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8年5月,中央决定重建中原军区和中原野战军,调陈毅到中原局和中原军区工作(仍兼华东野战军司令员和政治委员)。同时,中央军委决定粟裕任华东野战军代司令员、代政委,全权指挥华东野战军。
开封战役结束后,遵照党中央、毛主席的命令,我华野外线兵团和中野一部,在粟裕代司令员的统一指挥下,于一九四八年六月二十七日至七月六日,在河南省睢县、杞县一带同国民党军邱清泉、区寿年、黄百韬三个兵团进行了一场规模空前的战役,这就是著名的“睢杞战役”。
六月二十七日,我华野西线兵团下达了围歼区寿年兵团的作战命令。当晚,我突击兵团不待查明区寿年兵团的具体分布,即利用敌人立足未稳、犹豫徘徊之际,从四面八方发起猛烈攻击,在进行大包围的同时,猛烈嵌入区寿年兵团纵深,分割其部队,至二十九日凌晨完成合围分割任务,于七月六日全歼了区寿年兵团,同时,狠狠打击了黄百韬兵团,严重削弱了邱清泉兵团,打乱了国民党军在中原战场的分区防御体系,极大的改变了中原战场形势,为我人民解放军转入战略决战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在这次战役中,父亲随华野指挥部担任通信联络任务。战役开始后的第五天,也就是七月二日,当我西线兵团第十纵队在桃林岗地区阻击敌区寿年和邱清泉兵团时,考虑到区、邱两兵团有合围的企图,而且敌我双方的无线电通信设备很可能都被互相监听,因此,华野指挥部命令团通信连迅速去通知第十纵队立即转移,任务落到了父亲的三班,身为班长的父亲毫不犹豫地承担重任,骑上枣红马一路向十纵队驻地飞奔。
当临近目的地时,由于前面是一望无尽的高粱地,为安全起见,父亲下马将马拴在路边的一片榆树林里,然后快速钻进了高粱地。当父亲穿过高粱地来到村边时,远远看见村头和路边到处是席地而坐的部队士兵,他急匆匆的向部队跑去,可临近时父亲突然发现,不对!这些士兵都戴着钢盔,上面清晰的印着国民党的青天白日图案,瞬间,父亲明白了,这些不是自己的部队,而是国民党军。于是,顾不得许多,立即转身向来时的高粱地猛跑。敌人的一个哨兵发现了父亲,他立即向父亲开枪,并大声喊道:“****来了,****来了”正在休息的敌军一听都迅速起身,边打枪边喊叫,场面开始混乱。
乘敌人混乱之际,父亲一头钻进了高粱地,向纵深急速窜行。此时,追击的敌人也赶到了高粱地边,领头的几个敌军士兵不顾一切的也一头钻进了高粱地,沿着父亲跑过的痕迹追击。
父亲快速将背在身后的卡宾枪卸下,选择有利地形向正在朝他赶来的敌人一个点射,然后马上移动到另一侧继续射击。
显然,父亲的射击起到了作用。
由于搞不清我军到底有多少人,同时担心高粱地里是否有大部队埋伏,因此敌人停止了追击,退出了高粱地,不敢再贸然进入。于是,他们便在路边架起机枪对高粱地进行扫射,还点燃火把往里扔。
父亲趴在地上快速向前匍匐前行,无数的子弹在他头顶上嗖嗖的飞过,被点燃的高粱伴随着风迅速向里蔓延,浓烟熏得他睁不开眼睛,父亲摘下军帽堵住嘴,继续前行。
高粱地那头传来敌人的对话。
“看来这个家伙是个传令兵,他一定以为这里的****还在,是来送信的,”
“对,要想办法抓住他,不行就干掉他!”
“还要不要再派人进去搜一搜?”
“不行,这么大的高粱地,怎么搜,搞不好被他打冷枪干掉几个,派人把这附近的各个出口和通道都守起来。”
父亲一听浑身一惊,倒吸了一口冷气,脑海了迅速盘算如何摆脱目前的困境,顺利返回部队,把这里的情况报告指挥部首长。
来不及多想了,父亲当即决定和敌人抢时间,争取赶在敌人前面到榆树林骑马撤离这里,毕竟这从高粱地穿过去是直线,应该比敌人绕道要快。
借着风吹动高粱的响声和晃动,父亲猫腰穿梭在一人高的高粱地里,向着榆树林方向前行。
眼看快到路边了,正兴奋的准备窜过马路时,忽然听到阵阵摩托车的轰鸣声,父亲赶紧缩回了去,定神一看,是几辆敌人的载人摩托车,他想等敌人过去后再行动。
可谁知这伙敌人偏偏在这里停了下来,并立即将路口封锁警戒。父亲心一下子凉到了底,心想这下完了,出不去了,怎么办?他暗暗告诫自己:沉着,一定要沉着冷静,会有办法的。
父亲想起刚才敌人的对话,看来他们已经把各个路口和通道都控制起来了,现在想跑是不可能了。经过紧张思考,父亲决定等天黑以后再择机行动。
五月的下午太阳正高高挂在头顶,耀眼的阳光直射进高粱地,天气已经开始炎热,密密的高粱不透一丝风,加上敌人在南边点燃的火正在越烧越旺,本来就很干燥的天气显得更加呛人,温度也逐渐升高。
父亲着急的不停回头望着熊熊燃烧的火焰,盘算着如何躲开敌人和大火这双重困难。
幸好,风势是东南风,火势没有向他潜伏的北面蔓延,父亲舒了一口气,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刚想歇会,只见两名敌军慢慢向他潜伏的地方走来,父亲心想:现在不能动,一动敌人就容易发现,他紧紧握着手里的枪,屏住呼吸对准了敌人。
这两个家伙站在高粱地旁,边聊边向里撒尿。瞬间,一股难
闻的尿素味充斥鼻腔,父亲强忍着一动不动的趴着,等待敌人离去。可不曾想,这俩家伙不但不走,还点燃了香烟,边抽边聊起了天。
远处传来敌人长官的喊声:“嘿,别在那里抽烟,当心被****打黑枪干掉,不想活了?”
那俩人赶紧丢掉了香烟,转身跑了,父亲也顺势向右侧一滚,逃离那难闻的地方。
天慢慢黑了下来,父亲伏在高粱地靠榆树林的路边,仔细观察周围的情况。只见路中央有敌人的两个哨兵,旁边还有约一个班的兵力,围坐在一起,点着篝火在休息。
父亲静静的蛰伏着,等待有利时机窜进榆树林去找他的马。
大约过了几个小时,敌人看没有父亲的动静,便撤走了路口的哨兵,父亲仍不敢轻举妄动,见敌人的摩托车队开远了,便快速进入榆树林,寻找他的枣红马,可谁想意想不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在树林里栓了半天的枣红马看见父亲来了,便兴奋的发出阵阵嘶鸣声,父亲一听大惊,一边赶紧跑过去紧紧抱着马头,捂住了马嘴,一边解开缰绳翻身上马,快马加鞭冲出树林,向北高速前进。
由于夜晚马的嘶叫声清脆入耳,本来已经回去的敌摩托车队听到马叫声又返回原路寻找。
很快,他们发现了正在飞奔而去的父亲,便立即向他开枪射击。父亲趴在马背上,夹紧了马肚,沿着前面的一条小路狂奔着。
身后的敌人摩托车追了一段后,见父亲已渐渐远去,便停止追击,原路返回。
就这样,父亲终于摆脱了敌人的围追堵截,顺利回到了野司指挥部。当他一身尘土和疲倦向作战处首长报告时,大家都十分惊喜。因为父亲外出执行任务一直未归,部队先后派出几批人马到我可能经过的路口接应,同时,派出侦察员到原十纵队驻地打探,结果回来报告那里已经被敌人占领了,十纵队也派人传来消息,他们已经安全转移了,而父亲却一直没有消息,他们都担心父亲可能已牺牲或被俘。
父亲顺利返回的消息在指挥部传开后,得到首长和同志们的一致好评,大家都夸奖父亲沉着、机灵,反应快,警惕性高,而他却早已饿得饥肠辘辘,浑身散了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