,稳婆的叫喊声也没有,诡异得紧,仿佛房间里的人,一瞬间凭空消失般。
夜色下,一抹阴森,带着血腥味,在空气中扩散开来。
……
“嘤嘤嘤……”
低低的啼哭声,在夜色中响起,不是嘹亮,而是有气无力,显见这孩子在母体里憋惨了。
房子里,有佣人开心的欢呼声:“是儿子,是儿子!”
仿佛在说:我风光的日子来了,我风光的日子来了。
太医抹着汗,从房间里走出,不看江宁,刚才还巴巴的想巴结上她搭上阮君恒,现在有了新的线,完全不将江宁放在眼里,反而再看见从房里走出来,照顾秀文的麽麽时,恭维的笑了。
“孩子没事,太好了,”太医。
那麽麽高傲的点头,很是嚣张。
江宁见母子均安,她也算尽了正妻的职责,转身便走。
只是,还有人不肯就这么放过她。
那麽麽道:“王妃不进去看看小少爷吗?”
潜台词是:不进去添一下堵吗?
至于是谁给谁添堵,那还用说吗?当然是秀文给江宁添堵。
江宁脚步未停,至于“好好照顾你们主子”这样的话她也懒得说,也没有说的必要。
走出小院,岸麽麽便耐不住,道了声:“不过就是一个奴才摆了,竟然也敢给主子脸色看。”
江宁笑,笑得浑不在意:“莫生气,生气对身体不好。”
岸麽麽一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一群人走到主院前的花园前,江宁停下脚步,冷冷道:“今天的事,若是让我知道是从你们嘴里泄露出去的,仔细你们的脑袋。”
江宁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却带着浑身天成的霸气,令他们不由得臣服,齐齐应:“是。”
所以人,都看不懂江宁,阮君恒这么做,会不会太过份了?就逄要金屋藏娇,那也藏到外面去啊?哪里有人像阮君恒这般,藏在王府的角落里,这把江宁当什么了?
江宁冷眼扫了眼四周,收敛气势,往回走。
那些藏在暗处的暗卫们,心中不由得齐齐一惊,江宁刚才的样子是发现他们了?
回到主院,天已经黑了,阮君恒也已经醒了,没见到江宁,当下就要命人去找,就见江宁走了进来,神色平淡温和,无一丝波澜。
“你刚才去哪里了?”问得急,口气也冲,眸光带上那么点凶狠。
江宁没说话,只是站到一旁,让岸麽麽替她脱了外衣,这个外衣很是华丽,上面的金边银线是纯金与银制作的,有点重,换回轻巧的纱衣。
阮君恒挣扎着要爬起身,却被全福阻止了,一边阻止主子一边给了江宁一个责备的眼神。
“没什么,”江宁淡淡的吐出三个字。
阮君恒看不出江宁神色中的异样,只觉得她比以前更加沉稳了,也更懂得如何应付他!他是不是应该苦笑?
“去弄吃的,”江宁对岸麽麽道,她说话,都不算冷,只是很平静,平静到令人有种夏天站在风口处,清凉的风迎面吹来,很是舒服,能令躁动不安的心平静下来。
岸麽麽气愤的拿眼偷偷的瞄了眼阮君恒一眼,转身离开。
阮君恒一双比女人还美,却不阴柔的眸子一直盯着江宁。
很快,食物就端了进来,贵妃椅前,多了一张桌子,全福贴心的不让主子多行,在贵妃椅上便可用餐。
岸麽麽厌恶的扫了全福一眼,也不说全福的举动怎么了,静静的摆好食物,几人退下,房间里,又恢复冷清。
阮君恒一向不是个能找话题的,江宁不想说话,气氛就这么冷了下来,阮君恒随口起了个话题:“去哪了?”
“后院,”江宁很干脆的答,她的确是去了后院。
江宁默默吃饭,仿佛这里,只有他自己,对于阮君恒听到她去哪儿,却不说话,不解释一下秀文的事情,也不打算说什么。
接着,又是一阵沉默,咀嚼声,都比以前更回清楚了。
若是从前,阮君恒会觉得这样就好,可是现在……
阮君恒眸子一眨不眨的注视着江宁,连饭也忘了吃。
至那天又过了几天,阮君恒还是什么也没说,江宁自然是不会主动去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