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走上前来,慢慢的打量着葛秦鉴。葛秦鉴同时也在仔细的看着他。这个小孩,还是一脸的稚气,蓬头垛面,穿着一件不很合体的小寿衣,手里不知在捧着一个什么,往嘴里塞得很快,随着嘴里快速的咀嚼,嘴角便淌下两道鲜血。
这个小孩歪着头打量了一番葛秦鉴,转过身搂住母亲道:“娘啊,我不吃这个了,我要吃他的!”说完指了指葛秦鉴,顺手把手里的东西狠狠地砸向葛秦鉴。
葛秦鉴这才看清,原来,那孩子手里捧着的,是一个被啃去一半的心脏。
人的心脏!
那女人又是咯咯一笑:“好咯,儿子想要吃他的心,我这就去给你取来!”
那女人便说便向葛秦鉴走来,手上的骨架陡然间变成了一把锋利的任匕首,匕首慢慢的靠近了葛秦鉴的胸口,她却怜惜的叹了一口气:“吃了那么多的心脏,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吃上刘洪锐的心脏?”
说着,那把匕首便刺向葛秦鉴的胸口!
葛秦鉴极力的挣扎,但是捆缚住他身体的头发,就像一道道钢筋铁箍,仍凭他使劲挣扎也无济于事。而那尖尖的利刃已经分开了他的衣服,露出他瘦骨嶙峋的胸膛,触及到了他的肌肤,他甚至感到了那利刃的阴冷寒气……
葛秦鉴承认,自己真的太小瞧这个女鬼了。他经历过罗布泊的诡异,经历过孔明墓的凶险,也见识过黄皮子的歹毒,但他真没有想到这样一个普通的女鬼竟然这般凶顽。
没有通灵剑,没有符咒,没有丧门钉,没有帮手。葛秦鉴现在就像是一个俎上羔羊,好无还手之力,只有束手就擒。
葛秦鉴的心里忽然涌出无限悲哀,难道自己就这样了却一生吗?葛铭交代自己的任务,还有师门的重置归属,还有几个徒弟的未来……不,我不能死!葛秦鉴忽然豪气顿生,一股求生的本能促使他极力挣扎,喉咙里发出不屈的怒吼,他这才发现牙齿竟然能自由动了!
血咒!
葛秦鉴忽然脑子里闪过《师道问尊》里面的一个法门,对,就是血咒!而这个血咒不需大幅度的肢体动作,只需要能咬破舌尖,就能施咒,想到这里,他急忙用牙齿咬破自己的舌尖,冲着马上就要切开自己胸膛的手臂噗地喷出一口热血,顺势打了个手结,高声念道:“大道无言,真经无咒,我以我血荐轩辕,血开似莲梵音传,阿弥陀佛!”
这是佛家的咒语,是他的祖师,圣门创教掌门左轮撒自西方佛教带来的经法咒语,这在中国的道教里没有记录,但是,在《师道问尊》里却记录着。这是一种血咒,以自己的纯阳之血,荡涤所处环境的污垢!
热血在他的眼前呈卐形散开,卐,佛教至高无上的的标识!
葛秦鉴的咒语刚一念罢,就见那卐形的血幕像是一道七彩的虹,霎时间照亮了整个屋子,彩虹的深处,远远传来袅袅的梵音和大道若希的木鱼声,顿时整个世界仿佛一片空明澄净!
“啊!”一声惨叫,那女鬼顿时捂着脸踉踉跄跄的连连后退,仿佛是受到了重击。葛秦鉴身上顿时一松,那些束缚早已解除,他便一跃而起!
那女鬼身上凡是挨着鲜血的地方竟然发出嗤嗤的响声,并夹杂着阵阵白气,发出阵阵恶臭。
那女人惊恐的叫道:“你是道士?”
葛秦鉴冷冷的说道:“不错,圣门第345代落魄掌门葛秦鉴!”
“怪不得,你是刘洪锐请来降我的吗?这么多年了难道他还不放过我?我已经这样了,他还想怎地?”女鬼的言语中透露出无尽的愤懑与凄凉。
葛秦鉴呆了一呆,道:“我不知道你说的刘洪锐是谁,也没人请我降你,相反我只是一个被囚禁的犯人。”
女鬼粲然一笑道:“花言巧语,骗鬼去吧,”说到这里,那女鬼话锋一转,口气变得弱了下来:“我已经无所谓了,还请你们放过我的孩子,他无罪,早让他投胎转世去吧!”
这时那门后的小孩懦弱的走过来,怯怯的叫了一声娘。
女鬼紧紧地抱住他,冲葛秦鉴道:“你告诉刘洪锐,他的儿子很想他。”
葛秦鉴皱着眉道:“你说的这些我都不懂,能不能说的仔细一点?”
女鬼愣了一下,道:“你真的不是刘洪锐请来的道士?”
“我说过了,我只是一个犯人,给刘洪锐根本毫无关系,而且也不知道你口中的刘洪锐是谁。”葛秦鉴道。
女鬼欲言又止,看来似乎是葛秦鉴很不信任。
葛秦鉴看险情已经结束,便坐下来,指着旁边的干草道:“你坐下来,把心中的冤屈细说一遍,我一定会好好地超度你,让你早日投胎做人。”
那女鬼听葛秦鉴这么说,不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放声大哭。
葛秦鉴知道她一定有着满腹的冤屈,也不劝她,任她肆意挥霍着眼泪。
终于,女鬼的嚎啕大哭转为小声啜泣,再转为抽泣,待她抬起头来,又恢复了先前明眸皓齿的模样,“实在不好意思,刚才吓着先生了吧!”女鬼没有坐下,依然跪在葛秦鉴的面前,那个小孩倒是一脸抵触的站在一边看着葛秦鉴。
葛秦鉴说道:“没关系,这点小事我还不放在眼里,比你难缠可怕的我见得多了!”顿了一顿道:“你既是冤死的鬼魂,想必也伤了无数的人命,为何不去投胎,倒在这里继续为非做歹,难道你不知道阴律无情吗?“
女鬼有些不好意思,沉默了一会道:“你以为我不想早日轮回吗?实在是身不由己啊!”
葛秦鉴唔了一声道:“我一进来就发现,这间屋子是最显著的养尸地,回字结构,无梁,而且里面竟然布着一道锁鬼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来话长,”女鬼叹息了一声,接着咬牙切齿的道:“我能有今日,完全是拜现在的刘县长刘洪锐所赐!”
葛秦鉴恍然大悟道:“你说刘洪锐我不知道,但你说刘县长我却知晓,他的儿子叫刘民生,日前就是因为他流氓滋事,我的徒弟看不过去,才出手伤了他,所以他父亲便将我抓了进来!”
女鬼恨恨的说道:“有其父必有其子!真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孩子会打洞啊。”
接着,女鬼便向葛秦鉴讲述了一个骇人听闻的故事……
20年前,杨树湾看守所刚刚建成,那时的中国政府刚刚成立不久,百废待兴,恰恰正赶上************,干旱、饥饿、寒冷像八爪鱼一样紧紧地擢住了这个新生政权下的子民。当时,附近村里有一位王姓老汉,跛足,失盲,是个无儿无女的老鳏夫。在正常人尚不能解决温饱的情况下,这样一个老人,那实在是情可堪怜了。
这位老王有一位邻居,叫做青莲,年方十九,生的是娇小玲珑,婀娜多姿,堪堪如西施,恰恰似昭君。虽然不施粉黛,虽然简衣陋衫依然风姿绰约,光艳可人,是三里五乡的美人胚子。
青莲的父母早亡,小时候常常依靠老王的救济照顾,所以她始终把老王当成自己的亲人。当时,地里颗粒无收,枯死的青苗都被饥饿的人们割掉在碾子上轧成面吃掉,像砸掉外皮露出的二层树皮、摘掉棉花的花萼、观音土,等等,都填进了老百姓的肚子。青莲也是如此,讨来一口吃的也要先紧着老王吃。老王虽然眼瞎,但他的心不瞎,他知道,自己活着就等于是个累赘,青莲也不能解脱,便想着自尽了事。
终于有一天,老王实在受不了饥饿的折磨,也不愿意再连累青莲,就喝了半瓶子农药。等人们发现的时候,老王头已经奄奄一息了。
人们在悲痛的同时,为老王头还有什么未了的事,老王头艰难的说,要是能吃上一碗白米饭,那么到了那边也就无憾了。
可是,那时候连野菜都被人们挖光了,去哪儿找那一碗白米饭呢?人们叹着气,为连着一个小小的要求都满足不了老王而内疚。探视的人群纷纷散去,青莲在送客的时候,忽然发现,在大门外墙角里,一大堆****正杵在那里。一堆****按说没那么稀罕,可是,青莲的眼球却被吸引了过去,因为那堆****里竟然有百分之九十的谷子!
是的,狗吃谷物不消化。不知是谁家的狗饿的受不了了,偷吃了主家的一碗谷子。青莲等众人走了便偷偷把那坨****捧回家中,在水里洗了又洗,淘了又淘。直到谷子的皮自动分离,露出亮晶晶的米粒,还是觉得不够干净,最后,心一横,一把把的把米放到嘴里噙,最后再洗。
中国的孝文化,是博大的,是宽泛的。有卧冰求鲤,有恣蚊饱血、乌鸦反哺、羊羔跪乳等。二十四孝,亘古流传,是中国道德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但是,噙粪资鳏,应该是孝中之孝,因为这毕竟不是孝顺自己的父母,而是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邻居。这个故事是真实的,小的时候,这是爹娘对我上的第一堂生动的孝文化课。
当然故事就是故事,那个噙粪资鳏的结果,当然是善有善报,结果是那位女人得到了上天的莫大眷顾。可是在这里,为了符合《道魂》的价值取向,结果,是按照我自己的结构设计来的,所以有些出乎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