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国使节随后,进献朝贺之礼,一株高三尺六寸的桃色珊瑚,淡柔晶莹,让在场的人叹为观止,更有各式如意,皆是稀世罕见的瑰宝。
礼节后,歌舞起,婀娜的腰柳,水袖翩跹,如泛扁舟,浩波千里。一素白女子,如凌波仙子,锦纱遮面,千呼万唤始出来。虽是冰帘半掩,却明眸妙舞,刚则如羿射九日落,柔则如仙飘九重天,曼妙绝伦。
挥袖一回眸,眸间愁思一闪而过,搅乱一池春水。芙蓉斜盼,盈盈素靥,婷婷翠盖,却似驾彩鸾,‘雾为襟袖玉为冠,半似羞人半忍寒’。这番情景,迷煞众人,怕此生再不会见识到比这更好的舞姿。
雅座之上,琼浆玉酿夜光杯,熠熠生辉,盛世的喜庆,张扬的炫耀。席间觥筹交错,靡音享乐,无不令人欢腾雀跃。
献舞之人,挥袖后仰,纤细的腰肢似要断截一般,身形如弯弓,刚劲有力,但又不乏柔媚。翩翩身姿,半掩的芙蓉面,让人幻想不断,纱巾下的女子定是个绝色。
仰至底限,那女子瞬间如箭在弦,掷手向正前方一挥,一道明晃得匕首,从她袖管中飞出。刀刃伴着明灯,在满殿的酒菜中闪过一道冷痕,朝着皇上,直刺而去。
乐声陡然静止,众人惊恐地望着这一幕,因为事出突然,竟都止住了呼吸,那一瞬间,死寂般的安静,甚至来不及有一声叫喊。
皇上冷眉一收,在桌上拾起夜光杯,朝飞掷而来的匕首扔去,只听得‘咣当’一声,匕首被打落,冰冷的落在了红毯之上,闪着银光。
众人被响声招回了魂,从定格中清醒过来,尖锐地声音传来,“来人,有刺客,护驾——”
殿外守候的侍卫闻声,持刀纷纷闯入殿中,钢刀的闪亮交错,数把刀向那女子的细颈处架去,将她围得不留一丝缝隙。只要那女子稍动一下,立刻就会丧命于刀下。
众人惊魂方定,都站起了身,看向这个大胆的女刺客,表情各异,恍惚中,我似觉得有道冷嗖的目光,正注视着一切。
“轩辕容成,我今日不能取你性命,自会有人再来取你命——”那女子的两道冷眸看着就让人寒心,是仇恨,是冷漠,也是坚定。
这个声音我在丛林里听到过,她就是那个女子,那另一个男子是谁?既然有同谋,那人定还藏在宫宴之中。我朝四周细瞧了瞧,人太多,一时无法辨认。
皇上从丹陛上缓步而下,以他的身手和轻功,想行刺他决非是件易事。我知道人群中还有人要害他,竟发自本能得往他身边靠了靠,离他也就几步之遥。
“朕倒要看看,你的庐山真面目。”皇上话一出,自有身手敏捷的侍卫,一把扯下那女子的纱巾。
“伊娜——”三个声音不约而同地叫出了声。
“为什么会是你?”我赶在皇上之前发问,往日的朋友,为何会变成今日的仇敌,我心中疑窦重重。
她蔑视得扫过我,犀利的眼神,不容对视,“今日被擒,本就不想苟活,随你们处置。”
阿兹国的王子疾步而来,错愕地看了眼伊娜,对皇上道:“她是我们阿兹国的人,但绝不是我们安排的,定是随使节偷溜至皇宫。但他终归是我们阿兹国的人,还望皇上将她交还我们处置。”
皇上凝神思忖,不容置喙地道:“此事朕自当查明,但在事情明了之前,还请王子暂居皇宫,至于她——”
皇上转眸深思地望着她,道:“暂交至刑部,待审讯过后,再交由王子定夺。”
“皇上——”王子逢此变故,震撼之余,也深知事态的严重。
龙域王朝境内,自然是以皇上的话唯命是从,侍卫遵旨将伊娜带回刑部大牢看管。临出大殿时,伊娜向我们投来了如冰刺的目光,远比那把尖刀更加锋利。
一场国宴,以行刺事件告终,难免让人窒闷。两国的短暂交好,就会顷刻瓦解了吗?众国的使节在场,此事定会沸沸扬扬地传播开去,添油加醋也未可知。好一个棘手的案子,稍有不甚,就是刀光剑影,兵刃相向。
“各位使节稍安勿躁,先去驿馆休息,待事情查明后,定会公告天下。”左宰相振臂安抚,收拾国宴的残局。
我的脑门闪过另一个声音,心中诧然,狐谲地回望,见着那身深蓝的官袍,陡然清晰了,喃喃自语道:“居然是他。”
“姐姐说谁呢?”秀馨往四处瞧去,未发现我视角停留的位置。
“没什么,我们回去吧。”我淡定地道,若丛林中的那人真是他,那么行刺事件只是一个导火线,真正的火药桶一触即发。
“娘娘,奴婢探听到了。”暗香急步地入了永福宫,迎面而道。
“快说。”我心急如焚,一早就让暗香去了刑部,又去了长乐宫,探听事情的发展情况。
“那个刺客只是被关起来了,并未用刑,但是灵公公那边却说,皇上似乎动了绞杀的心思,具体怎样,还不是很清楚。”暗香大气不喘,脸色煞如苍白,心神未定。
“那阿兹国的王子呢?”我迫不及待地问道。
“听说是暂居在崇德殿后的院子里,今日那里守卫重重,奴婢猜想,一定不会错的。”暗香回复道。
我随手从塌上撩起一件披风,边系边道:“你在永福宫待着,我去去就回。”
“可是今日侍卫巡视频繁,皇上也交代过,后宫不得擅自离开寝宫,娘娘这是要上哪儿?”暗香行至我跟前,怕担责任,连声劝阻。
我瞳若黑漆,聚眸于她,“也许我该说出来的。”
她被我弄糊涂了,倚门深望着我出门,眼中泛起愕然之色。
“你不在永福宫待着,找朕何事?”长乐殿内,皇上的问话隔着回音响起。
“我想问皇上,会怎样处置昨晚的刺客?”我无法从他的神态中推测,他自始自终不曾怒,不曾忧,太过从容了。
“依律当斩,祸连九族——”冷崩的字眼从他口中冒出,我的掌心渗出了细汗。
“可她是阿兹国的人,皇上不怕引起战乱?”我走近他跟前,聚焦于他深不见底的黑眸。
“若战争不可避免,朕有把握能胜,定能让他们臣服于我朝。”皇上铿锵有力的话语,果断坚毅的神态,像足了一代的枭雄。
“皇上不怕因战乱而引起人心浮动,动摇根基吗?一旦发生战争,将是民不聊生,城市变成废墟。只因为昨日的一件小事,皇上认为值得吗?”我如刺在胸,声音有些颤动。
“你认为昨天的一幕,只是一件小事?”他不可置信的双眸寻觅着我的眼。
“皇上并未受伤,难道不是小事吗?皇上何不心胸宽广些,让四海记得皇上的宅心仁厚。”我抬眸迎上他的魅惑。
“宅心仁厚?在朕眼中就是懦弱,是畏惧。你要朕成为那样的人,朕办不到。”他字字苍劲,绝不妥协。
我澹然地望去,道:“真正的勇士,敢于直视惨淡的人生,敢于面对淋漓的鲜血。我一直都很喜欢这句话,我觉得那才是个大丈夫的行径,我知道皇上就是这样的勇士。但皇上却不是个智士。”
他唇角微扬,道:“为何?”
我莞尔,道:“皇上竟不知道一句话,‘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皇上该做渔翁,而非鹬蚌。”
他睫目闪动,问道:“你是知道了什么?”
“我不知道,”我隐藏了些话语,道:“我只是想让皇上有深谋远虑之识,还有,小心身边的人,这不过是我的直觉,并没有影射什么。”
他在殿内踱了几步,道:“朕懂你的意思,朕会考虑你今天所说的。”
“皇上——”我轻柔地唤道,有求于他,道:“皇上可否允许我去刑部探望她?”
“她是重犯,任何人都不能例外。”他一口回绝道。
“皇上忘了,曾经在沙漠中,是她救了我们,在将军府,她又待我如知己。如此恩德,皇上可以忘,但我不能忘,还望皇上成全我,仅此一次,就当是我求皇上。”我慨然地说道,我们曾有负于她,心中有过愧疚。
皇上定神于我,知道我的脾性,叹道:“朕准你一次,你记住,没有谁会是永久的朋友,只有自己才是最可靠的。”
我盈盈地一笑,道:“皇上错了,皇上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你高高在上,从未从心底里接纳过谁,信任过谁。皇上太会算计了,不是吗?”
我见他纳闷地愣在原地,在他未发怒之前,福身一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