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旁的评委席上,墨发白眉,精神矍铄犹如《神雕》中全真教丘处机道长造型再现的杜老爷子发出一声赞,他老当益壮中气充沛,这声好犹如平地一声雷炸起,他身旁的王副局长正嘟囔着:“拖拖拉拉,有完没完”却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吓得差点心肌梗塞,他手一颤,却碰翻了指边的茶杯,茶水蜿蜒流溢,顿时一片忙乱。极注重个人形象的局长大人不由转头怒视了杜老爷子一眼,睥睨间官腔十足,上颜甚是不悦。
杜老爷子耳力惊人,早已听到他的窃窃私语。老爷子何许人也?这一辈子可谓从刀光剑影尸山血海中走来的,什么大风大浪没经过?老爷子十一岁那年就捏着一杆红缨枪在晋察冀根据地跟随聂荣臻聂帅的一一五师一部伏击过鬼子的宪兵队;建国初期做为我国武术代表团的一员出访包括前苏联在内的社会主义兄弟国家,那是打遍东欧没有十合之将,在中南海接受过共和国第一代领导人周总理和贺龙元帅的接见和表彰;****期间以一敌十,一路迷踪拳硬是将四十几个上门胡闹的红卫兵小将打得哭爹喊娘,抱头鼠窜;这几十年来载在他手里的小偷惯盗、车匪路霸、持械歹徒就足有一个加强连,哪里会把王副局长这等官场小吏放在眼里。更何况老爷子这些年来为了西学猖獗而中华武术式微的现实一度颇为上火,也曾向教育部门进言献策,为避免国术后继无人,希望所有中小学生能开展武术课程,奈何无人回应。罗宾这番话正好说到了他的心坎上,一瞬间只觉心痒难挠,通体无比舒坦。而王副局长这一极不友好的一瞥,不由令他心头熊熊火起。
杜老爷子怪眼一翻,鼻子里重重一哼:“屁球不懂,斗分文斗武斗,这叫先文后武,先礼后兵。”王副局长老脸涨的通红,终是不敢回应。
财前想了想说道:“你说的也许有道理,但我还是坚持我的看法。”
罗宾说道:“既然我们谁也说服不了对方,那就别说了,拳头上见分晓吧。”
财前点了点头,不再发言。其实他刚才的一番话乃是随心而发,倒不是企图扰乱罗宾的心神,因为罗宾是他认定的须全力一搏方可击败的强敌,是以格外珍惜与他的交流。只是言为心声,尤其是学武之人,言语间更可一窥其人胸怀心境。两人不经意间以语言为武器,在正式交手前有了一番互不相让的心灵交锋,接下来两人就要以各自所学来印证和捍卫自己之前的论调。
杜老爷子心头激流澎湃:武术就好比两国邦交,从来不是随便说说就可以让人折服的。尤其是一衣带水的中日两国,虽然源远流长但积怨亦深,情感素来复杂。中日武术的纷争就让下一代的这两个天才少年来一个了断吧。这一瞬间,杜老爷子的心神仿佛又回到了昔日战火纷飞的年代,中日两国无数军人正在战场上浴血奋战,四处横飞的子弹、连天而起的炮火、火光中敌人狰狞的脸庞、短兵相接时日本兵铮亮的刺刀和我军战士系着血红飘带的鬼头大刀。老爷子浓眉轩动,拳头越捏越紧,如一尊怒目金刚般瞪视着前方,双手骨节竟然发出了炒豆子般的连串爆响。
似乎是感应到了杜老爷子突然迸发出的骇人气势,罗宾大步飞奔而出,他奔跑的速度不似花田般迅疾无声,一趟步一落地都发出一声巨大的声响,身形快捷但身体却又似无比的沉重,如一只疾行的雄狮,光是看到他迎面而来的庞然气势,猎物就会慌乱无措。
罗宾高高跃起,右手划出一道疾速的弧线,手刀像一柄抡圆的战斧般当头劈向财前,一瞬间他右掌划破空气在每一个人的视线中留下一抹急促掠过的淡淡残像。
罗宾向着财前这个生平大敌率先发动了挑衅性的强攻!像是以此霸气十足的一击向着所有目睹这一幕的人宣称:中国国术不容任何人轻慢!
财前低喝一声,双腿呈弓步,双拳以十字交叉之势高举迎向罗宾这凌空一击。先于身体的落地,罗宾的手刀已然劈落。劲风赫然,财前额前的头发都被锐利的气劲吹拂而起。单刀对双拳,孰强孰弱?
众人心头的疑问尚不及生出,两人的动作倏然凝固,就像动作电影中一系列高速摄像后的特写镜头般突兀。罗宾手刀被财前封架,但财前丝毫不敢大意,只要他的防守露出一丝空隙,罗宾的手刀就会像毒蛇一般寻隙而进。
罗宾一击未能破开财前的防御,他的手掌在财前的拳上缓缓收回,但覆盖其上的力道却丝毫未减,右掌以拖刀势乍离,左掌又以横刀之势闪电劈出,财前交错的双拳骤然分开,双肘向前合并推出,将罗宾这一记横斩再度拒之门外。同时财前肩不动,手不抬,突然上身微微后倾,右脚闪电般踢出,只听空气中“霍”的一声轻响,正是空手道足技中威力极大的高段踢!在空手道的比赛中如果是被这样的一踢正中前额,命运十有八九是被当场KO。
罗宾右掌掌心向内微微凹陷横向拍出,在触及财前的右足内侧时掌心急吐,一股柔和的力量将财前这一踢格开。但是财前的攻势远不止此,他的高位踢被罗宾这一拍所瓦解,右脚乍一落地,作为支撑的左腿已大力的蹬地,抬膝、拧腰、送胯几个连贯动作几乎同时完成,小腿借力折起再如一柄折叠的弯刀倏然向前弹出,一记如刺刀般凌厉的前蹴狠狠袭向罗宾的胸口。罗宾脚下微动,身体在瞬间后移三步。财前这让人目眩的一击又告落空,但是他至少已在气势上扳回局面,接着财前揉身进逼,以侧踢瞬息间连出三脚,同时攻击罗宾的上中下三段,遭格挡后,财前如狸猫般跃起,以高难度的腾空横蹴追击罗宾,罗宾虽然一一化解,但又被生生逼退三步!
俗话说“手是两扇门,全靠腿打人。”财前以空手道展开了绝地反攻,由于腿的攻击半径在手臂之上,正所谓一寸长,一寸强,同样是空手道的攻击,财前的威胁远在花田之上,罗宾到目前为止一直赖以攻击的手刀在财前凶猛的足技前似乎讨不到半点便宜。而财前于狂风骤雨般的疾攻中平缓悠长的吸气吐气,于剧斗中犹然一派镇定自若的风范,武技之精湛实在令人叹服。不过令杜、白两位名宿更为在意的则是财前到目前为止施展的只是一门空手道的功夫,财前自承为讲道馆传人,那就是以柔道为本,兼修各类,如今本门绝技未露已经占得上风,罗宾接下来的应对就要困难的多。眼见财前的武术底子如此的雄厚,刚才还心存不忿的杜小白也有了一种近似懊恼的感觉:也许现在才是他真正的实力!
财前********,后续攻击便如怒涛般汹涌而至。这时他再度跃起,以大旋身的姿态踢出令人窒息的旋风踢飞袭罗宾。他人在空中,衣袂飞扬,力道的剽悍和身形的优雅结合的恰到好处,将动作电影中通常要用专业替身和吊威亚才能完成的高难度动作以最淋漓尽致的姿态展现在大家的眼前。罗宾以铁板桥之姿,如一颗居中折断的树一般后仰身避开了财前这无比华丽的一击。财前在空中飞越过罗宾后稳稳落地,迅即如猫一般弹地跃起,凌空转身运足腰力又是一记低扫,等罗宾身形退却的瞬间,扫腿转为前蹴最后变化为踵落,也就是空手道中的砸蹴,脚后跟由上方狠狠劈下,财前以一系列的连续技压制罗宾,这下子别说杜、白二老,连在场的其他同学们也觉得一颗心拔凉拔凉的。
危难间,罗宾两臂微屈下坠,掌根下沉,左手向内,右手向外,双手如怀抱阴阳,以揽雀尾的太极起手式搭在财前的脚踵之上,下一瞬间财前只觉腿上贯注的力量突然落空,横斜里一股气劲突兀的生出,一记踵落顿时踏空。却是罗宾用武当太极的粘字诀发出挤劲和挒劲借力打力,将财前的力道化解于无形。
杜国雄和白锡坤二人对望一眼,心底均不由想到:终于出手了,再不用这门太极你小子就悬了。财前目中光芒大盛,他一轮强攻,就是要逼迫罗宾施展出太极拳,他要击败的是最强状态下的罗宾。在他的认知里,虽然太极在中国有着极高的声誉,但充其量只是一门低强度低速率适合老年人锻炼的体术。现在他就要证明在绝对的速度和力量面前,任何中国拳术的神话都会被一一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