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明,金鸡报晓。
“你怎么才起来啊。”我在逍遥门前踱了好久了,门口的青石砖都快踩烂了,他才开启了房门。
“怎么了?”他问道,深深的眼带上留有淡淡的黑圈。
“县令跟秀馨在这个府邸蒸发了,一早上就不见人。”我怏怏地说道。
“糟了,”他急忙地向书房奔去,说道:“莫非逃跑了?”
“不可能,”我随他进了魏县令的书房,说道:“厨房还搁着今天的早点,他们不可能逃跑。”
魏县令的书房空荡却很有条理,墙角边简单的罗列着两排书架,书案上设着笔砚,几只狼毫小楷笔悬挂在笔架上,除此,便再无其他摆设。
“去大堂上看看。”逍遥说道,领着我就出了书房。
堂上只留着一个衙役,清理着大堂,见我们过去,忙行礼道:“请王爷安。”
“魏县令这一早去哪里了?”逍遥探听道。
“回王爷,魏大人每天都会去城南口废弃的破庙。”衙役回道。
逍遥自忖着,对我说道:“我们去看看。”
“王爷,”衙役叫住了我们,道:“那里是疫区,大人有吩咐过,王爷还是不要去了。王爷若是要见大人,小差这就去找大人来见王爷。”
“不必了,”逍遥止道:“本王正想去疫区看看,到底成什么样子了。”
“王爷……”衙役低头唤了一声,逍遥要去疫区,凭他也是拦不住的。
城南,破庙。缙云县里连三岁的孩童都知道,那里是最危险的地方,谁要是进了那里,就是九死一生。越靠近城南,人烟越稀少,人们把那里唤做地府般恐惧。
庙门脱落,里面杂草丛生,零星躺着些歪七歪八的人,多是精神萎靡,虚脱无力。一个小巧忙碌的身影来回走动,穿梭在满地的病人中。
“秀馨。”我认出了那个背影,失声叫道。
她回眸一惊,讶议道:“你们怎么会来这里的?”
“我们听说县令大人来了疫区,就过来了,你们在干什么?”我问道。秀馨在疫区里走动,却没有任何的预防措施,实在让人忧心。
“爹爹和大夫讨论疫情去了,我拿些粥水给他们。”她答道,丝毫没有对这个瘟疫有所畏惧。
“你不怕被传染吗?”我问道,现在人人谈‘瘟疫’色变,她却不漏畏色,已实属难得了。
“不怕,我喝过大夫开的预防药了。再说,我会很小心的。”她笑滋滋地说道。
正说着话,魏县令和大夫出来了。魏县令欲施礼,被逍遥截止了。逍遥摆手,道:“不必拘泥了,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王爷,这位是孙大夫,一直是他在应诊,还是让他亲自回王爷的话。”县令指引道。
孙大夫也就中年模样,作揖说道:“王爷,在这里的人,大多都是些病危弥留的人,草民只能尽力医治。但草民是担心,在这疫区外,还有不少人也感染上了霍乱,却不愿隔离,所以谎报病情。那些人才是潜在的危险人群,他们随时会将霍乱扩散出去。”
他说的也确实是重点,就昨天晚上,我们还发现了一个瘟疫患者,但因为不忍心,还是没把她送来这里。有时候仁慈,或许会害了更多的人。
逍遥顿思着,说道:“外面的那些人都认为,到了疫区就是死路一条。正是这个原因,有很多人密而不报。这里就只有一个大夫诊治吗?”
“正如王爷所说,很多人都不敢靠近这里,就连大夫也不愿应诊。只有孙大夫,孤身一个,无所牵挂,才会帮下官来治这些患者。”县令回禀道。
逍遥环首四处,令道:“魏大人,传本王的令,即日起,挨家挨户去察看,有疑似病症的人统统带到这里,一个也不能例外。”
“是。”县令弯身应道。
“还有,察看的时候记得不要扰民,尽量以最小的动静来聚集外面的患者。”逍遥横眉一缩,补充道。
“下官明白王爷的意思。”县令答道,匆匆离去。
一张明榜贴出,立刻在小小的缙云县引起了轩然大波。虽然已是尽量低调行事,免得人心动荡,却还是引来了不小的风波。
缙云县的衙门口,围得水泄不通,那些疑似病患的家属堵在大门口。从门缝口还能看到他们激动的抡捶着大门,吵嚷声,抗议声,犹如即将行至的滔滔江水,欲吞噬了整座县衙。
衙役特地加了两道门闩,依旧被撞得直掉稀碎的木屑,红漆大门剧烈的颤动着,稍再加把劲就会撞开了。
“王爷,依下官之见,王爷还是先去后堂歇着。这里就交给下官了。”魏县令请缨道。
“这道令是本王下的,就应该由本王自己担着。”逍遥说道,命人打开了县衙大门。
人潮如注,如潮般涌来,将我们团团围住,叫嚣着:“为什么抓我们的家人,放了他们。”
县衙里就只有八九个衙役,手执竹板,抵挡着这些情绪激扬的县民。几个带头的人中,有一两个好像还是刚从地里下来,裤脚还半卷到膝盖,一手抡着犁具,一手还握着那张榜文,情绪最为激动。
“各位,我是当朝怡王,这道令是本王下的。本王奉旨处理缙云县瘟疫一事,就会保障大家的安全。本王一定会尽力,杜绝瘟疫的蔓延。”逍遥竭力地嚷道,试图安抚他们。
“王爷又怎么样,我们家人要是被送去疫区,就什么都完了。”他们吵道,士气又上升了一层。
“大家听我说一句,”我挺身道:“这次瘟疫已经得到了朝廷的重视,王爷和我也会守在疫区,绝不会放任他们自生自灭的。只要确认他们没有被感染瘟疫,立刻就可以让他们回家。另外,我和王爷都会亲自诊治那些患者,让他们早日康复。”
人群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着。这时,不知是谁,高喊一声道:“我认出来了,她是昨晚的那个天神。”
人声鼎沸的场面慢慢平静了,默默无语地注视着我,将我从上到下看了个遍。为首的那人也缓和下来了,问道:“你拿什么保证,我们家人会得到很好的治疗?”
面对此景,我拿出了壮士断腕的勇气,说道:“我会长驻疫区,方便随时诊治,这样大家应该相信我的诚意了吧。如果各位的家人被感染,我也不会例外了。”
见他们动摇了,我紧接着说道:“各位的家人里说不定已经感染上了瘟疫,如果让他流落在外,不仅是拿自己的命开玩笑,也是拿自己家人的命开玩笑,大家难道都没有想过吗。”
众人纷纷点头,连连称道,有些也开始应允离去,倾时间,只有寥寥数人了。瞧着我的说服力还是挺成功的,有些窃喜,高傲地朝逍遥一笑,低声道:“怎么样,比你那几句强多了吧。”
“那你真要住到疫区去?”他不放心地问道。
“我本来就是皇上下派的太医,自然要冲在第一线了。不然,你有更好的方法?”我说道。
他惶惶地皱起眉头,星眸黯淡,柔声道:“我陪你去住。”
“你去做什么?我是太医,这是职责,你何必跟着我冒险。”我阻止道,他也知道,即使预防的再好,消毒的更彻底,如此朝夕相处,也不免会有传染的危险。
“我不是什么王爷,我只想保护在你身边,如果你在疫区,我也整日不安,还不如跟你一道去治病,也能看着你。”他坚守又爱抚的眼神让人不忍拒绝。
我寻思片刻,点头道:“嗯,有你在也好,你比我更懂医道。我还怕一个人应付不来了。”
“就这么定了。”他笑道,展颜的样子好像我们是去游玩一样。
在他阳光般的身上,我常想,要是这次陪我来的豫王爷,他会不会也甘愿陪我去冒险?逍遥就是逍遥,只有他会为我奉不顾身,自始自终,我的选择都没有错过。眼前的他,切切实实地俘获了我的心,在不知不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