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缕阳关射进窗口时,我已经换好了男装。衣服很合身,像是为我量身定做的。不用过多的装饰什么,只是简单的束冠装扮。看着镜中的自己,简直就是个小白脸嘛,原来我的男装打扮也是貌比潘安,风流俊秀。
我去马房时,王爷正在把行囊安置在马背上,听见有声响才转过头,呆滞了片刻,吞吐地说道:“你……你穿着很好看。”
经过一夜的思量,我很明确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只为了七巧玲珑,没有其他。我礼节性地说道:“谢王爷夸奖。现在可以上路了吗?”
“你骑这头母马,”他将个头较小的马牵给我,说道:“我骑另一匹,它自然会跟着的,骑慢点,穿过腾格里沙地,在天黑之前可以到月牙泉。”
“到了月牙泉,就是阿兹国的境地了吗?”我问道,‘月牙泉’?好诗意的名字啊。
“月牙泉是阿兹国的一个周转地,也是一个重要的粮草供应地,离阿兹国的都城也很近。”他详细地说道。他深居皇宫,居然对这边的地理这么熟悉,让人有些怀疑。
我第一次骑马,兴奋中还有惴惴的不安,总担心它会不会一个不高兴,就把我摔下去,手心也牢牢地抓紧了缰绳。出了小镇,大约向西走了两三里地,就到了黄沙漫天的荒芜。这头母马很温顺,咯噔咯噔地跟着前头的公马。
“骑马还习惯吗?”王爷回头问道,我的母马好像有灵性一样,加快了速度,与前面的公马并肩前行。
“它很好。”我放松了警觉,略松了松手上的缰绳,问道:“还要多久才能出这个沙漠?”
他指了指前方的一望无垠,说道:“这里已经是腾格里沙地了,这个沙地并不大,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再过三个时辰就该走完了。”
“意外?会有什么意外?”我来这里以前就听说过,就是因为这个沙地,所以两国交战中,龙域王朝从来没有胜过。
“只有阿兹国的人才能顺利走出这个沙地,其他的人,只要到了这里就无一幸免,所以这里又被叫作‘鬼域’。不过我已经了解过了,那些遇难的人都是因为一个原因,这里会不定时地刮过强风,会把人掩埋在黄土里,所以才会有这么多人出事。”他似乎已经做了充足的准备工作,信心满满地说道。
“强风?不知道是沙尘暴还是龙卷风啊?”我嘀咕道,最好两样都别遇上,否则茫茫沙漠,可怎么走出去啊。
这里的沙质很疏松,稍一有风过来,就会扬起一阵风沙。茫茫的流沙如渺无边际的天空,在远处连成一片。沿途的沙丘、湖盆、盐沼交错分布。湛蓝的天空下,大漠浩瀚、苍凉、雄浑,起伏连绵的沙丘如同凝固的波浪一样高低错落,柔美的线条显现出它的非凡神韵。‘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这是最合适不过的评语了。
走了一个时辰,现在我们所处的位置应该到了沙地的正中央了。刚刚还平静似水的沙漠,却渐渐有风沙从我脖子里灌入,摩挲得难受。耳边又传来呼呼的声响,我回头看了一眼,天啊,我真希望自己看到的不是真的。
身后的远处,浑浊得让人视线模糊,漫天的黄沙中,有一股旋风般,包裹着沙砾,形成一道沙柱。土黄色的垂直着,与天际连为一体,迅速地向我们这个方向移动过来。这种排山倒海之势,像是要把周围的一切都吞没了一样。
“王爷快看,我们可能遇上沙尘暴了,怎么办?”我赶紧通知他,如果不及时做准备,我们会被沙尘淹没的。
他形色紧绷着,知道这暴风的危险性。他的思绪只停留了几秒钟,伸手揽住我,向他马背上一拉,让我坐上了他的马背,匆忙地说道:“我们得赶紧到前面的沙丘上去。”
“我的马怎么办?还有包袱。”我回头问道,感觉他圈着我的臂膀变得强硬了。
“顾不了这么多了,”他夹紧马腹,扬鞭喊道:“驾。”
这匹汗血马真是不一般,在广袤的沙漠中,犹如一阵骤风。两人同骑一匹,马鞍显得有些窄小,加上不停地颠簸,让我胃里在翻江倒海。身后的沙尘飞扬,我可以很容易得感受到那股携带沙砾的强劲气流。
“吁,”王爷却在这个时候停了下来,纵身下马,对我说道:“快下来。”
我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场面,也许听他的不会错吧,我照着他说的做,问道:“现在怎么办?”
他从马背上翻出两件衣物,把水倒在上面,将其中一件交给我,说道:“等一下,用它捂着鼻子。”
他已经没有时间跟我解释了,情况已经迫在眉睫,拉着我趴在了沙丘的迎风坡。他的身体盖在我上面,支撑住了一块小小的空间。风沙像是暴雨般,刷刷地覆盖下来,耳边一声声苍茫呼啸而过。
虽然我已经将五官都用刚才的衣服遮盖着,可还是有源源不断的沙粒涌进。我们真要被活埋了吗?我恐惧地扭动着身体,想腾出更多的空间,却让沙尘有了间隙,又灌了进来。过了许久,外面好像变得平静了,我肘尖抵了抵王爷,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还好我四周的沙质比较松散,我背脊用力向上撑了几下,就有窣窣地细沙下漏的声响。尝试了几次,在最后一个挣扎下,终于冲开了身上覆盖着的沙粒。王爷瘫软得躺在旁边,没有一点声息,我慌乱地爬到他身边,掸去他身上的沙石。
“王爷……”我喊道,清理着他口腔内,耳道内的细沙,看他没有一点知觉,我的手开始了颤抖,他是……死了吗?
我战战兢兢地伸手探着他的鼻息,没有一点气息,惊吓地收回了手。我侧耳靠在他左侧的胸膛上,只能听到微弱的跳动声。他是为了救我,才会这样的,可我在前一晚还在怀疑他此行的目的。
现在没有了马匹,没有了食物,没有了水,茫茫地沙漠又找不到方向,我该怎么做呢?我捶打着他心脏的部位,尝试用心肺复苏法来救他,可他始终没有醒过来。泪珠子早就断了线,倾涌而出,我一遍遍地喊着:“轩辕容成,你个混蛋,你给我起来啊……”
无论我怎么做,他依旧没有知觉地躺在漫无边际的沙漠中。渺无人烟,甚至连一个活的生命体都找不到,猛烈的阳光直射着我们,沙地上的温度在不断攀升。这个情况下,别说是他了,我也撑不了多久了。
“布都坦斯,那里好像有人。”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接着又是一个女子的声音。
他们渐渐向我这边靠拢,带头的是一男一女,身后还尾随着三个男子。这些人的装扮很特别,那些男子都穿着大领偏襟长袍,腰身上系着大红腰带,配上五寸腰刀和火镰,显得有些威武。
我看清那个男子的脸,惊讶地说道:“是你。”
“你们认识啊?”他身边的女子朝他问道。
他仔细地看了看我,恍然地说道:“你是那个医馆的大夫?”
“是,”总算是找到了个救星,我迫不及待地说道:“我和我朋友遇上了沙暴,他可能是吸入了沙尘,你们可以给我点水吗?”
他朝王爷看了几眼,又对身后的那些人说了几句话,应该是他们当地的语言,反正我是一个字也没听明白。那些人得了指令一样,纷纷围了上来,把水递给我。
我用水冲洗着他的咽道,鼻腔,把里面的沙石清理出来,让他原本堵塞的呼吸道再次通畅了。水袋对着他的喉咙,一直灌水,直到他呼吸道打通了为止。他发出了轻咳声,我心里的大石总算是落了地。
“你们要去哪里?”那个女子问道,好奇地看着我们。
“去月牙泉。”还好这个地名很好记,我脱口说道。
“那不是跟我们同路,”她水灵的眼睛瞧着那个男子,说道:“我们送他们一程吧。”
“还用你说,我怎么会把救命恩人抛在这里呢?”他宠溺地对她说道。
“救命恩人?”她狐疑地打量了我半天,突然像是发现宝物般,对着我叫道:“原来你是女的。”
我这才意识到,我现在还是男装打扮,微笑着点点头。她爽朗地笑了,对着那些随从说了一阵我听不懂的话,那些人就把王爷掺扶上了马背。她又向我伸手道:“来,你跟我一起吧,布都坦斯的恩人就是我依娜的恩人。”
她大大咧咧的性格让人觉得纯朴又亲切,我笑允着,搭上她的手上马。她又像是发了令,那群人就纷纷上马了。
“咦,你怎么会穿着男人的衣服?怎么会进了沙漠的?”她坐在我身后,问道。
“我……”我支吾着,他们是阿兹国的人,我绝不能说出真相,正满脑子地搜寻着合理的借口。
她回头看了看王爷,猛得在我耳边轻声说道:“你们是私奔的吧。”
我听了差点没晕过去,她的想象力还真好,给我编了这么好的借口。我只好顺藤摸瓜,说道:“你千万别说出去啊,不然我们会被抓回去的。”
“放心,我的嘴可是很严的。”她像是知道了一个天大秘密,开心地咧着嘴笑。
她的穿着很有民族特色,尤其是头上包着的方形布牌,上面还缀着贝壳和各色珊瑚,玉石小珠串成的穗子,像珠帘一样齐眉垂在前额。随着马背的起伏,她头上的饰物相互撞击,发出清脆和谐,富有节奏感的叮当声,十分悦耳动听。
“你们是什么民族的?你头上的帽子好漂亮啊。”我问道,女人的天性一点都没变,对于好看的饰物,总是羡慕好奇的。
“我们阿兹国的人,都是尧乎尔族的。我们头上的帽子可是很有讲究的,我戴的这个叫‘萨达尔格’,到了十五岁的未婚女子都会戴这个。”她骄傲地向我介绍她们民族的族风。
因为我自己是汉族的,所以我一直很向往能穿上其他民族的服饰,不知道会不会别有一番韵味。我对他们这个阿兹国产生了好奇,他们非但不像传说中的那么暴力,而且服装新颖,地名雅致。我又向她问道:“那个地方为什么要叫月牙泉?”
“什么?你连与月牙泉都不知道啊?就这么闯进了腾格里沙漠?”她不可思议地看着我,诡秘地一笑,说道:“你等一下就会知道,那里为什么会叫月牙泉,可一点也不会输给你们那里的江南水乡哦。”
她说的跟真的一样,我不能想象,在这样茫茫戈壁中,还会有什么样的景致,能让她这么自信和引以为傲。月牙泉,包涵了什么样的神秘和奇特,我对它越来越好奇了。我知道,我此刻正一步步地在接近这个地方,揭开它神秘的面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