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歇一会儿。”夏虫儿闭上眼睛,她总觉得有点头昏脑胀,直犯困。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挣扎着坐起身来,甩了甩头,扶着床栏刚要下床,一阵敲门声吓得她又缩回被窝里,她暗自埋怨:这个师弟,临走也不知道把蜡烛吹灭,怎么办哪?
一会儿,她侧耳一听,敲门声消失了,心下一乐:哈,走了。她憋得难受,马上掀开被子,但这下真吓着了!
华枫正站在床边,看到夏虫儿的那一刹那,脸上不知是什么表情。他嘴唇动了动,平静而又凌厉地问:“这是凌君华的房间,你怎么会在这?为什么躺在他的床上?还……还穿着他的衣服?”看着华枫吓人的目光,夏虫儿连忙坐起,解释道:“枫老弟,你想哪去了?我是听说你受了伤,来看看你。”
“看我?”华枫眼睛一眯,“在君华的房间里看我吗?”他直直地盯着夏虫儿,怒道:“夏虫儿,我最讨厌别人骗我,难道你不知道你撒谎的时候会脸红吗?”华枫把桌上的铜镜甩到她面前,大步摔门而去。
夏虫儿愣愣地捡起铜镜,看着镜中自己红红的脸颊,自语道:“我没撒谎,我只是……发烧了。”
华罗甘泉的迷药药劲真不小,风之靖至今未醒。南无影南无踪在风之靖前后站定,同时提息,运起内力,慢慢地将龙血丹从风之靖体内逼出,那颗黄红色的宝石熠熠夺目,顿时使暗室生辉。
君华紧紧握着这枚历尽艰难才得会的珍宝,全身竟升起一股从未有过的力量!他噗通一下跪在南无二老面前,瓦勒达也随他一起跪下,“师父,师叔,谢谢你们!”君华叩头致谢。“师父帮徒弟,还谈什么谢不谢的?快起来!”南无影忙说。“受了将来一国之主的一拜也算值了,君华,不要再跪了!”南无踪也说。
华枫冲出房间后,一直漫无目的地走。当瓢泼的大雨浇到他脸上的时候,他突地一下站住了:我这是怎么了,虫儿是什么人我还不知道吗?他大力捶了捶自己的脑袋,掉头往回跑。
他心急火燎地推开门:“虫儿!”房间里却空无一人。被子叠了起来,那面铜镜又放回了原来的地方,亮得晃眼!“君华!”华枫马上返身去找他。
凌君华仍跪在地上没有动,后面的瓦勒达也不敢起身。“有事吗?君华?”南无影觉得有些不对劲。“有什么事我们先出去再说,这不是个谈话的地方。”南无踪着实不喜欢这阴暗潮湿的环境。“是啊,小虫儿在那一动不动,估计快难受死了,我们得赶快回去给她解穴。”南无影笑道。
“不用了,师父。”君华抬起头来看着二老。“什么意思?”南无影不解,“你已经把她放了,是吗?”南无踪脸上的温和表情消退。“是。”君华点头。“我说你……”南无影一下气得直跳脚,“你知道抓她有多不容易!我们再上哪去找她?”他怒气难消,背身不再看他。
这时,华枫来到暗室外,他屏息静静地站住。“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就不怕再也学不到武功吗?”南无踪直视着君华,问。君华淡淡一笑,说:“我更怕师妹回去嫁给别人!”南无影蓦地转过身来:“君华你……”
“我喜欢师妹!”君华认真地看着二老,脱口而出,“以前我只喜欢武功,现在师妹在我心里的地位远远超过了武功,我想跟她在一起,一辈子!”君华加重了语气,郑重地又给二老叩头,恳求:“请师父师叔成全!”
南无影仍是不太适应这突如其来的一击,他心中自是欢喜,也充满担忧。然后,南无踪把他的担忧道了出来:“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也是我们料想不到的。不管怎么说,你将来都是一国之主,可虫儿是万万当不了国母的。她喜欢的是自由,不愿意,也不可能受那四面高墙的宫殿束缚!”
君华没有退却,他坚定地承诺说:“师父,师叔,我不会勉强虫儿做任何事,我会尊重她的意愿和自由,我保证,夏虫儿永远只是夏虫儿!绝不会因为我而失去自我!”他的眼睛闪闪发亮,“请师父师叔能给我一次机会!”
暗室静了一会儿,南无影走上前,拉起君华,按着他的肩膀道:“机会不应该是我们给你。不过,小虫儿无拘无束地野惯了,完全没个姑娘样,你到底看上了她什么?”这时,南无踪也用疑问的眼光看向君华,君华嘴角一扬,轻轻地一字一顿地说:“在我心里,夏虫儿就是一个宝!”
翠咏亭里,华枫倚靠在栏杆上,兀自看着手中的玉箫出神。雨还在下着,在亭外围出一个水帘。君华走进亭里,收起伞抖了抖雨水,看着华枫:“等我吗?”
“夏虫儿为什么会在你的房间?”华枫直视着他的眼睛,单刀直入。君华一笑:“你见到她了,那她没告诉你吗?”华枫胸口一闷,说:“我想让你告诉我。”看着华枫的表情,君华也猜到了八九分,果然是误会了。
“虽然这是一个不错的机会,可我并不想趁虚而入。”君华背手一笑。“什么意思?”华枫一愣。君华叹了口气,笑道:“你什么时候不会用脑子想问题了?”“你……”华枫眉头紧皱。君华忙摆手说:“不要冲动嘛,我的意思是,有些事情不能只用眼睛去看。唉!作为你的对手,我这样说很吃亏啊!”君华瘪瘪嘴。
华枫眼睛一亮:“这么说,虫儿真是……”“你应该相信虫儿的话!”君华收起笑嘻嘻的表情,认真地说。华枫沉吟了一下,立马要冲进雨帘。
君华轻轻一晃身,挡在了他面前:“我说你不要冲动嘛,没想到平时心思缜密的华枫也会这么……”君华啧了一下嘴巴。“你知道虫儿在哪?”没理会他的取笑,华枫急问。君华一笑,双手抱在胸前,慢慢走到华枫身后说:“在你昏迷治伤的时候,梅兰竹菊告诉我师父师叔找到了师妹,而且,师妹那四个朋友也跟着到了。所以,我给了师妹那四个人的地址,现在他们应该见面了吧。”君华顿了一下,看着华枫说:“在镇西头的云升客栈。”
华枫离开后,凌三柳闪进了翠咏亭,笑问:“自己吃亏,那为什么会帮他?”君华并不讶异凌三柳的出现,他笑了笑,说:“这样,虫儿的伤寒就有人治了。”凌三柳面向君华,认真地说:“君华,一个君王在治理国家时总会用些手段的。”
君华背手屹立在亭子里,出神地看着那不停歇的雨,风扬起他的衣衫,他静静地说:“爹,对待逆臣和对待兄弟是不一样的,对华枫,我只会光明正大。”
再说夏虫儿,她本来方向感就不好,加上头脑迷糊,来回折腾了好几趟才找到了云升客栈。在见到肥宝,通天龙他们的那一刹那,她笑了,软软地倒了下去,伴随着四人的惊呼……
云升客栈,通天龙几人分了工。八虎去请大夫,肥宝去买干衣服,通天龙则端来一盆冷水,给夏虫儿的额头降温,七宝用棉被把夏虫儿裹得紧紧的,他还是觉得不妥,又向客栈掌柜要了一个火盆。
但夏虫儿仍烧的滚烫,一点气色也没有,正当他们急得团团转的时候,八虎肥宝带回了一身白衣,同样也是湿淋淋的华枫,四人一咧嘴角,终于放了心。华枫快步到床前,摸了摸夏虫儿的额头,当机立断地拿出一块银子交给通天龙:“把老板娘找来。”
君华回到房间,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索性他坐到桌边,一边喝茶一边发呆。突然,他扬手把茶杯往外一扔,大喝:“谁!”“是我。”南无影推门而入,接了个正着。“师父!”君华又惊又喜,南无影坐下来,兀自倒了一杯茶,端起杯子笑道:“你的茶让我睡不着,只好找你来了。”
“师父还在为我在暗室说的话伤脑筋?”君华道。南无影看着他,一笑:“果然够聪明!小虫儿比你可差远了,有时候一句话我说好几遍她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还经常张冠李戴,笨极了。”君华为南无影续上水,道:“师父,我们师徒俩无话不谈,您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南无影咽了口茶,拍着君华的胳膊说:“小子,你确实让我吓了一跳,说实话,到现在我都没缓过来。你人品,武功,甚至家世都是一流的,我以为你喜欢的是那些跟你相配的,同样优秀的姑娘。”南无影一笑,“我实在是想不到你会喜欢小虫儿?我跟你师叔的意思是让小虫儿嫁一个本本分分,心地善良的人平平安安地过一生……君华。”南无影看着君华的眼睛,“师父虽然非常欣赏你,但你却让我产生了很大的隐忧。”君华笑了笑:“师父,但说无妨。”
“据我所知,你父王有十八个妃子,那国舅更甚,有五十六个!后宫佳丽众多本就是一个宫殿的潜规律,但后宫争斗也是常见的事,先不说虫儿愿不愿意嫁给你,我可不愿把她往火坑里推。”南无影顿了一下,“所以,我考虑再三,你还是放过小虫儿吧!”
君华似乎早就知道南无影会这么说,显得并不惊讶,他反而很认真地问向南无影:“师父,你觉得我会收复鞑靼吗?”对于君华一下扯开话题,南无影先是一愣,不过还是马上回答了他:“当然。”君华笑了,说:“那我作为鞑靼的国王,我当然有权废除这个潜规律喽。”
思量,沉默,南无影突然一笑:“你既然这么说,师父当然放心了,那祝你好运吧!”他端起茶来一饮而尽。
“谈完了吗?”南无踪也还未歇息,南无影径直坐到八仙椅上,捋须自叹:“看来君华是真的喜欢虫儿。”南无踪一笑:“但虫儿可能已心有所属了。”“你是说……”南无影一拍桌子,猛然想起枫叶荷包的故事,“对呀,还有那小子呢!”
大雨依旧哗哗地下着,夏虫儿依旧沉沉地睡着,旁边的桌子上放着一个空的药碗。华枫坐在床沿上,白皙的大手抚上轻轻夏虫儿的额头,他嘴角一扬:“烧退了。”
华枫拿过肥宝带过来的干衣服,开始宽衣解带。这时,夏虫儿眼睛眨了眨,慢慢睁开了,华枫脱下外衣,露出了光洁的脊背,夏虫儿的眼睛豁地睁大了,她嗖地坐起,拿被子蒙上头,叫道:“枫老弟,你干嘛在这脱衣服?你想干嘛?”
华枫听到夏虫儿的声音,喜得转过身来:“你醒了!”一看到夏虫儿滑稽的样子,他忽地心中一动,把手中的干衣服扔到一边,俯身凑近了夏虫儿,用力扯下她的被子,用魅惑的眼神望着她,语气充满挑逗意味:“你说我想……干嘛?”看着愈来愈近的华枫,夏虫儿忽然一把捧过他的脸,疑道:“你是华枫吗?”“你说呢?”华枫笑得迷人。
夏虫儿一下撂开手:“那就别开玩笑!”她像一条鱼一样哧溜从华枫胳膊下钻过,缠着被子一下滚下了床,脑袋重重地撞到床腿上,顿时眼冒金星,脑袋发胀。“你没事吧?”华枫马上跳下床,夏虫儿把脸埋在被子里,一手举着他的外衣说:“穿上。”
外衣一展,华枫笑着穿好,“别憋着了,出来吧。”他说。夏虫儿慢慢抬起头来,一下对上了华枫近在咫尺的眼睛,她吓得往后一仰,华枫及时托住了她的头,避免了二次受伤。
夏虫儿呆呆地愣愣地看着华枫的俊颜,移不开目光。“虫儿,夏虫儿!”华枫唤了她好几次,不得已用力拍了下她的脸。“啊!”夏虫儿一下回过神来,窘迫不已,她不自在地笑说:“刚才,刚才头有点晕。”接着,她下意识地往后挪了挪。
“对不起!”华枫突然对她说。“嗯?什么?”夏虫儿一怔。“别假装听不到,总之,这都是我的错,我道歉!”华枫揉揉夏虫儿的头发。夏虫儿心跳加速,她赶紧移了视线,努力想掀开被子站起。
华枫一下按住她的胳膊:“我都道歉了,你总得说点什么吧。”“我原谅你。”夏虫儿马上说。“你不是在骗我吧?脸怎么那么红?”华枫还是不松手。“随你怎么想。”夏虫儿扶着床栏站起,刚想迈步,却忘了脚还没抽出来,“啊!”她一下把面前的华枫扑倒在地,华枫外衣上刚系好的扣子一下子又被拽开了。更要命的是,这时候,肥宝四人突然闯进门来,他们立刻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你们,你们……在干吗?”
夏虫儿连忙跳起,抓耳挠腮地想出一个理由:“我们,我们在切磋功夫呢!”“嗯?是吗?”肥宝半信半疑。“我的话你们都不信吗?我们是兄弟,玩在一处,打在一处,有什么问题?”夏虫儿叉腰瞪着他们。七宝打了个哈欠说:“我早说了没事,走了走了,睡觉。”另外几人也困意渐浓,皆点头退去。
“枫老弟,枫老弟!”夏虫儿上前叫道,谁知华枫竟没反应,闭眼躺在地上不动。夏虫儿急了,忙扶起他来,拍拍他的脸:“枫老弟,你醒醒,醒醒!”华枫仍是静静的。“怎么办?”夏虫儿一下六神无主,“对,找大夫!”她放下华枫,就想往外跑。
一只手猛地拽住了她:“把我扔地上就走吗?”夏虫儿攸地一转身,就看到了华枫笑意融融的眼睛。“你捉弄我!”夏虫儿气道,甩开他的手。华枫揉着脑袋坐起:“你刚才那么一下确实差点把我撞晕,现在刚缓和下来。”
“对不起。”愧疚的夏虫儿上前扶起华枫,“这样,后半夜你睡床上,我睡桌子上。”“你觉得可能吗?”华枫一笑。“怎么不行,你都照顾我……”夏虫儿还未说完,忽地闭眼倒在了华枫的臂弯里——华枫点了她的睡穴。
华枫拦腰抱起她,放到床上,严严实实地给她盖好被子。他情不自禁地抚上夏虫儿的眉眼,轻轻道:“我说不可能就是不可能,不管是你睡桌子,还是……我们的兄弟关系。”
“不好了,殿下!”瓦勒达一路狂奔到君华的房间,门也没敲就直直地撞了进去。君华刚把外衣穿上,他转过身来,看着面色大变的瓦勒达,静声问:“什么事?”“风……风之靖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