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谓一分耕耘就有一分收获。江小蝶收获这个小小的生命的时候,将眼睛弄成了大熊猫。她想起那个晚上在山林里的意乱情迷,想起刘大海说过的要对她负责任的话。她苦笑了一下,心想刘大海能负什么责呢,他还只是个孩子。找他只会将事情弄得满城风雨,到时候她只有钻进地缝里去的份了。最后,她决定保持低调与沉默,当然还包括扼杀肚子里这个小小的生命。她没有选择。
关于造人这事,总是不能如人所愿。想要发子又发孙的偏不能,不想要的偏有。江小蝶确实是个独立的女孩子,当然,现在叫女人更恰当一些,她在一个月后发现自己的亲戚没来,就偷偷地去了县城医院,找了家小诊所将孩子做了。当她迈着沉重的步子从手术室里走出来的时候,江彩云站在外面的走廊上焦急地等待着她。这是江小蝶没有想到的,她差点要晕了过去。江彩云看见她拖着孱弱的身子,赶忙上前扶住了她。
“你来干什么?”江小蝶语气里有些责怪。
“我去你家找你,是你妈让我来的。”江彩云说。
“她怎么知道,我没有跟她说过。”江小蝶有些诧异地说道。
“你跟你妈说月经有些不正常,然后是她建议你来这个医院看妇科病是吧。”
“是,什么也瞒不过她。彩云,我想退学。”
“快毕业了,熬个毕业证吧。到时候出去打工也好点。”
“彩云,我害怕见到刘大海,更害怕见到同学们异样的眼光。”
“没人会知道的,小蝶,我知道你是一时冲动,可是已经发生了,能有什么办法呢。”
“我已经没有心思再听课,再读下去只是浪费时间,反正我升学也没有希望。”
“明年开始大面积招生,只要你想上,没有上不成的。如果不行,后年吧。”
“还后年,你不知道我已经度日如年。”江小蝶说着说着就落下泪来。
江彩云说:“要不找个床位住一两天,我看你面色苍白得可怕。”
江小蝶点了点头表示同意,看来身体是虚弱得厉害了。
在两性关系上,男人永远比女人潇洒。这不得不归咎于子宫长在女人身上。刘大海开学后发疯似的忙学习,做各种习题背各种公式,听同寝室的人说,这个刘大海,睡着了说梦话都在背英语单词,看来是想背水一战了。
想背水一战的,还有许许多多高三的学子们。这是个壮观的场面,千军万马挤独木桥也没有这么惨烈。希望是海面上升起的帆,正迎着烈烈的狂风,一路高歌着。
高三的生活紧张得像是军事备战。同学们埋头苦读,再也没有时间去欣赏秋天的风和冬天的雪,一个寒假也就十来天,回家也不敢懈怠,生怕学到的东西一日不去惦记它,它就会将你遗忘。林子建没有多少时间来关心江彩云的喜怒哀乐了,他大概已经想明白,男人,重要的是事业,有事业了,女人不在话下。而读个体面的大学,便是事业成功的前提。虽说扩招的消息总是有人提起,毕业后不再分配也有人提起,但是这届高三的学子们还是没有将自己从幼儿园就开始在心里构建的圣殿给摧毁。大学,还是相当一部人心目中的天堂。而他们,也将是天之骄子。
那么,就让这希望永远召唤着他们吧。人生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在滚滚洪流中,要么乘风破浪,要么万劫不复。如果不慎落水,谙熟水性的人,还可以在水里畅游一番,就当是游泳。不熟水性的人,要么挣扎,要么等待。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沉入水底,葬身鱼腹。
未来是未知的。正因为未知,才觉得有无限可能。但是,最后的最后,谁都将殊途同归。
我们是五月的花海,用青春拥抱时代;我们是初升的太阳,用生命点燃未来……
响亮的歌声响彻云霄,绕梁三日不绝。第四天,也就是5月9日晚上自习的时候,学校一个年青的老师过来告诉大家一个震惊世界的消息,那就是中国驻南大使馆被美国轰炸。
不管历史是否要选择性地将它遗忘,江彩云是不会忘记的。虽然学习如此紧张,江彩云还是从收音机里了解了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她是戴着耳机听这些的,因为学校并不允许发生过激的行为。虽然全国有许多高校正轰轰烈烈地进行游行示威,但在这样的小镇,大家伙都保持了沉默。
有人说过,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这话也不见得正确,事实就是没有爆发也没有灭亡,所有一切,还是在缓缓地继续。只要时间不凝固,这个世界就不会静止。
世界永远在骚动之中。同样骚动的,还有十八岁年轻的心。
下晚自习后,林子建在走廊上挡住了江彩云的去路。他说:“彩云,我闷得慌,说说话可以吗?”
“说什么?”江彩云低下了头,“快点,寝室很快要熄灯了。”
“哦,没关系,你可以摸着进去呢。”
“你没关系,我有关系。”江彩云将步子轻轻地挪了挪,“没什么要紧事,我要走了。”
“别,我就想问你,我们到底是为了什么读书。我现在挺迷茫的,你能告诉我吗?”
江彩云一听这话笑得花枝乱颤,她说:“林子建,我发现你挺无聊的。为了什么读书,难道是为了中华之崛起吗?”
“难道不应该是吗?”林子建摸了摸涨红的脸,“你是不是觉得我有精神病啊。”
“没有。”江彩云笑呵呵地说,“是神经病。”
林子建看着江彩云以火箭一样的速度离开了他。他想叫住她,他要说的重点还不在这儿呢。可是江彩云哪里会站在原地等他呢。
江小蝶迫于家庭的压力,没有退学成功。她像个千年怨妇一样整天皱着眉头,班上再也听不见她爽朗的笑声,也看不见她如花一样灿烂的笑容。她几次月考成绩呈直线下降,看来考个理想的大学是没有指望了。大家都发现了她的变化,刘大海当然不会视若无睹。可是他不敢去接近她,他害怕他的接近让她陷入更大的深渊。
江小蝶在人群里搜索着刘大海的身影。她现在的心里充满了恨。恨刘大海,更恨自己。
江彩云看着一蹶不振的江小蝶,痛惜不己,可是她有什么好办法呢。所谓的爱情,把好好的一个女孩子毁了。同样毁了的,还有江小蝶曾经幻想过的美好的前途。
可是前途这事,谁知道呢。上天也没有这个预言的能力,更何况都是些凡夫俗子。
当墙壁上的离高考倒计时只剩下一位数的时候,大家几乎要崩溃了。这时候班主任刘老师再不给同学们压力,只说放松心情,以最好的心态面对高考。同学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没法从对方脸上找到淡定的表情。
七月不是黑色的,高考更不是黑色的,而是五颜六色的。有人哭有人笑,有人落寞,有人激动。三天的高考,一直下着毛毛细雨,给火炉一样的城镇浇上了一丝丝的清凉。
高考结束后,大家将三年来翻阅了无数遍的课本扔得满地都是,然后找了一个收废品的老头,卖了个好价钱。用老头的话来说就是:“三毛钱一斤,算是对得起你们了,外面的市场价,只有二毛五呢。”
林子建收拾这些书的时候有些不舍。刘大海说:“哥们,想复习么?”
林子建说:“你才要复习,乌鸦嘴。”
“那你为何一副生离死别的样子。”
“许多东西,跟随自己久了,总会有些感情。”林子建说。
“你这话,听着怎么这么腻歪呢,不是舍不得书吧,是舍不得谁谁谁吧。”沉寂多时的心,终于想要出口气了。这半年来,因为紧张的学习,大家为着各自的前程努力,许多的玩笑话都免去了。高考已经结束,是时候轻松一笑了。
可是林子建怎么轻松得起来。高考是个分水岭,一些人往东,一些人往西,还有一些人,不知所踪。想到这儿,林子建就想要立刻找到江彩云,然后狠狠地跟她表白。其实林子建的心意谁都看得出来,江彩云不是木头人,她不会不知道。
林子建毫不讳言地说:“我舍不得所有人,尤其是江彩云。对了,江小蝶你要不要去安慰安慰她呢?”
刘大海有些无奈地说:“她根本不需要我的安慰。”
“你怎么这样想?”林子建说。
“你没看她那表情,恨不得将我凌迟处死。”
“错,应该是想处以宫刑。”
刘大海说:“是,我明白。”
林子建拍拍他的肩膀安慰说:“哥们,这就是冲动的惩罚。男人,要学会承担。”
“问题是,她并不需要我的承担。再说了,我也无能为力。”
“大海,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什么叫无能为力。”
“她并不爱我,所以我认为,我做得最多,纯粹是浪费时间与精力。”
“女人心,难以捉摸,有时候你不能从表面现象判断一切,那样只会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
“子建,我就不明白了,你干嘛对女人这么上心。还有,你一肚子的花花肠子,怎么还有心思去钻研课业呢?”
“这你就不懂了,这叫一心多用。一般人是不能做到的,我,林子建,有这个本事。说吧,想去哪里,我请客。”
“要不,请全班同学去蜜雪儿KTV吧,听说那儿新搞了装修,环境挺不错的。”
林子建摸摸头,心里有些犹豫。他说:“要是去那儿的话,花费有些大,不知道我妈愿意不。”
“这个不急。”刘大海说,“可以联合班上生活比较宽裕的同学集资。”
林子建竖起了大拇指说:“有经济头脑,是个人才。也只能这么办了,我爸钱再多,也不会允许我这样大手大脚,他一直倡导的是勤俭节约呢。”
两人商议之后,联合了班上十来个男生,一起凑了八百多元,就去蜜雪儿订了两个大大的包厢。
掌灯时分,同学们三三两两地来到了KTV,可是不见江彩云和江小蝶,于是刘大海跑回学校来找。
江彩云找到江小蝶,说:“去吗?班上男生请客。”
江小蝶懒洋洋地说:“不想去,终于高考完了,也完了,想回去睡三天三夜。”
“去嘛,都要离开了,不知道何时才能见面。”江彩云说,“我问过了,班上所有女生都去,明天离校,过几天再来填报志愿。能在一起的时间,算起来不会超过三天了。”
“呵呵,你想要抓住这仅有的三天时间吗?我不想。离开是种解脱,彩云,我不像你,没有那么多离愁别绪需要表达。”
“那你不去,我也不去了。三年来,我就你一个女朋友。”江彩云悻悻地说。
“好吧,我陪你。彩云,刘大海不知道我怀了他的孩子,你要替我保密。”
“嗯,我明白。不过,让他知道并不是一件坏事。”
“这你就不要管了,我想让这件事情沉入海底。这是青春的伤痛。如果,我妈能让我去上个三流大学,我想要重新开始。”
江彩云的脸上出现了好久不曾见到的灿烂笑容。小蝶能这样想,是她乐意看到的。
在蜜雪儿的歌厅里,江彩云和江小蝶姗姗来迟,然而受到了最隆重的礼遇。如众星捧月一般,他们被围上来的同学要求罚酒三杯。
江彩云犹豫了,她这辈子还没有喝过酒。可是不是什么都需要第一次的吗,推脱不过,江彩云终于仰起脖子将酒一饮而尽。
人群中有人喝彩,有人唏嘘。有人说:“没看出来,江彩云是这么豪放的一个女生。”
是的,江彩云在骨子里是豪放的,只是隐藏得比较深而己。
林子建在昏暗的灯光下,心疼地看着眼前这个女生。这是他三年来一直仰慕的女生,此刻,她在那里一杯接一杯地畅饮。每个喝酒的女人背后,都隐藏着一段不为人知的故事。看得出来,她的心情是如此糟糕。
可是,自己能给她什么呢?这是林子建从来没有考虑过的问题。可是现在,他不得不考虑了。江彩云,一个如此楚楚动人惹人怜爱的女生,一个成绩如此拨尖的女生,自己有什么可以给她的呢?
林子建只觉得自己一无所有。
林子建第一次感觉到自信心严重不足,甚至自卑之心渐炽。不一会儿,那自卑就像螨虫一样粘附在他的皮肤上。然后入侵,满满地占据了他的心,他的脑袋。
林子建一个人退到角落里狠狠地抽烟。房间里早已经乌烟瘴气,没有谁来阻止他这种不文明行为。
终于散场的时候,林子建看着歌厅里的一片狼藉,好没来由地想起一句话——人走茶凉。
是的,人生旅途再也不仅仅只是校园里的三点一线。它将无限度地延伸,去往不确切的所在。所有一切的温馨与纯情,将要被暧昧与欲望代替。
明天,明天的明天,江彩云会变成一个什么样子呢?林子建忽然觉得,拥有她已经变得遥不可及。
接下来的几天,林子建一直在家睡大觉。填写完各种表格,选择了许许多多的志愿,然后就是度秒如年的等待。
终于可以查询录取情况了。林子建如意料之中的考取了专科,刘大海重点本科,江彩云师专,江小蝶就有些惨不忍睹。不过,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林子建的爸爸决定给这个宝贝儿子大摆宴席。林子建给他脸上争了光,他笑得合不拢嘴,一个劲地说:“我小学文化,做生意做了大半辈子,现在家里出了个文化人,真是不简单呢。”来祝贺的朋友也无一例外地夸林子建有出息,前途不可限量,听得林子建很不好意思。晚上还放了一场电影,唱的什么,江彩云不记得了,只记得是打打杀杀的,算计与被算计。
江彩云没有等到电影散场,就租了个摩托回了自己的家。
母亲刘春梅在灯下做鞋垫。江彩云有些心疼地说:“妈,天气这么热,就不要累着了。”
“没什么的,打发时间呢。”刘春梅说着,就去厨房给她拿吃的。今天邻居王阿姨给了她们家一个西瓜,她还放在井水里浸着呢。
“甜吗?彩云。”
“好甜,好甜,妈,你怎么不吃呀,这么好的瓜。”
“妈吃过了,你吃。”
“骗我吧,这瓜还刚切开呢。”
“呵呵,彩云,你好像变聪明了哦。”刘春梅说着,拿起一小块往嘴里送。
“妈,跟你说个事情,我的录取通知书也应该快到了,妈,这学,还要不要去上呢。”
“哪能不上,考上了当然上啊,孩子,怎么问起这个。你爸寄钱回家了,以前咱们家还有点积蓄,攒了这么多年,不就是要供你上大学的吗?”
“哦,我明白了。我是听班上许多同学可能不去上,就是考取了也打算放弃,或是重读一年,考个重点,我在想要不要这样。”
“考个师专就不错了,重读一年能考个什么分数还是个未知数呢。妈也没有别的要求,等将来毕业了,就在咱们乡里当个老师也不错,将来找个有工作的,就是双职工了,这样的家庭,是很多人羡慕的呢。”
“妈。”江彩云将嘴巴噘了起来,嗔怪道,“八字还没一撇呢,怎么就说起我的婚事来了。”
“时间过得很快的,彩云,三年就毕业了,一眨眼就过去了,要为自己的将来做打算啊。”
“妈,我有个顾虑,听说取消分配工作了,到时候毕业了,当个老师怕也有些困难。”江彩云有些担心地说。
“这个,到时候再说吧。人说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呢。”
“呵呵,也是。对了,妹妹呢,她什么时候回。”
“你妹妹是个难题,不过,彩云你不要管这些,你管好你自己就可以了。”
“哦。”彩云轻轻地答应了一声,收拾完桌子上的西瓜皮,就回房间睡觉去了。
刘春梅伏在桌子前发了一会呆,随后熄了灯,也睡觉去了。八月的天气,就是一只秋老虎。如果你不是武松,永远也别试着打败这只老虎。如果你不能绕道而行,那么就要躲藏起来。刘春梅在床上辗转反侧,天将要亮的时候,空气里似乎有了些清凉的味道,本想打个盹,却听见公鸡在引吭高歌。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便爬起来张罗家务。
刘春梅昨晚上没睡,不仅仅是因为天气热的原因。她还想了许多问题,想了许多人。有江大贵,彩苹还有彩云。一个女人,一个家庭主妇,一辈子注定要为孩子操碎了心。
彩苹的学校又打来电话,催着交学费。如果不打算读了,也要去接人回来,因为彩苹的零花钱也所剩无几了。
过了三天,刘春梅一狠心,也没有和家人商量,就去了上江市。她要接彩苹回家,家里实在没有力量承担两个孩子的学费了。
做出这样的决定是艰难的,可是没得选择。生活是一座大山,再压下去,只怕夫妇俩喘气的机会都没有了。
江彩苹眼泪汪汪地跟老师道别,心有不甘地跟在母亲身后。
这样一个不能说话的孩子,所有的感情都只能深藏。
出了校门,刘春梅带着她去了上江市繁华的市场。江彩苹显得很兴奋,这么多年在这里学习,她是很少出校门的。她像只被关在笼子里许久的麻雀,不停地东张西望,还不住地摸摸那些精致的工艺品。
刘春梅一咬牙,就给江彩苹买了许多她爱不释手的东西。有一个水晶的唐老鸭,一串像玛瑙一样闪着光的手链。江彩苹戴在手上左看看右看看,然后在母亲脸上轻轻地亲了一口。然后母女俩又去了服装市场,给彩苹买了一件很花哨的裙子。
江彩云高兴得想叫唤,张了张嘴,可是却没有发声,只是用大拇指表达了她的兴奋。看来读书与不读书还是有很大区别的,江彩苹的修养已经很好,在外人看来,她已经与正常人无异。特别是她的美丽与大方,是一般女子所不能企及的。
刘春梅看着亭亭玉立的女儿,有想哭的冲动,可是她却笑了。在女儿面前,在这个不能说话的女儿面前,她必须要保持坚强的姿态。她相信,自己就是女儿的榜样。
彩苹已经十六岁了,时间过得真快。八年前彩苹离开自己的情景,刘春梅还历历在目。当时彩苹穿一件灯芯绒的棉衣,梳两条小辫子,像只小狼似的在她怀里挣扎着。她害怕离开自己的妈妈,可是当她到达学校之后,看到那么多有着灿烂笑容的老师和同学,就不再有抵触情绪。后来,刘春梅和江大贵每年都要去看两次彩苹,有时候一个人去,有时候结伴着去。江彩苹寒暑假也愿意呆在学校,他们俩也就不勉强。
江彩苹不会不知道,她的学校生涯就此结束了。母亲将口袋里的钱花光,只留下回去的路费,也许只是为了弥补一下对于女儿的亏欠。
江彩云几乎要认不出眼前的妹妹。分别八年了,江彩苹从一个鼻涕虫变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江彩云看到妹妹回来有说不出的兴奋,可是无法交流。彩苹也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就沉默着回了自己的小屋。等江彩云进到她房间的时候,她正在房间里叠着纸船。她全神贯注,以至于江彩云走进来的时候,她完全没有察觉。当然,那也可能是她没有听力的缘故。江彩云看到那些用彩色油墨纸叠成的纸船,放在一个大大的玻璃瓶里,像搁浅了的船儿一样沉默着。
江彩云轻轻地扶着妹妹的肩膀,有些伤感地说:“彩苹,这些年来,你是怎么过来的。”
江彩苹放下手中的纸船,抬起眼睛不解地看着她。江彩云从桌子上拿过纸和笔,然后写上刚才的话。
江彩苹轻轻地笑了一下,继续折她的纸船。
江彩云叹了一口气,沉默着走出去了。
母亲在院子里杀鸡。一家人好久都没有团聚,虽说江大贵不在家,那也是要庆贺一番的。
“妈,我发觉妹妹好像不高兴,怎么了?”江彩云说。
“她啊,不管她,可能是失学了吧。读了这么久了,也差不多了,她不会说话,读再多也是白搭。回家来,我也有个伴,农忙时节,还可以帮忙干些农活。”
“哦。”江彩云轻轻地答应了一声,然后去厨房里烧开水。
忙前忙后,天黑下来的时候,母女三人终于围坐到了桌子前。刘春梅倒了一杯米酒,独自饮着。她看了看两姐妹,叹息着说:“妈这一辈子,算是有个盼头了。彩云,你上大学后,一定要好好学习,等熬过了这三年,就拨得云开见月明了。”
江彩云心里没有底,前途这事,从来都不是确定的。全国各地都在打破铁饭碗,三年之后,她会在哪里呢?江彩云顾虑重重,可还是硬着头皮答应了。她对母亲和妹妹笑了笑,举起了手中的茶杯。彩苹也微笑着举起手中的茶杯,伸出了大拇指。
江彩云知道自己肩负着一家人的期望,这对于她来说是沉重的。特别是老爸,为了她能安心上学,去那么远的地方挣钱,这么大年纪了,还在外面劳碌奔波。这么火热的天,不知道可否受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