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嫁女儿心。若兰居然也会不好意思,一个人躲在房间,偶尔有兴致了,弹上一曲,绝大多数时候,她都是呆呆地傻笑着。
门外一阵吵嚷声,打碎了一个怀春少女的美梦。若兰纳闷了,姑姑素来是喜静的,怎么会有太监宫女这么大胆,居然在福阳宫外大声喧哗。若兰撑开窗户,往外探了探。福阳宫外站满了侍卫,分成两排,毫无表情地如雕像般一动不动。不远处还有很多太监宫女,低头私语着,像是发生什么大事了。
若兰在皇宫里生活了十多年,却从未见过这么大的阵势。皇上与姑姑向来是相敬如宾的,皇上来福阳宫的次数更是可以扳着手指数出来。莫非……若兰真不愿意往那方面去想。
姑姑?若兰有种不好预感,来不及整理仪容,只想马上见到姑姑。若兰住在福阳宫的偏院里,离福阳宫的主院也就几步路,若兰每过一道弯,就能看到一排的侍卫,手持钢刀,漠然严肃。
“姑姑……姑姑……”若兰是真的害怕了,声音都开始有些颤抖了,喊着进了皇后的卧房。
皇后,她最敬爱的姑姑,镇静地坐在绣架前,手中的丝线一上一下,泰然的她丝毫没有被外界影响。皇后穿袭着牡丹回春的小褂,浅翠的疏松丝裙一直遮盖到她的雪足。今天的皇后,是后宫中最美的女子了。
“姑姑,外面围了好多人啊……”若兰靠在皇后身边,姑姑的处变不惊,让她也安定了心。
皇后头也不回,一心只顾着绣品,似乎没听到若兰的话,淡淡地问道:“这鸳鸯好看吗?明天就可以绣完了。”
“姑姑,发生什么事了吗?”若兰更加担心了,这几天,她只是早晚来给皇后请安,居然忽略了姑姑不一样的脸色,静逸中却有不安。
“若兰,你也好久没有回家去了,要不明天跟小红回去看看吧。”姑姑明显是在支开若兰,不让她牵涉其中。
“姑姑……”若兰喊道,看着姑姑冰肌玉肤的手来回穿梭在绣品中,仿佛一切平静,但这份恬静的背后,会有多大的汹涌呢?
“皇上万岁万万岁……”门外的山呼声一阵接着一阵,预示着天子的驾临。
皇后的手哆嗦了一下,手中的绣针还未扎透锦缎,神色却开始慌乱了,拉着若兰说道:“你快走,告诉家里人,有多远走都远,再也不要进宫了。”
“姑姑……”若兰被皇后的举止怔住了,失声地叫道。
门外已经可以听到渐渐靠近的急促脚步声了,皇后知道,她陷害了自己,而他相信了她,皇后能做的,只是尽力保护自己的家人。皇后心一沉,对若兰说道:“来不及了,你快躲到床底下去,记住了,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出声,更不要出来。”
若兰还有很多事不明白,只知道姑姑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她什么也帮不上,只能听姑姑的话,缩进狭小的床底。
若兰趴在床下,清楚地看到皇上一步步逼近皇后,明黄的龙袍上,逼真的绣龙像是活了一样,怒目神斥,狰狞可怕。
“朕已经找到了当年的那个道士了,也证实了静贵妃所言不虚,你还有什么话说。”皇上似审判犯人一般,开口就问道。
“皇上,宇文家的女子确实是天赐异能,每个女子身上都潜藏着蛊术,但是要激发这种异能只有当上皇后才可以,所以我不可能对芙姐姐下蛊,那个时候我只是太子妃。”姑姑解释道。
蛊术?若兰从来不知道,自己身上也藏着这份能量,这个就是宇文家最大的秘密吗?若兰秉住了呼吸,听着这些匪夷所思的事。
“你还敢骗朕,那个道士已经全都招供了,当年淮安发生叛乱,先皇连连败退,而你们乘机借那个道士的口,向先皇传达你们赋有异能的秘密,却不明说是蛊术,分明就是觊觎皇后之位。”皇上暴怒地说道,紧逼着皇后到死角。
“不是的,我们没有,宇文家族世代效忠,从没有图谋什么。之所以没有说明,也是怕蛊术一旦泄露,会搞得人心惶惶,永无宁日。”皇后竭力地想撇清,她原以为皇上只是为了二皇子的生母来兴师问罪的,没想到,他还牵扯出了陈年旧事。
“朕不会相信了,你们先是欺骗先皇,下了封后诏书,逼朕娶你为太子妃,所有的都是宇文家族天大的阴谋。而你最大的错误,就是伤害了朕最爱的女人,像你这样的人,根本不配做皇后,更不配活在这个世上。”皇上字字决绝,凶残的表情足可以震慑所有。
“皇上,我今生最大的错误是不该爱上轩辕家族的人。”皇后怆然泪下,憔悴了芙蓉面,自从她洞房之夜,她第一次见到他,她已经爱着他了。她爱了整整十一年零七个月,她把自己的思念融进了刺绣中,满满一柜子一柜子的鸳鸯、龙凤,可没想到所换来了只是一句‘你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心不再跳了,一切都走到了尽头……
皇上根本没为之所动,反而钳制着皇后,残暴地把早就准备好的毒药灌进了她的口中,冷漠地说道:“通通都是谎言,蛇蝎女人,下地狱去吧……”
“我是冤枉的,我没做过,没害过别人……”皇后的生命中,对皇上说的最后一句话,包藏了辛酸和委屈。
皇上粗暴得把皇后摔在地上,叫唤道:“来人,传朕旨意,皇后骤感恶疾,药食无效,是日薨逝。”
短短数语,欺骗了世人。皇上最后瞧了一眼瘫倒的皇后,毅然出了福阳宫。多年的夫妻情份,顷刻荡然无存。
皇后的寝宫里只剩下一息尚存的皇后,若兰被这一幕幕吓呆了,仿佛一下子忘了怎么说活,忘了怎么哭,忘了怎么办,她真希望一切只是噩梦一场。
皇后尚且清醒,却拾起了剪刀,在自己的手腕上深深地刺了下去。若兰在那一霎那被带回到了现实中,哭喊着从床底下爬出来,跪在皇后身边,哭道:“姑姑,皇上为什么要这么对你,姑姑……”
皇后握紧了拳头,手腕处的血汩汩地如水柱般从她体内喷射出来,染红了一地。皇后闭目喃喃道:“龙域王朝第二代皇后宇文璟,以血入蛊……”
皇后越来越虚弱了,声音轻微得如蚁虫般,听不清说了什么。只知道她用自己的生命下了平生第一个蛊,也是最后一个蛊。
“姑姑……”若兰泪如断线的珍珠,抑制不住伤心,全涌了出来。
“若兰,你记住了,永远也不可以喜欢轩辕家族的男子,永远不要做皇后。”皇后面色苍白,形容憔悴,片刻之前,她还是如同一朵高贵的牡丹啊。
“为什么?我喜欢容穆,我……”若兰一想到要和容穆分开,心如刀绞。
“若兰,是姑姑对不起你,但你是我们宇文家族的人,就必须为宇文家族牺牲。”皇后无奈地说道,她一个人的命微不足道,但她不能让整个家族跟她陪葬,只有用这个蛊牵制皇帝,迫不得已只能把若兰与这个蛊牵连到一起。
“这个蛊是宇文家族最后的保命符,告诉皇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皇后唯一能做的,只有这个蛊了。如果皇上灭了宇文家族,那么轩辕家族也会走到了尽头,生死相倚,鱼死网破。
气若游丝的皇后,再也撑不住了,生命的终结,她开始恨那个自己爱了十多年的男子。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爱与恨,一线之隔,她冷笑了,吞出了最后几个字:“无嗣……短命……绝……”
风华绝代成为过眼云烟,牡丹开时虽艳,凋谢时也不过同凡花一样,化作春泥。若兰眼见着姑姑一点点变得冰冷,宇文家族的重担就强加到她身上了吗。
若兰跑出了福阳宫,直朝洛华宫而去。她要去找容穆,或许只有他可以帮自己了。洛华宫反常的安静,沿路都没有宫女太监随侍。
路过静贵妃的寝宫外,若兰听到一段对话,停下脚步,趴在窗口窥视静贵妃和她的侍女。
“娘娘,听说皇后染病去世了。”
“看来皇上真是对她恨之入骨了。”
“那也是娘娘高明,把蛊术之事及时告诉了皇上。皇后的宝座一定是属于娘娘的。”
“本宫掌管了后宫这么多年,要不是她宇文璟仗着先皇的旨意,后位早就是本宫的了。”
“奴婢提前给皇后娘娘行礼了,皇后娘娘万福……”
她,堂堂龙域王朝的静贵妃,容穆的亲生母亲,姑姑贴心的姐妹,到头来有几分是真的。今后若兰又该怎么面对容穆,面对未来的婆婆。若兰再也不相信谁了,独自飘荡在似乎很熟悉却又很陌生的皇宫里,彻底被吞噬了。
随后的两年里,一道道圣旨接踵而来。在朝野上,所有宇文姓的官员全部削职罢免,在后宫里,宇文两个字成了禁忌,宇文家族逐渐没落了。两年里,若兰被禁足在福阳宫的偏院里。福阳宫,冷宫的代名词,与外界隔绝,如监牢般被困了整整两年。若兰以为自己会被遗忘,一辈子软禁在高墙里,却因为一道圣旨,她要成为容成的小妾了。
另一方面,皇上禁锢了容穆,并给他安排了别的亲事,而她,奉旨回家待嫁。两天后,花轿上门,她进了豫亲王府。或许是她太累了,无法承受连番的打击,让她疲惫的躺在喜床上,慢慢地沉寂、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