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光下,华枫盘腿而坐,用心地擦着他的玉箫。“师兄,你休息了吗?”是笼翠的声音。华枫嘴角一扬:“请进。”笼翠轻轻掀开帐帘,走了进来,一眼望见了那飘忽淡雅的绿色,“好漂亮的玉箫!”她禁不住赞叹。“我知道你会来找我。”华枫道。笼翠飘然走到一边,坐下,眼光闪烁:“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从见你的第一面开始。”华枫如实道,“你说你住在隆迪府上几年。但是,在你跟你婆婆住在仙人谷的时候,我调查过你,我可不记得有这样的调查结果。”他在烛光下仔细看了看擦拭的成果,又说:“既然这样,你会掌握隆迪的每一步行动,那么消息的来源一定是在敌方了。”
“你为什么不戳穿我?”笼翠问。华枫一笑,道:“对君华有利无害的事我干嘛要戳穿你,我只想知道一件事。”他停下手中的工作,抬头看着笼翠,认真地问:“夏虫儿是不是在隆迪军营中?”
笼翠没有立即回答,她咬着下唇,良久,终于抬起头:“没错,跟我通信的人就是夏虫儿!”华枫眼睛一闭,拳头一握,狠狠地砸在了案上。笼翠顿时吓了一跳。华枫抚抚额头,摆摆手:“没事,你继续说。”
笼翠看了他一眼,接着说:“一个月多月前,夏虫儿来找我,确实是要接小五小七回云摩峰安顿。当时,我听说君华要打仗的消息,也想来帮忙,夏虫儿说你们决不会同意我们来军营,所以就计划了这件事。我在明,她在暗,用我训练的信鸽传递消息,帮君华打胜仗。”
“她的胆子果然够大。”华枫轻轻地说,心中已是波浪起伏,难得平静。
“可是,现在你截了我们的信鸽,夏虫儿得不到消息肯定急得不得了!”笼翠皱眉道。“我没有截你的信鸽,在知道可能是夏虫儿的情况下,我不会轻举妄动。”华枫道。“那烧乳鸽……”笼翠还是觉得不可思议。“那只是山鸡,我把它做成了烧乳鸽。”华枫淡淡地说。笼翠惊讶不已:“早就听夏虫儿说你厨艺不凡,没想到是真的!”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速战速决!”君华突然掀开帐帘走了进来,把笼翠吓了一跳。华枫却处变不惊:“他肯定全听到了。”
“我只是想了一计,来与你商议。现在看来,容不得隆迪多少时间了。”君华看着华枫说。“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隆迪有五万大军,我们只有两万,不计划周密不能出兵!”笼翠道。“不,我们现在有三万,麦萨尔部落已同意投靠我们,再说,打胜仗的不一定是人多的那一方!”君华胸有成竹地说。
草原上空悄然飞过一只白鸽……
隆迪帐内,探子来报:“将军,敌军已攻破麦萨尔部落!”“这么快?”隆迪一下站起来,有些吃惊,“战况如何?”“战场一片废墟,到处是士兵尸体,从衣服来看,双方都伤亡不小!”探子禀道。
“好!”隆迪拍案高喊,“这么好的事我得庆贺庆贺,来呀,拿酒来!”一士兵端来酒,隆迪敞开衣怀,大杯斟满,还未入口,旁边一随侍士兵噗通跪倒:“将军,能否听小的一言?”
隆迪斜睨看去,忽地哈哈一笑:“本将军今天高兴,好!你有话就说!”他大手一挥。“将军,敌军刚胜完一仗,损失会不小。但他们必定料定将军会在此时松懈,如若趁正盛的势头一鼓作气向将军攻来,没有将军清醒坐镇,千里之堤也会溃于蚁穴!”
隆迪放下酒杯,仔细一思量,点头:“你说的也不无道理,来人!将酒撤下!”隆迪走至士兵面前,一招手:“起来!”士兵低头站起。“如果真如你所料,本将军必定重重有赏!”“谢将军!”士兵道。“你叫什么名字?”隆迪问,“小的叫常胜。”士兵抬起头来,眼神狡黠清澈。
傍晚,隆迪大笑入帐,“常胜!常胜!”常胜忙上前拜见。隆迪喜不自禁,忙将他搀起:“哈哈!常胜,你真是人如其名!听了你一席话,我果然大获全胜啊!哈哈!世玄那小子带兵偷袭我,结果他狠狠地中了一箭,大败而回啊!”“恭喜将军!贺喜将军!”常胜笑道。“走!”隆迪携上常胜的手,“庆功宴已经摆下了,本将军这次要跟你痛饮一番哪!”
庆功宴上,一片欢声笑语。隆迪亲自给常胜满满斟上一大杯,他站起来,朗声道:“众位将士,今天的大胜多亏我身边的这位小兄弟常胜!他有未卜先知之能啊!对了,常胜,你不是鞑靼人吧?”常胜脑瓜一转,站起来回道:“禀将军,我是中原人,家父曾在军营中当差。从小我饱读兵书阵法,只是毫无用武之地。如今能为将军效力是常胜一生的荣幸!”
隆迪听了大为高兴:“你既有这才能,怎可以屈为一个小兵?这样,今天,不,现在,我就封你为军师!为我出谋划策,列兵布阵!你可愿意?”常胜忙倒身叩谢:“将军知遇之恩,常胜永生不忘!以后将永随将军左右,鞍前马后,死而后已!”
“好!好啊!”隆迪一把拉起常胜,高举酒杯:“众位,我们一起举杯,敬常胜军师!”他转头对常胜说:“军师可要满饮此杯啊!”“遵命!”常胜捧起酒杯,眉头轻轻一皱。
“报!”一探子飞奔上前,“禀将军,敌军大营挂满白帐,一片静肃,敌将世玄死了!”“什么?”隆迪猛一拍案,大笑出声:“千真万确?”“是!”马上,接连又跑进两拨探哨,探得内容如出一辙。隆迪笑得嘴巴差点咧到耳后:“好!太好了!本将不费一兵一卒,世玄就死了!”
“恭喜将军!贺喜将军!”众将士齐声大喊。
“来呀!再给军师提两坛酒来,本将军与你开怀畅饮,不醉不归!”隆迪笑道。常胜忙起身道:“感谢将军厚爱,但这并不是常胜一人之功。烦请将军将我的酒赏给众将士喝吧!”“哎!”隆迪摆摆手,“今天庆功酒人人有份,军师不必推辞,来!干!”
“干。”无法,常胜一憋气,猛喝一口,马上又给呛了出来,太辣了!众将士看着他哈哈大笑。“草原酒太烈,你慢慢会习惯的!”隆迪拍拍常胜的肩膀,笑道:“来呀!上歌舞!”
一会儿,十几个草原姑娘脚步欢快地舞了进来,个个精神奕奕,跳得热闹非凡。她们手持各种乐器,有笛子,胡琴,箫……“箫!”常胜的眼睛猛地定在那个吹箫的姑娘身上,她细目长眉,英气逼人,却又美得不得了!忽然,吹箫的姑娘朝常胜一眨眼,“枫……”常胜差点脱口而出。
“风?什么风?”隆迪放下酒杯,奇怪地看着常胜。常胜忙咽下刚才要说的话,回道:“禀将军,我是想说,草原姑娘个个枫……风……疯……丰,哦!丰神俊逸,神采非凡!”常胜搜肠刮肚,好不容易想起个词。“噢,哈哈……”隆迪大笑起来,“你们中原人总是文绉绉的,怎么?军师,看上我们那个姑娘了,说吧,我赐给你!”
常胜一指那吹箫的姑娘:“她!”马上,隆迪“啪”地放下酒杯,声音很响。歌舞戛然而止,将士们也都安静了。“她可是这里最漂亮的姑娘,我也喜欢她!”隆迪脸色有些可怕。
常胜攥了攥拳头,手心里的汗有些发凉,他笑笑:“属下不敢夺将军所爱。”隆迪脸色有点缓和,常胜又说:“但将军金口玉言,说出的任何话都有如将令,属下更不敢冒犯将军的威严!”
隆迪眯起眼睛,脸一直绷着,常胜不惧地对上他的眼睛。半晌,隆迪突然哈哈大笑:“好!本将军就喜欢你这直言不讳的性子,像咱草原人,那姑娘给你了!”“谢将军!”常胜起身拜谢。很快,庆功宴又开始歌舞升平。
吹箫的女子坐到了常胜旁边,拿起酒坛给常胜倒了一杯酒。“你怎么会跳舞的?我可大吃一惊!”常胜低声笑道。喧嚣的大宴上,欢歌笑语,没有人注意他,更不会有人听得见他说话。“还不是为了你!”姑娘一沉脸说,却是华枫的声音,转而他递过酒杯,笑道:“你刚才做得很好。”
“我不想喝,太辣了!”易名常胜的夏虫儿苦声说,脸上仍然挂着笑。她接过杯子,目不转睛地看着华枫:“枫老弟,光看你的样子就让我醉了!”话音刚落,手中的杯子滑落,“哐”地掉到了地上,洒了她跟华枫一身。
“军师,意乱情迷,拿不稳你的酒杯了吗?”隆迪哈哈大笑。“将军见笑,我去换身衣服,去去就来。”夏虫儿窘迫道。“去吧。”隆迪点头,夏虫儿当即拉着华枫匆匆离去。
营帐内,“枫老弟,转过身去!”夏虫儿刚要脱衣换上,意识到华枫还在跟前,脸一红。华枫笑着转身:“小迷糊!”“枫老弟,你怎么混进来了?”夏虫儿一边着急忙慌地换衣服,一边问。“保护你!”华枫道。“我不用受保护,遇到危险,我脚底抹油的速度比谁都快!”夏虫儿费劲地系上最后一个扣子,浑身抖擞抖擞,道:“穿好了,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华枫给她拢拢滑落的头发,道:“你认为我还能怎么做?当然是老本行。”“下药?”“对,放倒隆迪和他的将领。我本想直接下到他的酒库里,但是晚了一步,只好到大宴上见机行事。”华枫道。夏虫儿敲打着下巴,突然灵光一闪:“我有办法,先把解药给我。”
华枫一愣,但还是给了她。夏虫儿扔进嘴里,一伸脖,吞了下去:“真苦……枫老弟,待会儿你把药下进我的酒坛里,我会让他们全部趴下!”华枫心中已知夏虫儿的办法,一把拉住她:“你想清楚了?隆迪有五个副将,四个参将!”“当然,我现在又没醉。放心!”夏虫儿深吸一口气,拉着华枫走出营帐。
大宴上,将士们喝得正欢。每个身边都有一个跳舞的姑娘服侍,隆迪更甚,左拥右抱后倚有三个!“他们酒量真好!”夏虫儿忍不住咂嘴赞叹。华枫把酒坛拿到夏虫儿手边,迷药已下进去了。夏虫儿眼睛一笑,嘴型轻动,无声地说着:“放心!”
她站起身,对隆迪说:“将军,今天是你大获全胜的日子,也是我荣幸成为军师的头一天,我想敬在场的每位将士一杯酒,不知可否?”隆迪红着脸,大手一挥,笑道:“军师尽管去吧!”
华枫捧着酒坛跟在夏虫儿身后,“车轮将军,我敬你一杯!”夏虫儿给第一副将哲文满满倒了杯酒。哲文气壮如牛,声音洪亮:“军师客气!”他一仰脖,亮了一下杯底。夏虫儿呆了一下,看着眼前的大杯,一沉心,咕咚咕咚一气灌下,辣的眼泪哗哗流。她使劲抹了一下脸,也亮了一下杯底。
“好样的!”哲文大手一拍夏虫儿的肩,她一个踉跄,华枫及时扶住了她的背。看着华枫的眼睛,她笑了一下,用目光告诉他:“我还好!”
接下来,第二位,第三位,第四位……夏虫儿的脚步越来越飘忽,神智开始混乱,她努力攥拳以凝力定神,拳头却怎么也握不起来,但身后一直有只手在稳稳地撑着她。华枫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夏虫儿,她一声声“干”,一次次灌下辣酒,一次次不忘对他微笑,他满身心除了心疼还是心疼。
终于,夏虫儿连喝带洒地干完了最后一杯酒,全身都靠在了华枫身上,醉眼朦胧:“终于……完了!”紧接着,她脑袋一歪,不省人事。
华枫轻轻抚抚她发白的脸颊,身后隆迪大笑走来:“美人,军师既已安睡,你我何不再入帐中欢饮几杯?”华枫扶着夏虫儿跳到一边,隆迪两手抓空。华枫冷冷一笑,将身上所传女装,饰物,蒙面纱巾全部扯去,转过身来。隆迪一下呆了,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个白衣如雪,俊美不凡的公子!“你是男的?”
华枫轻轻放下夏虫儿,眼神一下变得充满杀气:“我来给世玄报仇!”他脚尖点起一把剑,径直向隆迪刺去。隆迪果然不愧为沙场老将,临危不乱,后退几十步后,欠身躲开。华枫返身又一招刺去,剑气如虹。隆迪马上拔出佩刀,刀剑相抵,火花迸现!“小子,功夫不错!”隆迪额上留下了汗珠,视看周围,所有将士都昏迷不醒。
这时,“将军!”几十个士兵冲了进来。“将他拿下!”隆迪大喝。士兵得令,纷纷亮出武器向华枫扑了过去。华枫一笑……噼里啪啦一阵乱声后,十几个士兵的兵器纷纷脱手,另有不少被华枫的连环腿踢出圈外。华枫剑锋一转,冷冷闪光,他纵身一跃,直取隆迪。
隆迪大惊,抓起手边的夏虫儿猛扔了过去,华枫忙收住剑势,一手携住夏虫儿的胳膊,落到地上。忽听咔嚓一声,一个大铁笼兜头罩下,华枫虫儿被困到了笼中。
“哈哈……”隆迪大笑着上前,“你还能报仇吗?”华枫怒容满面:“你真狡诈!”隆迪笑道:“不怕告诉你,这个笼子本是我给世玄精心预备的,玄铁制成,坚不可摧。我一直等着他来偷袭,没想到他倒真的死了!凌三柳现在复国无望,我正好可以趁此时机打他个措手不及!”
华枫一指夏虫儿:“她!你不管了吗?”隆迪不在意地笑笑:“常胜,他确实立了大功,我也圆了他的要求,把你赐给了他,可惜……他如果醒来看到你肯定痛心,不如让他来个圆满,随便你!”说罢,他转身大步走出大营,喝道:“来人!点齐四万兵马,今晚与我踏平叛军营地!”
华枫看着营外到处闪动的火把,听着那杂乱的脚步声,嘴角一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