雒妃是隔天才回的容州城,她离开大营的时候,整个大营里,已经隐隐传出,驸马是不受公主待见的,甚至于公主见了驸马就吐的流言来。
秦家军里自然是不敢乱传的,可朱雀军那边,也不晓得是不是白夜放任的结果,不过一夜的功夫,几乎人人皆知。
雒妃却是没注意这些,她自打吐了后,就像是打开了害喜的大门,不仅白日了吐的厉害,半点吃食都用不下,到了晚上,趴在床榻边吐的也不安生。
鸣蜩与季夏瞧着心疼的紧,可这在大营中,也不好找大夫诊诊,更不敢惊动驸马,只得紧着自家公主,守着她多用一些,至少吐了还能留点在肚子里也是好的。
雒妃回去的那天早上,整个人恹恹的,闻不得半点腥味,还有营中那些糙汉子身上厚重的体味,再有便是吃食太油腻,也是受不得。
秦寿初初回来,本是准备了几句体己的话要与雒妃私下里说,但见雒妃不待见他到吐的模样,便什么心思都没了。
且这些时日他不在营中,大小庶务都堆在那,故而也暂且没空理会雒妃那边。
是以,雒妃离开军营之时,也没人去支会他。
反倒是白夜见雒妃身子异常,忧心忡忡,他暗自去找了营中大夫,将雒妃的情形模凌两可的说了说。
那大夫听后,笑眯眯地对他拱手道,“恭喜,恭喜,将军说的那位娘子,多半是身怀有孕,头三月害喜严重的时候。”
这一句话,犹如晴天霹雳正正打在白夜头上,将他霹的好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他挥手,让那大夫先行离开,他却是愣愣地看着雒妃离去的方向,久久地沉默不言。
期间他见秦寿从帐中出来,面无表情的皮相,很是有一番动人心神的俊美,那等淡漠清冷,也似不食俗世烟火。
可谁能想到,就是这样一个人,一旦穿上铠甲,手持长枪,就能化身为修罗魔神,心狠手辣,嗜杀无忌。
有那么一瞬,成浆糊一样的脑子,蓦地就肯定秦寿是不知道公主已身怀有孕之事,不然他如何能这样安定的坐阵军营。
这样的念头,让他心里有丝丝卑鄙的庆幸,他亦决定,如果公主不想让秦寿知道,他定竭尽所能的帮衬隐瞒。
想通这点,他抬脚就朝秦寿走去,尔后在距他一丈的地方站定,一字一句的道,“公主的意思,是想让突厥消失,着你我联手,杀突厥个鸡犬不留。”
秦寿神色淡淡,烟色的凤眼深邃寂沉,根本看不出他所思所想。
当着全军的面,他并未反驳,只是点点头,表示知晓。
鸦羽面具下,白夜微微勾起嘴角,他相信今次公主没告之秦寿,日后约莫也是不会的,且待肚子大起来之时,还定会想法子离他远远的。
是以,他只要将人拖在军营中,以抗突的名义,待他年真彻底消灭了突厥,公主那边指不定又是其他的光景,总是没他秦寿什么事。
回了容州城的雒妃并不晓得白夜的心思,她一路难受的紧,一回去,见首阳手上端着的一碗清褐色,带着淡淡酸梅味的汤水,就出奇的觉得饿了。
“公主,这是酸梅汤,先喝喝看。”首阳也是挖空了心思,她琢磨着怀孕后的妇人,口味有时古怪的紧,便每种味道都做了些,让雒妃挨个试试,总有合她胃口的。
雒妃接过,小小地抿了口,顿觉舒服许多,也晓得饿了。
她望着首阳,娇娇的道,“本宫想吃腌制小黄瓜,姑姑可做了?”
见雒妃有了胃口,六宫娥都十分高兴,首阳当即道,“婢子立马去做,公主既然有胃口,就多用一些。”
雒妃微笑点头,她也晓得身边人都是为她好。
通过首阳的一番试,连雒妃都发觉自个这会明显更喜酸的吃食多一些,都说酸儿辣女,几乎没人会认为雒妃肚子里怀的会是个女娃。
所以,这些时日,六宫娥逢人便是笑脸相迎,让长随延安心头打鼓,吃不准这任性公主又是要作什么妖了。
有关雒妃的事,延安每日都要与秦寿回禀,甚至连正院膳房里多出几坛子腌制菜的事,延安也事无巨细的说了,更别说雒妃每顿多吃的几碗,或者公主莫名其妙好似吐过诸如此类。
得到消息的秦寿,夜深人静之际,他将延安送过来的消息,一一整理出来,特别是雒妃在吃食上好似不在克制,还有时常呕吐这两点,他给着重圈了出来。
就他了解的雒妃,从上辈子算起,那对自个相貌就是个十分在意的,她在吃食上出奇的克制,也是为了保有姣好的身子,不能胖一丝,也不可瘦丁点。
一直以来,秦寿对她这样重美色的执念,觉得颇为有些不可思议。
女为悦己者容,他是不太理解的。
但真有一天,雒妃不再克制了,他第一反应就是,不太可能!
延安的消息千真万确,还有雒妃呕吐这点,他如今想来,那日应当是他身上的血腥和杀伐气太重,所以才致雒妃受不了缘故。
以秦寿这样智多近妖的竟然都有想不明白的时候,他便决定抽空回城亲眼看看,到底雒妃在耍甚花样。
第二日,与秦寿不对付的白夜,主动过来,提出要一同出兵,趁突厥乌木死了,新的可汗未曾选出来之际,一鼓作气,将蛮子赶出大殷去。
秦寿危险的半眯凤眼,他冰冷而审视地望着白夜,好一会才漫不经心的道,“就依白将军所言。”
两人又再次联手,将群龙无首的突厥杀出上百里地,一直将蛮子赶到草原深处去。
鸣金收兵后,秦寿换下铠甲,他牵出黑马,就准备今晚回城。
岂料,白夜一剑砍过来,星目幽深的道,“前几次,未曾与容王分出胜负,今个便一较高下!”
秦寿冷哼一声,哪里理他,一甩马鞭,就要走人。
白夜不依不饶,他长剑一转,就朝秦寿身下的战马砍去。
浓若实质的杀意陡升,秦寿手中马鞭一扬,缠住白夜长剑,再向上一撩,将人格挡开,他一跃下马,接过副官送来的九曲长枪,二话不说,就同白夜刀光剑影地战到了一起。
两人从暮色时分一直打到半夜,整个军营中,旁的人早便去歇息了,唯有巡逻的而已。
秦寿收枪,他与白夜大战一场,手脚酸软,没了再战的架势,白夜同样也是好不到哪去。
他爬上马背,提着长枪,一吁黑马,还是要回城去。
白夜眸色闪烁,他抬手朝秦寿扔出长剑,喝道,“再来!”
如此明显的阻拦之举,秦寿哪里还看不出端倪,他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笃定的道,“你是不想本王回城!”
白夜冷笑一声,“不过是想容王分出高下罢了。”
秦寿哪里是好糊弄的,他面无表情,烟色沉寂如墨,“如今城中,能牵动你的,唯有蜜蜜一人罢了,是以,你不想本王回去,是事关蜜蜜!”
白夜同样冷冷地回视他。
秦寿微微勾起嘴角,眉心丹朱色,浮现出明显的嘲意来,“本王今个就还偏要回去,看你能拦本王到几时!”
白夜脚步一侧,人一闪,捡起长剑,就到秦寿面前,手中长剑一指,“你要想回去,除非踏着我的尸体!”
秦寿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忽的低笑出声,但那笑意并未到眼底,只是眼梢眉骨那,就化为狠厉的冰霜,锋锐的能见血封喉。
“既然你执意寻死,本王就成全你!”他话音方落,身下黑马前蹄一扬,九曲以诡异而刁钻的弧度快若箭矢地刺了过去,却是当着白夜的眉心。
白夜脚尖一点,人极速后退,并手中长剑不断挽出剑花来抵挡。
谁料,亲事猛地高呼一声,“秦家军听令,与本王困住他!”
本就诸多没睡死的众人,一个激灵,连衣裳都来不及穿,提着长戈就跑出来,身体的反应快过脑子,速度地团团围住白夜。
白夜也是不甘示弱,他喊道,“朱雀军听命,拦住容王!”
朱雀军确实要隔的稍微远一些,待众人抄着兵刃过来的当,秦寿已经趁机溜出去老远,并遥遥的消失在夜色中。
白夜大怒,他脚一跺,飞身而起,随意夺了匹战马,让朱雀军拖住秦家军,他想也不想的随后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