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博勤苦不沾边,
输钱行骗紧相连。
休说赢了置家产,
那是外人作笑谈。
昨天晚上,睡下了,听见有人敲门,又重新穿上衣服,开开大门一看,原来是棋友冯老蔫。进屋以后我笑着说:“想玩棋也不早点来。”冯老蔫说:“你就知道玩棋,我来是告诉你一条不幸的消息,你的表弟姜占铭去世了,他们家的人不知道你的联系方式,把电话打到我那里,我怕在电话里说不清楚,所以才来叫你的门。”我吃惊地说:“他还不到五十呀,啥病死的?”冯老蔫说:“究竟啥病死的,打电话的人没说,就叫我来说一声,去不去由你,反正在这边也没有别的亲戚。”我沉思一会说:“本来应该拼杀一局,看现在不成了。”说完拿起手机,打通了最近出租车的电话。
三十里的路程本来一会就到,可夜间走乡间路车速特别的慢。这个表弟不是亲表弟,是表姑的儿子。已十多年没去他家了,不去表弟家,一来是这几年忙,二来是有点气,那是十多年前的事了,那一年他家盖房子,找我去帮忙干几天活。我到了以后,让我不解的是,很多人忙忙碌碌的给他盖房子,他自己却不在家,按理说,像盖房子这样的大活,倒不用自己干,但是你不在家,缺啥,少啥的咋办?第一天稀里糊涂的就这样过去了,第二天还是如此。干活的人缺啥东西不知到哪里去找。我问他们村里的人:“姜占铭去哪里了?”那人说:“他在赌场。”我气愤之余,拿了一根棍子,按着别人指点的地方去找他。表弟正聚精会神的坐在赌场的中间,守着宝盒子开宝。一种无名的大火从我心中升起,举起棍子狠狠地向表弟头上砸去,多亏表弟邻坐的那人眼疾手快,双手快速的托住棍子,才没酿成大祸。也许我降低了表弟的人格,也许我伤了表弟的尊严,这时表弟抬头看了看我,狠狠地说:“你愿意帮就帮几天,不愿意帮现在就走,我赌是不对,但却轮不到你来教训我。你也看到了,我不欠任何人的人情,每天傍晚,我都给干活的人开工钱,我现在手里有存款,你有啥,等我盖完房子以后,我的房子是最潮流的,你行吗?”表弟的一番话,使我的心情降到了谷底。确实,我没有表弟有钱,表弟不但有钱,还不干活。每到农忙时节,只要一挥手,就来一群赌徒,一两天把该干的活干完,就又玩去了。而我不但手里没钱,还要整天土一把泥一把的在地里苦干着。那天的事不知是我伤了表弟的自尊心,还是表弟伤了我的自尊心?回到表弟盖房子的地方,骑上我那挂不上档的自行车,不知东南西北的回了家。一幕电影荧屏般的场面,让我久久不能忘怀。
在我还沉侵在往事回忆之中的时候,司机已把车停下来,小声的对我说:“到了,下车吧!”下了车一看,院外没人,我只的迈步向院里走去。这时一种凄凉的感觉向我袭来。按理说,谁家如死了人,东邻西舍、亲朋好友会来送别,可表弟下午就去世了,到现在还这样肃静,院当中摆着一口简易的棺木,一切都显得冷冷清清。
这时屋里传出了哭声,我三步并作两步进的屋中,原来哭的人是表姑。表嫂子扶着婆婆劝说:“妈妈,别伤心了,您要保重身体呀!”弟媳坐在炕沿不哭、不说话。侄儿、侄女忙忙碌碌好像准备着什么。我仔细环视着这屋子,宽敞并不明亮,房子盖完之后没有装修。我这屋那屋的各处看看,除了在墙角处有两袋谷子而外,别无他物。表姑不哭了,拉着我的手说不出话来。我从兜里拿出一张红票,塞在表姑兜里说:“这些年侄儿因为忙,没来看您,表姑不会怪侄儿吧!”表姑紧紧地抓住我的手又哭了。这时院里有人进来,一边走着一边说:“我估计老同学已来到。”我听话音是我的老同学田宝忠,松开了握着表姑手的手,迎了出去。我们两个人的手握到了一起。田宝忠说:“电话是我打的,我想你一定能来,夜已深了,这里没有休息的地方,走!到我家说话。”
老同学家里人好像知道我要去,虽然是深夜了,都没有睡,瓜仔、水果已提前摆在茶几上。田宝忠把茶杯递给我说:“尝尝这茶,是儿子前几天拿回来的龙井。”我一边品着茶,一边问老同学:“姜占铭咋落到现在这步天地?我俩生气的时候是多好的日子。”田宝忠说:“那时姜占铭确实红火了几年,在赌场上场场赢,可把房子盖完以后就走了下坡路。记得有一次远处来了几位赌徒,不知使得什么魔术,把这里全场的钱都挖空了。后来听人说,那宝盒子是遥控的。姜占铭这几个铁哥们不服气,去追那几个人,追上以后却吃了大亏,那几个远来的赌徒拳脚功夫十分了得,把去追的人狠狠地揍了一顿。从此你表弟就一蹶不振,房子也就没有装修。再后来,他押宝的那套不行了,打麻将成了替代品,打那以后十场九输,输了就骗,骗来钱还输,如此恶性循环。究竟骗了多少人,外人不知道,每到年节,要债的总是一群人。那是盖房子的第三年冬天,实在没钱了,去找他大舅哥,说是妻子闹病了,在医院。大舅哥信以为真,把卖玉米的两千元钱给了他。妹妹闹病住院,当哥的不放心,第二天到医院,医院没有,又到他家来,见妹妹好好地,一气之下,五六年没来往。又有一次,在火车上遇到了在外地工作的侄儿,对侄儿说,你婶婶病了来买药,拿钱少了,缺五百元钱。侄儿给了他六百。叔叔下车以后,侄儿打电话给爸爸,爸爸说,你婶婶没病,侄儿这才知道叔叔骗了自己。五年前给女儿找对象,要了点彩礼,究竟要了多少钱的彩礼外人不知道,反正去订婚的人还没到家,家里等着要钱的人就挤满了屋子。哎!他这几年,过年都过不好,不知在那里躲着,等初一才回来。去年冬有一天,石家庄来了三个人,说是石家庄的,究竟是哪的,姜占铭也不清楚,不知道是先前就有联系,还是路遇的,两男一女,说是给女的找对象,是离过婚的,在婆家受气,在近处搞对象以后怕前夫来闹,所以到远一点的地方来找。姜占铭说:“这近处倒有一个单身的,我说不进话。”石家庄的人说:“那你找别人去说。”姜占铭又找一个和自己相好的女人去说,说成了。男方女方谈了话,两下都没意见。那个单身汉拿了五万元的彩礼,登记结了婚。不知洞房之夜两个人睡了没有?反正第二天那女的就跑了。单身汉找了两天没找着,报了警。石家庄的人消失的无影无踪,刑警队的干警把姜占铭和那女的抓了去。经有关部门鉴定,那女的身份证是假的。姜占铭和那女的被法院起诉,经查实,被骗的五万元,石家庄的人拿走了三万,那女的和姜占铭每人各得一万。法院判了两人每人二年徒刑。这姜占铭在劳改队还不到八个月,身体一天不如一天。狱警送他到医院做身体检查,结果是胃癌晚期。经多个部门的协调,对他实行监外就医。这不,才回来不到一个半月就死了。这一年可苦了他的哥哥嫂子,他的十几亩地都是哥哥嫂子帮小侄耕种的。前些天,姜占铭回来时间不长,别人家的玉米还没收,来了两拨人,把他的十几亩地玉米全收走了。多亏他嫂子给人家下了一跪,那几袋谷子才没被拿走。这些天可苦了那女儿,弟弟不能执事,这一个多月来他爸吃药的钱和今天明天的花费全是女儿拿。哎!真是的,不知给他大舅哥消息没有?反正到现在他的大舅哥还没来。”听完老同学的叙述,使我陷入深深的沉思之中……。老同学继续说:“他那屋里没有休息的地方,今晚就在我这里委屈一夜,等明天出殡的时候再过去。”我点头默许。老同学指着我面前的茶杯说:“你的茶咋没喝?”我端起茶杯一模,已是凉的了。
已是出殡的时候了。当地人的风俗是讲排场,排场大的,三十二杠,就是三十二个人抬;次一点的二十四杠,二十四个人抬;再次一点的,也就是普通的,十六杠,十六个人抬。而这里却是在邻家借了一辆毛驴车,装上内中有表弟尸体的棺木,毛驴车就要走了,来的亲朋好友没有哭的,只有咂舌感叹。棺前只有女儿一人哭天喊地。表嫂小声的对我说:“这孩子太难了,又疼爸爸又恨爸爸,又不知多病的妈妈和不能理事的弟弟面对不依不饶的账户怎么生活。本来自己就不富裕,这回这个不着道的爸爸把自己折腾的更穷了。”我闭上双眼,自言自语的说道:“如表弟老是那样场场赢的日子该多好!”毛驴车向前走了,我们跟在后面,我回头问表嫂:“表姑现在……。”表嫂打断我的话说:“我知道你要说啥,你表姑六年前就跟我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