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车是个开放的窗口,是个不藏隐私的地方。乘客与司机多半是一面之交,说话毫无顾忌,平时不敢说的话,在这里敢说了,一个个本性很快暴露无遗。
薛小莹喜欢与乘客聊天,不喜欢那些上车后板着脸、一声不吭的人。跟乘客聊聊天,可以长长见识,还可以愉快地打发时间。一天十多个小时坐在车里,如果遇见几个板着脸、不说话的乘客,那一天也太郁闷、太难熬了。今天这个来自大城市的年轻人爱说话,小莹愿意与他聊天。但是,只聊几句,小莹就已经把他分门别类了。
出租车每天拉男乘客多,薛小莹发现,在车上,他们犹如换了一个人似的,脱掉了伪装,什么话都敢说。话题最多的,当然是男女问题。小莹知道自己年轻漂亮,这些男乘客花钱乘车同时,不少人都色迷迷的瞄上几眼,耍耍嘴皮子,撩试一下自己。这些男人见得多了,什么样表现的都有,小莹把他们分成三类。
第一类,动嘴动手类型。这些乘客想啥说啥,直言不讳,甚至还有动手动脚。他们几分钟之后就直奔主题:“靓妹,留个电话。”“小妹,我想请你吃饭?”
第二类,动嘴不动手类型。这些人想风流又想装绅士。薛小莹瞟了一眼身边好像在想着心思的黄嘉忻,这个男人属于这一类型的。他们谨慎地选用“漂亮”、“缘分”之类词汇。
第三类,只动眼睛不动口类型。这些人有贼心没贼胆,心里想男女之事,眼睛偷瞄靓妞,嘴上不敢造次。他们可能龌龊地想:“这靓妞靠手艺吃饭跟卖身也差不多远啦,给她钱不知能不能约她上床呢?”
现在的男人都一样,各个都喜欢偷腥闻骚的。对这些,小莹早司空见惯了。久经浸染的小莹现在也想开了,人嘛也是动物,上天并没有因为男人和女人有了异性朋友或结了婚就关闭了他对异性兴趣的功能,那人们有些心猿意马实属正常,小莹也经常随和客人说几句,让他们开开心,反正几分钟或半个小时,这个乘客就下车了。小莹只是不喜欢那些说话口无遮拦、不堪入耳的话,不喜欢那些动手动脚不知深浅的家伙。不管你是有心还是玩笑,都要有个底线,对别人尊重也是对自己的尊重。
薛小莹偷偷瞥了一眼想心思的黄嘉忻,嘁,不至于这么菜吧,看年龄也二十好几了,一句与你有缘分就动心了?
黄嘉忻在想刚才薛小莹那句缘分的话,只是想的角度截然不同。薛小莹爽朗干脆的回答他有点吃惊。嘉忻本以为她这么年轻漂亮不愿意听“缘分”二字,现在不管是正当的恋爱,还是不正当的性、情事,都是冠以“缘分”开始的,“缘分”已经成勾引与被勾引的红盖头。他以为她会冷冷地说“嗯,乘坐我车的人都挺有缘的。”这丫头,什么敢说的,看来,那些乘坐她车的男人们,没少“勾引”她,她都被逗得疲沓了。这种女孩见过世面,对真情可能平淡了,对真情月淡薄的人越容易上手,干这行的女人是不是就是这样子呢?
嘉忻觉得自己有点过虑了,你不是想找个养眼的,愿意说笑的女司机吗!还管人家心地纯洁不纯洁干什么。如果你遇见的倾心美女,她的内涵也都符合你的要求,你在日渐生情,那你的感情还不够分配了呢;之所以女人不同,女友娅楠才更彰显可爱呀。开心就好,保留你的精气神,用到工作上吧。嘉忻开始随意地跟薛师傅对聊。
“你接触这么多客人,除男朋友之外,遇见过动真心的缘分嘛?”
薛师傅目视前方,没有转头,还是爽朗地笑了笑:“情况人人有,不漏是好手。”
“哦!这么说,你真的有情况了?”薛师傅的这句话让嘉忻惊讶,她在开玩笑,却暴露了真实情况。
薛师傅扭头平淡地看了嘉忻一眼。“我说没有你信吗?你不是期待我这样回答吗?”
嘉忻一时无以应对,郁闷地回了句:“你这话打击面太大了,我就没有。”
“哼,你没有?男人不出轨是因为遇见的诱惑还不够。”薛师傅哈哈地笑出声来。
嘉忻感觉角色发生调换,他本来是想娱乐一下女司机的,不想反被人家嘲弄了一把。不过她说话很风趣,也很有点内涵。嘉欣琢磨她的话,自己如果真的遇见一位没有心灵默契,光靠肉体的极尽诱惑,自己能否抵挡得住。如果有了心灵默契,对方又极尽诱惑,自己会出轨了吗?黄嘉忻毕竟不是小莹划分的第一类人,不会问女人怎样的诱惑会把男人拖下水。
有一会两人都没说话,刚才还热闹的车内突然间有些冷场。
“师傅,你这位大城市人到乡下做什么?”薛师傅问。
“我来购买西红柿、黄瓜。”
“哎呀,三棵榆是黄瓜生产基地,夏天我拉过客户去收购黄瓜。可是现在的黄瓜还没种呐,塑料大棚里也许刚刚播种,你也太猴急了吧。”小薛师傅笑得几乎趴到方向盘上。她扭过头看了眼嘉忻,摇摇头,心想你这年轻人没来过农村,看着文质彬彬的,不但好色,还撒谎撂屁的,撒谎都还不靠谱。
“我是来下订单的,种地前就和菜农签定合约,菜农不能使用有害农药化肥,等到黄瓜柿子采摘的时候我在拉回去。我要生产和收购绿色蔬菜。”嘉忻知道她不了解自己的业务,认真解释说。
“哦。”小莹明白什么是绿色蔬菜,电视广播里总说。她侧目瞄了一眼嘉忻,这次她没有笑。这年轻人没有说谎,还是干大事的呢,可能是公司新上班的业务员,他说他是大学生看来也是真的了。薛小莹自己没能考大学,失去上大学的机会一直是她心底的一块伤疤,她对身边这位白领年轻人心生一丝敬佩。
小莹深有感慨地说:“唉,现在买肉怕买到含催肥素、瘦肉精的,买馒头怕买到硫磺熏的、参有洗衣粉的,现在吃的东西真不让人放心。”
“正是这样,我才决心从事这个行业的。”
“前两天听收音机说,有一家三口人,担心市场的鲜菜有残留毒药,他们坚持自己用泡沫箱子种无毒蔬菜,吃了三年,结果三口人都得癌症了。我听后,心里酸酸的。”
“这事,我也听说了。一家人都得了癌症,不见得就是泡沫箱子惹的祸。但食品安全问题真令人担忧哇!”嘉忻停了一下,略有所思地接着说。“将来,当所有人都按照游戏规则出牌的那一天,这一切会变好的。”
小莹满含敬意地望了眼年轻乘客,点了点。
二人终于在色与情话题的搏击之外,找到了共同关心的话题,嘉忻对靓女欣赏自己的事业感到欣慰。他想,男人女人对性的态度,对爱情的随意与否,可能不影响这个人对公众的良心,不影响他(她)是个好人呢。
透过公路两旁的树干,前方田野里出现一排排蓝色的塑料大棚,远远看去,像一片蓝色的海洋。过了这片塑料大棚,公路左侧出现一个村庄,村庄紧邻公路,路边立着一根一人多高、碗口粗的铁管子,上面焊着四四方方一块蓝铁牌子,上书“三棵榆村”。
出租车沿着牌子指向下了柏油公路,展现在眼前的道路立马变了样,一条沙石路伸向村子里,砂石路面好久没修了,坑坑洼洼的。路面不宽,要是对面来一辆车,就需要有一辆车提前找宽一点路面停下,等待另一辆车过去再走。小莹谨慎地选择车辙,以免车轮落到坑里托了车底盘。造成道路不好的主要原因是路两边的排水沟不通畅了,一段段时好时坏,有的人家门前堆放了柴草,可能就把排水沟堵住了。嘉忻想,这个村子管理怎么这么差,一点也不注意环境治理。
嘉忻抬眼向村里望去,一大半的砖瓦房,少部分土坯房,家家都有个泥草堆砌的院子。院墙外或者是干枯的烂草,或是生活垃圾,影响观瞻。嘉忻一直在大城市生活,有刚从环境优美的外国大学校园回来,对眼前的景象还不适应。
村东头靠公路第一栋平房,红砖蓝瓦房,门上挂着仓买牌子,牌子有些破旧,也不平整,细看是铁皮焊的,粗略一看还以为是纸壳做的。仓买门前有根横放的枯木,几位中年妇女坐在木头上编制毛衣,房前院子里有几个五六岁大小的孩子,身穿薄棉袄、开裆裤,挥舞着脏兮兮小手,追逐着、嬉笑着。
又过了两栋民宅,路右侧出现一个大院,五间砖瓦房大院。薛师傅将车开进院里,地面是用红砖铺成,红砖码成人字行,还算坚硬平整。汽车停下,小莹对黄嘉忻说:“到了,这是村部,收购黄瓜的客商都到这来。”
嘉忻下车,五间砖瓦房中间开门,门两侧各挂一块牌匾,左侧牌匾“三棵榆黄瓜生产合作社”,右侧牌匾“三棵榆村村委会”。
黄嘉忻进屋去谈业务,薛小莹想趁客人办事的空当刷刷车,她问院子里几位聊天的菜农,哪里可以取水?人家告知她室内卫生间有水。小莹拎着红色塑料桶,来到室内走廊,见左侧里面门上写着卫生间。她路过社长办公室,门敞开着,小莹向里望了一眼,她的客人黄嘉忻坐在那与社长模样的人谈业务。
汽车擦洗干净,室内的谈话还没结束。小莹打开车载收音机,听起音乐。又过了一会,她看见她的客人走出合作社,旁边社长陪着。
黄嘉忻打开副驾驶门,对薛师傅说:“我要跟孟社长到农田去看看,麻烦你陪我们走一圈。”
薛师傅微笑一下算是回答:我现在是你的雇员,你说上哪就上哪。
嘉忻让孟社长坐到副驾驶位置,好方便指路,他自己坐到后排座。
孟社长先是向薛师傅讲了一下直行,去蔬菜地。然后孟社长扭过身子对黄嘉忻说:“黄老板,你找的司机真漂亮。想不到咱们西梁县还有如此漂亮的女司机。”说话时,孟社长又瞄了瞄薛小莹的身子。
薛小莹装作没听见,继续开她的车。
嘉忻觉得不接孟社长的话不礼貌,想到女司机也是久经沙场的人,便开玩笑地说:“我就是看薛师傅漂亮,才雇佣她的车。”黄嘉忻想来个一竿子通到底、不留余地,这样孟社长也许就不会在再女司机身上说事了。
“薛师傅,听见没?我们黄老板看上你啦。”孟社长露出一丝坏笑。
嘉忻没有想到孟社长什么都敢说。薛师傅扫了眼瘦猴一样,眯着色迷迷老鼠眼的孟社长,没有搭理他。薛师傅从内视镜里看了一眼黄嘉忻,把话抛给了嘉忻。
“看上我啦,那以后多用几次我的车啊。”
还没等黄嘉忻回答,孟社长笑嘻嘻地说:“那就看你能不能照顾好我们的客人了。”
嘉忻从内视镜里看薛师傅皱眉,知道这话刺激到她了,他急忙岔开话题:“司机能不能照顾好我没关系,我的心思全在孟社长身上,孟社长能关照好我的绿色蔬菜生产,我就满意了。”
孟社长不得不回到正事上。“如果你能让我们种植绿色蔬菜收入不比以前少,我们愿意与你合作。我给菜农做做工作,刚才办公室那两位菜农的意见只是一部分。”
出了村子。都是土路,由于通过的车辆少,倒也平整,两道车辙灰白发亮。路两边是深沟,沟的另一侧是一排杨树。前边有个路口,孟社长说到了,车停下,嘉忻跟孟社长下了车,向左侧的农田走去。
嘉忻其实也不懂土壤,他拿出照相机,拍了几张照片,询问几个问题,一一记下,他要把情况发给王诚成,他新聘用的园艺师,农业技术方面的事还要技术人员把关。
嘉忻跟社长边走边聊,向田里走了百十米远,该了解的情况嘉忻都记好了,他们回转头,向出租车走回来。出租车已经掉过头,司机薛小莹在路边溜达。开出租车的人整天在车里窝着,很愿意有时间下车走走,何况这里田野风光,风和日丽。她此刻用手罩在眉头遮挡阳光,仰头在端详着树上的喜鹊窝。嘉欣看见车前不远的薛师傅,犹如一幅田园画中的美女。他想起一首诗歌: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孟社长望着女司机对嘉忻说:“黄老板,小妞真的很漂亮,该出手时就出手哇。”
嘉忻感觉这话直白刺耳,但还是顺着他说:“小妞是很迷人,可是,也不是你想拿下就拿下的。我看她好像很正经,不是随便的人。”
“哼,给她甜头,没有拿不下的女人,何况她是女司机。司机常在外跑,心里活泛着呐,一拿一个准。”
上车后,嘉忻想着孟社长刚才的话,女人的纯洁性真的打上了行业的烙印了吗?如果说女司机风骚开放,那什么职业女性又是最纯洁的呢,幼儿园女教师?
再次上车,宋社长俨然跟司机很熟的样子了。“小师傅,还没结婚吧?”
“没哪。有合适的帮介绍一个。”小薛随口应着。
“还用我介绍,这车上不是有一位吗?”
小薛从倒车镜里瞟了眼黄嘉忻,“人家是大城市的人,不会看上咱小地方人的。”
“宋社长,别开玩笑,小薛有丈夫。”嘉忻说,虽然他对薛师傅说的结婚有怀疑,但是说她结婚了,可以尽快地结束无聊谈话。
到了村部,孟社长和嘉忻下了车,二人握手告别之后,嘉忻又坐回副驾驶的位置。汽车启动,向县城返回。
嘉忻说:“小薛师傅,孟社长也是玩笑话,你别介意。”
“哼,我才不介意呢。干这一行,什么样的人没见过。”
中午十二点多,汽车进了县城。
“薛师傅,你看这一趟该给你多少钱?这一趟比约定的多跑几公里,比预计还多等了一个小时。”黄嘉忻回想着说。
“嗯,给一百三十元吧?”薛师傅闪着明亮的眼睛征询他的意见。
嘉忻对她的要价很满意,感觉比想象的还少了点,掏出钱包付了钱。
“送你回宾馆,还是去饭店?”薛师傅问。
“宾馆附近有什么小吃?”嘉忻说:“耽误你吃午饭了,我想请你吃午饭。”
“不用了,谢谢。干我们这行的,经常是饱一顿饥一顿的,习惯了。这边面食多,宾馆不远有家王记面馆不错。”
“那就去王记面馆。”
汽车到了饭店门前停下。
“一起吃吧,反正你也该吃饭了。”嘉忻下车,手扶车门再次邀请。
“谢谢。我没跟乘客吃过饭,我不习惯。再见。”薛师傅微笑着说。她手脚齐动,开始挂档了。
“明天等我电话,我还用车。再见!”
嘉忻向饭店走去,心想这女司机要价不黑,如果她多要个三十元二十的,自己也不会计较。这女司机真逗,还挺有原则的嘛,不习惯跟客人吃饭,哼!你慢慢会习惯的。
第二天早上,黄嘉忻拿出薛小莹的名片仔细端详一边,他发现名片上留有两个手机号码,一个标注白天号码,一个标注早晚号码。昨天他拨打的是白天号码,是薛小莹本人接听的;这个早晚号码是不是她丈夫的号码呢?嘉忻想试一试,看这位漂亮的女司机倒地有没有丈夫。
“嘟,嘟……”手机通了,嘉忻心里有点忐忑。
话筒里传来女人的声音:“喂,你好,你想用出租车吗?”
“是的,我想用出租车。请问这是尾号876出租车吗?”嘉忻试探着问。
“对,是876。小薛出车了,我是她妈妈,你知道小薛手机号吗?”
“我不知道,嗯,好的,你说我记。嗯,我记下啦,谢谢,再见!”嘉忻不好意思说知道小薛的号码,只好硬着头皮把戏演完。他像是做错事的孩子,感觉很羞愧。然后,嘉忻拨通薛小莹手机。
大约八点半,薛小莹如期将车开到富丽华酒店门口,看见嘉忻正从酒店门口出来。小伙子挺精神的,高个子,清爽短发,上身外罩鹅黄色短风衣,里面蓝色鸡心领羊毛背心,衬衣领子雪白。深蓝色西裤,黄褐色运动鞋,迈着大步,风流倜傥地走过来。
小莹侧身推开副驾驶门。“你好,黄老板。”
“你好。”
嘉忻先打开后车门,将短风衣、背包放在后排座位上,然后坐到副驾驶座位。
“薛师傅,你怎么知道我姓黄?”
“昨天听三棵榆的人这么叫的嘛。今天还去三棵榆?”
“不,今天去东河湾,去看西红柿生产基地。”黄嘉忻来西梁县前,他跟王诚成做了研究,知道西梁县的蔬菜基地分布。
汽车启动了,小莹专注地开着车。“黄老板,看样子你要在这呆上一阵子?”
“是的。要跟菜农签订合同,然后要监督他们播种施肥,等种子出苗我才能走呐。大约要一个月吧。”
“哎呀!那你可以经常坐我车了?”薛师傅惊喜得眼睛发光,回过头看着嘉忻。
“嗯。这要看你的要价合不合理,还要看你的服务好不好了。”嘉忻调侃说。
“没的说。我要价在同行里最低了,不信你可以去打听。服务嘛,保证随叫随到。”薛小莹欢快地说。
黄嘉忻看了眼小莹,面色严肃地说:“小薛师傅,你说得很好听,就是人不诚实,没个准话。”
“怎么讲?”小莹眨着疑惑的眼睛问道。
“刚才叫车的时候,我拨打你名片上的早晚号码,接电话的好像是你母亲?”
“对,是我妈妈。”
“她给了我一个号码,我故意说是薛师傅的号还是她丈夫的,你妈说你还没结婚呢。”嘉忻故意诈她。
小莹不知是计,生气地白了他一眼:“我没有结婚又怎样!你这人看着挺文静、彬彬有礼的,怎么能背地里打探人家隐私呢!真不地道。”
“瞧瞧,不禁逗了不是?还生气了。我试探着打早晚电话不假,我根本没有打探你的隐私。你母亲说你出车了,让我打你手机,我就拨打你的手机了。刚才我是诈你呢!跟你开玩笑你都没听出来。”
小莹摇摇头说:“唉,我们小地方的人怎么能跟你这大学生比呢?你也太狡诈了,我都怀疑你的绿色蔬菜会不会是真的。”
“绿色蔬菜绝对要搞真的,要不然我千里迢迢来这么远干嘛!”嘉忻说完停顿一下,“小薛,你昨天说结婚了,我当时就怀疑你撒谎。你没结婚为什么说结婚了呢?现在有隐婚的,我还第一次发现有‘装婚’的。”
薛师傅叹了口气说:“跟你说实话,有不少坐我车的花心男人,没聊上几句话,就问我结婚没有。我要说没结婚,他们的话就多了。我说结婚了,他们还稍微收敛点。”
“哦,你把我也当成花心男人了。”嘉忻佯装生气地说。嘉忻自省,难道自己没有一点花心吗?他瞄了眼身边的女司机。小莹今天身穿天鹅黄色鸡心领羊绒衫,露出心形脖颈,胸口上部通向幽谷的一抹,没有经风吹日晒,白如凝脂。小莹除了俊俏,她青春快乐的性格也会打动身边的乘客,难怪男乘客坐在她身边容易心猿意马,自己不是也有点想动手动脚的冲动吗。
小莹因为他刚才给母亲打电话,还在生他的气,没有理他这句有点抱怨的话。嘉忻也不介意,毕竟这女孩子‘装婚’也是为了减少男人的骚扰,是自我保护的一种方式。二人沉默了一会,嘉忻问道:“你怎么没有考大学呢?”嘉忻听她说话是有文化的,觉得女司机没有考大学,开出租有点可惜了。
“我本来是要考大学的,我相信我也能考上大学,比我学习差的郝强,都考到上天津科技大学了。”
嘉忻说。“那你后来怎么没考?”
“在高考前那半年,我母亲腰间盘病严重了,半瘫痪状态,疼得下不了床。我妈妈只有我一个女儿,没办法,我只好辍学回家,照顾妈妈。这样就耽误了考大学。”小莹说到这,情绪低落下来。
嘉忻不知道该怎样安慰她,薛师傅不单是因母亲的病耽误了她的前程,他还听明白了,她生活在单亲家庭,她的成长一定充满了艰辛。她是怎么失去父亲的,嘉忻还不好细问。
小莹情绪抑郁地接着说:“我原来的梦想,读完大学,然后到企事业单位做个白领,尽职尽责,受人尊敬。然后,找到一位知冷知热的男朋友结婚成家。唉,人算不如天算啊,我的梦想破灭了。”
因说到考大学,引发小莹一番感慨。也许嘉忻是她的回头客,她已经把他当成朋友;也可能在她心目中,嘉忻是大学生,又是是白领职员,让她看到自己梦想中的影子,她才有感而发。
“人的命运真的很脆弱。”嘉忻知道还有许多人家像薛师傅家一样,在大灾大难面前,生命小舟无能为力。这要是像自己富裕家庭,或送母亲去医院立即手术,或雇个佣人照顾母亲,问题也就解决了。小莹的经历,让他心里有点酸楚,一种痛痛的同情。
小莹接着说:“我妈妈一直为耽误了我的高考内疚,她伤心好些日子。经过治疗,妈妈虽然能够下地,但再不能开车了。我开始在县城里打工,照顾妈妈。工作不好找,这干几天那干几天,晃荡了一年多,也没个合适的事做。妈妈见我找不到合适工作,比我还着急。妈妈将我们的房子卖了,刚好够买这辆出租车。”小莹右手拍了拍方向盘说:“这辆车是我跟妈妈全部家产,也是我妈妈辛苦一辈子为我挣下的全部家当。”
“那你跟妈妈租房子住了?”
“租房子啊。租了一室半的小公寓房。还好,妈妈经过治疗,能够下地活动,在家给我做饭洗衣服。我每天除了开车,什么活也不干。”小莹脸上又露出笑容,“呵呵,其实我也很幸福的,该知足了。”
嘉忻想:她的梦想“做个受人尊敬的白领,找位知冷知热的男人”,多么淳朴真实的梦想!还有她苦中作乐的乐观,嘉忻有些感动。
“你妈妈对你挺好的。”她母亲也挺了不起的,为了抚养女儿,没有再婚,把全部的爱都给了女儿。
“嗯,我妈妈这辈子的心思都在我身上,我从妈妈那里得到的爱比双亲孩子得到的爱还多。”
嘉忻听她这么说,想起从哪里看到的一句话:说那些变坏了的孩子从小缺少父母和社会的关爱。
沉默了一会,嘉忻又问道:“薛师傅,那你准备开一辈子车了吗?现在还有梦想吗?”
“有啊!我现在的梦想,先是找个喜欢的男人,要能养活我妈妈的男人。找不到喜欢的男人,我宁愿不结婚。我攒钱买个房子,跟妈妈过一辈子。将来有条件了就不开出租车了,做个小买卖,童叟无欺,生意兴隆,开开心心地过日子。”
嘉忻赞叹地说:“嗯,有梦想,人活着就有动力。”嘉忻想到自己绿色梦想,和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劲头,给了自己莫大的动力。
不知道怎的,小莹如此简单、真实的愿望,让嘉忻觉得她更加亲切可爱。干出租车是件辛苦的差事,她却每天勤奋、乐观地应对。像她这样漂亮的女孩子,身边又不乏各种引诱,女人学坏就有钱,可她知道自重、自爱。小莹的的品格、简单快乐的人生态度,让嘉忻对她有了深深的敬意。嘉忻不但有了与她结交成好朋友的愿望,还有了想帮助她的冲动。
出租车来到一条小河旁,小河十多米宽。薛师傅停下车,拉上手刹。薛小莹望着前面的小河对嘉忻说:“水位好像比平日高了些,不知道能不能开过去,我下去看看。”
嘉忻解开安全带,也下了车,他来到小莹身旁。一条哗啦啦流淌的小河横在面前,河水很清,泛着波光,河底鹅卵石清晰可见。
嘉忻摇摇头说:“河水有大半个轮胎深,汽车进气口容易进水,熄火就麻烦了,不能冒险。”
“嗯,看来我们得绕远过河了。”小莹觉得这位年轻人挺懂车的,司机对说车说驾驶自然感兴趣。“黄老板,你还挺懂车的,你也开车?”
“我开过我爸爸的车。”
“你爸爸开什么车?”
“凯迪拉克。”
“哦!你是富二代?”
“差不多。”
小莹禁不住上下打量一遍这位“高富帅”,心里微微一震。看他的穿戴和住高级宾馆,小莹早有几分猜测,想不到他是块真材实料。
“小薛师傅,大棚那边是东河湾吧?”嘉忻指着河对岸远处隐隐约约蓝色海洋一样的塑料大棚问。
“是的,东河湾直走三四公里,看来咱们得多绕十多公里了。向下游走几公里,那边河面二十多米宽,能从水面上开过去。上车吧,公子哥。”
嘉忻没有上车,他略有所思,皱起眉头。“唉!看来我不能在东河湾生产绿色蔬菜了,到采收时节,菜下来了,拉不出去可不糟啦。”
“不用担心,大雨过后,河水会上涨,八小时之后,河水又会消退,夏天的水比现在还少哪。大家叫这条河‘半日河’,河水超过半天准回落下来。”小莹说话时指着左侧的青山说:“你看,那座山叫青龙山,雨后的大水从那来的,来得急,去得快。现在山上积雪融化,过两天就消失啦。”
“哦,那样我就不担心了。”
嘉忻上了车,汽车启动,沿着河岸砂石路面缓缓地向下游开去。
这时,河对岸开来一辆胶轮拖拉机,拖拉机停在岸边,一位中年男人跳下车,向河里张望一眼,焦急得直摇头。之后,他突然像发现了大救星,向出租车摇晃手臂,大声呼喊。他见出租车没有做出反应,衣服也没脱,跳下河水,急急忙忙蹚过来了。
黄嘉忻和薛小莹弄明白了,这位农民想用车。小莹说:“黄老板,停车看看吧,好像他们有急事啊。”
“嗯,倒回去吧。”
小莹向后倒车,来到中年农民身边,只见他裤子湿漉漉的,顺着裤脚滴水。小莹和嘉忻下了车。
中年人气喘吁吁地说:“年轻人,行行好,村医生说我儿子得了急性阑尾炎,需要马上到县医院手术。拖拉机慢不说,它颠簸得太厉害,我儿子疼痛得受不了啦!我想租你们车,请帮我把儿子送去医院。行行好,年轻人。”农民满脸祈求神色。
薛师傅看了眼黄嘉忻说:“黄老板,我先送病人吧,你看你是跟我回去再来,还是怎么着?”
嘉忻看着焦急的中年人,对小莹说:“薛师傅,你去送病人吧,我走着去东河湾。等你忙完了,再回来接我。”
农民脸上露出了笑模样,“谢谢你们二位,你们真是活菩萨。”他从衣兜里掏出一张百元大票递给小莹:“小师傅,谢谢你送我们。”
薛小莹把他递钱的手推了回去,“大哥,我不能收你钱,这钱留给孩子看病吧。”
“不行,钱你拿着,能帮我忙我已经很感激你们了。”中年人坚持着。
嘉忻过来把中年人的手推了回去,“孩子看病要紧,车钱我付了。”
中年人回过头说:“那哪行啊!”
小莹说:“行。他是大款,让他付。去背孩子吧。”
“你们真是活菩萨,好,我去背儿子。”他转身下水蹚了回去。
嘉忻看了眼河对岸,孩子被妈妈扶下车。孩子十三四岁的样子,痛苦地蹲在地上。母亲一手扶着儿子后背,一边焦急地望着这边。
嘉忻脱掉鞋子和外面裤子,递给小薛师傅,又将绒裤向上卷了卷。“帮我拿着,我去帮忙。”
说完,他“扑通”一声也下了河,来到对岸。嘉忻让男人背上妻子,他背上孩子,他们踉踉跄跄蹚了回来。父亲抱过孩子,小莹打开后车门,让孩子坐进去。母亲坐到另一侧扶着儿子。
中年人对嘉忻说:“你去东河湾?我姓张,你开我的大胶轮去吧。”
嘉忻摇摇头说:“谢谢。我可没开过这大家伙,车放在这吧,我还是走着去。”
嘉忻跟他们告别,小莹已经把他的鞋和裤子放入塑料袋。他抱着塑料袋,又一次蹚进刺骨冰冷的河里。过了河,嘉忻换下湿绒裤,放入塑料袋,用手拎着,大步向村子走去。
二个多小时,薛小莹回来了,她将车开直接开到到东河湾村部。这时,嘉忻与宋社长也完成了第一轮磋商。嘉忻告辞宋社长,上了出租车。
“刚才冻坏了吧?”小莹关心地问,说完,她打开了暖风。
“嗯,水太凉了,像钢刀刮骨般疼痛。从来也没经历这么冷凉的水。”嘉忻打了个喷嚏。
“病人的爸妈让我谢谢你呢。医生说孩子再晚送到一会,阑尾炎有穿孔的可能,那样孩子生命都有危险了。”小莹说。
“他家人应该谢你,是你果断地送他们的。”
“不能这么说。我受你雇佣,当时你同意我才可以半途送病人啊。”
“咱俩就不用客气了。”嘉忻又打了个喷嚏。
“你感冒了,回县城赶紧买点药吃吧。”
“没事,我没那么娇气。”
“哦,对了,你是富二代呢。怎么能不娇气!”
“瞧你说的,富二代也不是纸糊的。”
“富二代天生就娇生惯养,什么也不干,生下来就是为了花钱来的,不像我们这样人,一辈子都为衣食住行忙碌。”小莹说完,歪着头望了眼嘉忻,接着说:“哎,黄老板,能问吗,你家到底有多富有?”
“咱们县城的兴客隆超市你知道吧?我家有十几个那样的超市,我们公司叫做千百集超市集团。”
“真的假的?”
“真的。”
小莹惊讶的同时,她知道这是真的。她这两天见嘉忻拿的本子和档案袋上都印有千百集的字样。
“哇!你有这么大的家产,还来这里吃辛苦?”
“我家的家业与我没有什么关系。我跟父亲达成协议,我自己独立闯荡一年,我要是不把绿色蔬菜事业做起来,我还得给老爸打工。”嘉忻见小莹还不大明白,他将父亲的想法和自己的叛逆细细说了一遍。
小莹听他这样说,对身边的年轻人更是充满敬意。让她震撼的不是眼前这位年轻人多么有钱,而是他颠覆了自己对富二代的观念。以前她以为,富二代生下来都是花钱来的,什么也不用做,开着豪车飙车,吃喝玩乐,享受世间一切美好的东西。看来富二代中间也有干正事的,也有像这位这样,能下水背人,能湿着衣服去谈业务的人。嘉忻的形象在小莹心里高大起来。
汽车开进了县城。
“小薛师傅,今天一共多少钱?”嘉忻问。
“本来该收你一百五的,没能给你送到地方,让你蹚水过河,还走了那么远的路,收你一百块吧。”
“那哪行啊,你送病人的车费说好了我出的。给你二百……这还有三十零的,给你二百三吧,别嫌少。”
“送病人算我尽义务,我不收他的钱,更不能收你的钱,当时说让你付,是为了挡住那人给钱,跟你开玩笑的。”小莹从嘉忻递过的钱中抽出一张老头票塞了回去。“那我就收你一百三吧。”
“这些你都拿着,要不然你白辛苦一天了!”
“人不能两只眼睛只盯着钱。这钱我不能要,以后你多用几次我的车就有了。”
“嗯,行吧,钱先放我这,算我欠你的。那我请你吃饭吧?我都饿了,你也饿了吧?”
“谢谢啦!我不习惯跟乘客吃饭。明天见!”
小莹挂上档,一脚油门,汽车一溜烟跑了。
嘉忻心里留下了小莹甜甜的笑……
嘉忻与蔬菜生产合作社经过几轮的磋商,已经与基地达成意向性协议,接下来开始实施了。菜农没搞过绿色蔬菜,需要技术培训。嘉忻是学企业管理的,农业技术方面他可是名学生,他只好把农艺师王诚成叫过来。按照约定,今天该去三棵榆给菜农讲课。
嘉忻给薛师傅打完电话,他开始准备教学用具。王诚成在一旁穿完西装,扎上领带,开始擦皮鞋。王诚成三十六七岁,五官端正。
“王技师,咱是给农民讲课,穿随意点更有亲和力。”嘉忻笑呵呵地说。他聘用王技师才半个月,发现他总是穿得板板整整的,很注意想象,说话有板有眼。
他们走出了酒店大楼,外面风和日丽,早春的早上,空气清新凉爽。嘉忻看见一辆红色的出租车停靠在路边,小莹在车后几米处溜达,她可能来的有点早,在路边看风景呢,看来她心情不错哦。
见客人过来,薛师傅过来打开车门。嘉忻考虑到王诚成年纪大,出于尊敬,说:“王技师,你坐前边。”
“那哪行,你是领导,领导坐前边。”王技师把嘉忻推上了车,自己坐到了后排座位。
汽车启动,在县城街道上缓缓行驶。天气不太冷,王技师摇开车窗。
“经理,我发现西梁县跟东梁县差不多,县城街道上的车辆虽不多,但都是好车,整体上说,比S市汽车档次高啊。”王技师感叹道。
现在是上班高峰,嘉忻望着窗外来往的车辆和穿梭的了人流,观察着都有什么牌子的轿车。
小莹说:“这说明小县城的贫富差异要比大城市大呀。”
“但我发现,小地方的人生活也很幸福。就说菜农吧,他们计划种多少地,挣多少钱。盘算着孩子什么时候上学,什么时候结婚。乐乐呵呵,日子过得也有滋有味的。”嘉忻说。
“黄老板,我发现这有些人忒俗,我以前在S市农业部门工作的时候,也经常接触基层人员,也没见这样低俗的。”
“王技师,你发现他们哪俗了?”嘉忻问。
“这些人总拿男女事情开玩笑,太过分了。”
“可不,有时候我都觉得太过分了。”嘉忻认同地说。
薛小莹来劲了,她笑呵呵地说:“我看哪,大城市的人也一样哦。”
嘉忻感觉话有所指,后边坐着的是我的员工,你小丫头跟我在一起说什么都可以,当着我员工的面可不能乱栽赃啊。他忙说:“薛师傅,你什么意思,你见过大城市男人怎么低俗了?”
“怎么低俗?我给你们讲个真事,我亲身经历的。”小莹双手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开口讲道:“我刚开出租车那个月,一天傍晚,也是在富丽华酒店,从酒店出来一个胖子,向我招手,我将车停下来,问他去哪?他说有鸡的地方,我将他拉到郊区养鸡场……”
小莹还没讲完,嘉忻和王诚成已经笑得前仰后合的了。笑过之后,嘉忻问:“那后来呢?”
“后来,他红着脸说,不是这个地方,我找的是城里卖肉的妓。然后,我把他拉到县里将他卸下。我哪里知道什么地方有卖肉的鸡。”
“那你现在知道哪里有鸡了吗?”嘉忻逗她。
“只能猜哪有,估计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小莹直言不讳地说。
三个人一路说笑,汽车来到了三棵榆黄瓜生产合作社。
好多菜农都聚在院里聊天,等他们来讲课呢。社长孟月礼也在人群中间,见到嘉忻和王技师下车,他冲菜农喊道:“大家赶紧到会议室,专家给咱们上课来了。”
小莹也下车,活动一下四肢,她等客人的时候不愿坐在车里窝着。她欣赏着刚刚绽开的垂柳嫩黄的叶子,望着充满乡土气息的村庄。
孟月礼没有进屋,他站在院里等嘉忻过来。嘉忻与他在院子里聊起购买农药肥料注意事项,二人商量哪天黄瓜播种。聊完正事,孟月礼一如既往,又开始说女人了。
孟月礼胳膊肘碰了下嘉忻说:“我看这女司机对你有意思呢。”
黄嘉忻扭头望着他问:“我怎么没看出来?”
“黄老板装糊涂,你还没看出来?别骗我了。你没注意她打扮了,描眉毛了?穿得也漂亮了。”
“没注意。以前她没描眉毛?上次她穿啥我都忘啦。”
“以前她她没化妆,现在瞄了眼影。她可定对你有意思了。你要珍惜,路边野花不菜百不睬哟。”
“嗨,我恐怕不行,我这人反映迟钝。这万一拿不下来,以后不好意思雇她车了,这女司机要价便宜。”
小莹这时走过来,对嘉忻说:“我呆着没事,进屋听王技师讲课去。黄老板有事叫我。”
孟月礼一步迈到薛师傅面前,拦住她问:“小薛师傅,上次我交代你的任务,你完成得咋样了?”
“你交给我的任务,什么任务?”薛小莹愣住了,疑惑地望着他。看他脸露坏笑,知道不是什么正事。
“让你照顾好我们黄老板呀!他一个人不远千里来西梁县,为了咱们绿色蔬菜生产,咱可要照顾好人家呀。”
“我只管开车,其他的事你安排吧。”小莹说完躲开孟月礼,进屋听课去了。
孟社长摇摇头说:“这姑娘不进盐精,守着大款不会挣钱。黄老板,我在县上认识两个漂亮的小媳妇,跟你说,小媳妇可比小姑娘有味。”
“孟社长,好东西你自己留着享用吧。我也进屋听听课,我真需要补补农业技术呢。”
嘉忻来到会议室,王技师已经开始讲课,小莹坐在后排一位菜农身边。屋里人坐得很满,嘉忻巡视哪里有空座位。坐在小莹身边的菜农发现嘉忻找位置,他起身示意嘉忻坐过来,他说他去办公室拿凳子。嘉忻也没说什么,过去挨着小莹坐了下来。
王技师使用PPT幻灯片讲课,菜农们听得都很认真,嘉忻也认真地听着。
听课过程中,嘉忻不时地发现坐在前面的菜农,有几位好几次扭头望一眼他跟小莹,神色中有种暧昧的东西。嘉忻心里一颤,啊!难道菜农测猜自己与女司机暧昧!自己跟她有暧昧了吗?哎,真说不好了。自己连续雇她的车,不是也觉得悦目愉情吗?这也难怪孟社长和一些菜农有猜疑。真应该注意了,今后还要长期在这工作呢,别人说闲话可不好。
回来的路上,嘉忻一路无语,他在矛盾倒地用不用小莹的车。不用吧,还挺留恋她的,用吧,又担心别人说什么,也担心自己把持不了自己的情感。薛小莹也没觉得有什么不一样,她一路上都在咨询王技师关于绿色蔬菜生产技术问题,看来刚才的课她还真听进去了。
王技师下车,头里走了。嘉忻有话要说,没有马上下车。
小莹问嘉忻:“黄哥,明早几点?”
嘉忻不想再打她车的想法,本来不想告诉她的,明天不给她打电话就是。小莹这一问,嘉忻只好说了。
“小薛师傅,我这几次跑基地,你也看到了,有的人总拿我跟你开玩笑,我心里挺不安的。县城那么多的出租车我不用,偏偏一次一次地雇佣女司机!本来我们没什么的,为了工作,犯不上给我带来不利影响,给我们公司带来不利影响。谢谢你这些天的服务。”
小莹的脸先是泛红,然后变白,最后飘上一片阴云。她撇了一下嘴说:“嘁!黄老板,想不到你心里还挺复杂的。用个车还瞻前顾后的,还管别人怎么说,活着真累。不是你谢谢我,你是顾客,是上帝,我该谢谢你,谢谢你这些天照顾我的生意。再见吧,上帝先生!”
嘉忻下了车,心里挺不是个滋味的,跟她在一起的这些日子,开心愉快。两人已经成了很好的异性朋友,红颜知己一样的朋友,没想到最后不愉快地分手。小莹撇嘴不高兴的样子,嘉忻心里有点痛痛的。难道真是自己太把别人的神情当回事了吗?能怨别人吗,自己喜欢她,坐在她身边,当她伸出右手挂档的时候,有好几次都想伸手握住她柔软的手。已经到了危险的边缘,该分手了,嘉忻,不要顾及她的感受了,你不是只想悦目不想用情的吗?你不是也有点背叛女友娅楠的自责了吗?难道你要等到不能自拔的时候再分手吗?
嘉忻加快步伐,进了酒店,他没有回头看看还愣在车里的薛小莹。
薛小莹望着黄嘉忻绝情绝义的样子,恨不能开车过去把他撞翻,这家伙,太气人了。她气呼呼地挂上档,油门一踩倒底,汽车猛地向前一窜,几乎撞到前面的车。
薛小莹像被恋人甩了一样郁闷,太郁闷了,开了两年车还没遇见他这样的,人不大,想法还挺多的。你花钱打车,我又没多要你钱,管别人说什么呢?不是你自己心里有鬼,怎么会怕别人说?坐女孩子车有人说闲话,那女人开车还没人坐了不成?嘁,不挣你的钱,姑奶奶我哪天也不少挣。
薛师傅一腔怒气,车子开得飞快,能保证不出事故已经不错了,哪还有精力寻找路边打车的人!空车在县城跑了一圈,也没拉上个乘客,她情绪低落,像有块石头压在心头。已经下午二点多,午饭没吃,也不觉得饿。平时这个时候,或者被妈妈叫回家吃饭,或者在外面买个凉粉垫吧一口。她闷闷不乐地在县城又转了一圈,有点魂不守舍,只能做到红灯停绿灯走,见到行人点刹车。有两次差点碰到人,惹得人家回头骂她。心不在状态,开车自知很危险,还是早早收车回家吧。
她开门进屋,把挎包挂到门边的挂钩上,换上拖鞋,趿拉着拖鞋找妈妈。小莹像刚上小学的学生,到家里先找妈妈,习惯了。
妈妈在厨房坐在小凳上洗衣服,听见开门声,扶着墙壁站起来。“回来了,小莹,怎么了?脸色这么不好。”妈妈看着小莹冰冷、灰白的脸,知道她遇到什么事了,关切地问。平时这个点小莹很少回来,中午回来吃饭,也是笑嘻嘻的,捧起饭碗狼吞虎咽的。
小莹有气无力地答了声:“没事,有点累。”然后,她来到客厅,一屁股坐到沙发上。茶几上有妈妈预备的凉白开,小莹倒了一杯水,“咕嘟嘟”一口气喝了一大杯。然后抓起遥控器,打开电视机,“咔、咔”一个劲换台,没一个节目称她心的。
妈妈擦干手,坐到女儿身边,拉过女儿的手,“小莹,哪里不舒服了,还是有人欺负你了?”
“没有啦!妈。”小莹此刻都气懵了,不想说话,她还在生嘉忻的气。
“告诉妈,你一定是有什么事瞒着妈?到底发生了什么?”妈妈知道小莹脾气,她向来乐观,一般事情都不放在心上,今天这么早回来,也不说饿,坐那生闷气,看来事情还不小,妈妈更加着急了。
小莹的目光从电视上移到母亲脸上,看到母亲担心欲哭的表情,说:“妈,也没什么大事,就是今天有个乘客说话特气人。”
妈妈的担心稍微减轻了些。“小莹,妈妈不是告诉过你,出租车这行当就是受气的行当,什么人都能碰见,开车时最忌讳赌气了。遇见不讲理的的,大不了不挣他那份钱就是了。”
小莹心里不藏事,从小什么事都跟妈妈讲。她气呼呼地说:“不是这回事。妈,你记得我这几天跟你说的那个黄老板吗?他太气人了。”
“嗯?你不是说他人挺好的吗?”
“哼!他刚才说今后不用我车了!”
“不用就不用,他也不能一辈子雇你呀!”
“不是这回事。他说的话太气人了。”
“你哪里做得不好,他竟然不用我家小莹车了?”
小莹胡乱地按了几下遥控器,然后把遥控器摔在茶几上,回过头,拉起妈妈胳膊说:“我哪有什么做得不好!是他这人心里花花。他说不能再打我车了,说他总打女孩子车,村上的人看他的眼神不对了,说大家开始说他闲话了,说不能因为坐我车影响他的大事。妈,你看他的鬼心思。气死我了!”
“哦,是这样。我看,这年轻人也没做错什么,避嫌瓜前李下,别影响做事。我看这年轻人做得对。”
小莹把妈妈胳膊推了回去,气鼓鼓地说:“妈,你不替女儿说话,你还替那个臭小子说话!”
“人家也没做错什么,坐车也不是没给你钱。用不用车是他的权利,我怎么替他说话啦?黄老板不用你车把你气成这样。小莹,你是不是喜欢人家啦?你不是说他家里有女朋友,女朋友又漂亮又能干吗?”
“妈,你说什么呀!”小莹又推搡了一下妈妈,脸上飘来一朵红云,妈妈的话让她心里扑通扑通跳。两年来,真还没有一位乘客让她如此在意。这年轻人帅气潇洒,有正事,富二代中的叛逆,本来觉得他挺有人情味的。他有女朋友,自己也没有追求他的意思,但是给他开车,坐在他身边聊天,真的很惬意。小莹曾想过,他也许是自己这辈子最好的蓝颜知己呢。
小莹当然不能对妈妈说出自己的心思,她狡辩地说:“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妈,你也开过车,你也下过乡。谁不愿意下乡啊!跑乡下,没有红绿灯,没有警察,不用满大街找客人,开车像兜风一样惬意。到了乡下,客人去忙业务,咱还可以休息,听听音乐,看看风景,有点像旅游呢。”小莹说的这些也是她的感受,但是她更愿意坐在嘉忻身边享受那种如醉如痴的感觉。
女儿是骗不了妈妈的,薛美琴当然能看透女儿的心思,但她不敢深入跟女儿谈感情问题,小莹这些日子正生郝强气呢。郝强也是,刚好上大学那阵子对小莹挺热情的,现在说学业忙、写毕业论文、找工作,也不知真的假的。做妈妈的现在最大希望就是希望女儿找个疼她爱她的丈夫,然而,小莹除了有郝强这个男朋友外,跟别人也不接触。劝她几次,你要跟郝强好,你也主动点,像个恋爱样。可她却说,郝强只是好朋友而已,再说,恋爱也不是女孩子主动地事。唉,女儿大了,越来越不服管了。
“女儿,消消气,今天不出车了。你该饿了,我去做饭。”妈妈摸摸女儿柔亮的短发,起身去了厨房。
妈妈又回到客厅,递给女儿刚洗好的苹果。小莹也不客气,接过苹果大口咬起来,好像苹果就是黄嘉忻,狠咬几口才解气。这个狼心狗肺的,一点不讲情意,一句话就将这些天的友情断送了,富二代就这样恩断义绝,连朋友都没得做!哼,他的心被狼吃了!
吃完苹果,她来到厨房,把洗衣盆端到方厅,坐下来,开始嚓嚓用力搓洗衣服。每一次揉搓,心中的闷气都在滚动,黄嘉忻还在啃噬她的心,痛痛的。
小莹母女租的是一室半房子,客厅十几平米,摆设很简单,大件只有沙发、电视、一个衣柜。沙发只有一个双人座的长条沙发。没有冰箱、空调。但是屋子收拾的干干净净。
厨房很窄小,两个人通过时,一个人要侧身才方便过去。吃饭在客厅厨房连接处的小方厅。
妈妈摆好饭桌,摆上饭菜。小莹擦干手,摆好凳子,坐到桌前。妈妈做了两个菜:一个西红柿炒鸡蛋,一个芹菜粉。
西红柿炒鸡蛋是小莹早上走的时候特意嘱咐妈妈做的。以前她不爱吃西红柿炒鸡蛋,现在喜欢上了西红柿,可能是开车时听嘉忻说得太多西红柿的缘故,打开了她对西红柿的味蕾。小莹夹起一块口西红柿放入口中,酸涩味道,还是那么难吃。小莹将西红柿炒鸡蛋推到妈妈面前,拉过芹菜粉,闷头吃起来。
母亲薛美琴也在想着那个年轻人,她感觉这个年轻人很懂事,不是那种见到女人就想粘糊的人。女儿漂亮,妈妈总是担心女儿有人欺负,经常嘱咐她不要跑乡下,不要跑长途,宁可少挣点。女儿今天的情绪,很明显是喜欢上这位年轻人,要不是这位年轻人及时转身,怕小莹越陷越深呢。别说人家有女朋友,不见得看上小莹,就算看上了,灰姑娘爱上白马王子,大多数的结局是悲惨的。薛美琴想到这里,她自己的那段苦恋也翻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