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星期五2032年十二月二十四日(世纪大瘟疫爆发的20年后)我坐在冰冷的红色沃尔沃车中,看着窗外那豪雨倾盆,隔着冰冷的车窗,整个城市一片混沌,只有正前方一处模糊的大楼依稀有几点若隐若现的光芒,像风中的蜡烛一般随时会熄灭。我冷冷的盯着窗外那冰冷的雨水,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一口白色的雾气从我嘴中呼出,车里感觉好像更冷了。我垂下眼帘看了自己那一身黑色的低胸小礼服,外披着驼色的羊绒大衣,还好,还看的过去。我慢慢的拿起副驾驶旁边放着的金色的爱马仕的晚装包,打开了车门,刺骨的雨水劈头盖脸的朝我袭来,我咽了一下口水,疾步冲向了那唯一的光明深处……
她走在黑色十字花的大理石地砖上,银色的高跟鞋发出悦耳的声音,她一头栗色的长发湿漉漉的搭在大衣上,身上的雨水一滴一滴的落在了地上,约瑟抬头看了一眼大厅的钟表,11::45分,还是那个点。这是这个月的第几次了,约瑟记不清楚了,自从她上月住进新未来酒店,每天晚上都是这个点回来,约瑟很喜欢她,对是那种莫名的喜欢,虽然她长的很普通,普通的属于那种看过几次也记不起来的那种,但是不知道为何她身上那种冷冰冰的气场,还有那股淡淡的清香深深的吸引着约瑟。
真讨厌,每次经过大厅,那个容貌猥琐的行李员总用一种奇怪眼神盯着自己。像一只毒蛇一样隐藏在阴暗的角落,伺机会采取恐怖的行动。我大踏步的走进电梯,但是余光发现那个男人的眼睛一直在紧紧的盯着我。恶心,我感到了发自内心深处的厌恶感。
电梯按钮从一楼直接跳到十五楼以上,楼层指示一点点接近顶楼。电梯的壁挂的小电视屏幕中,不断播放这大灾难前的一档娱乐节目,看着屏幕上那断断续续的画面,我的心更加低沉了。
楼终于到了,电梯门徐徐的开了,一股湿热的气息直冲扑面而来,我的鼻子里有点痒痒,好似不适应了这早已熟悉的感知。
“汪,汪……”一阵阵低吼声传来,我低头望去,一只小小的灰白相间的小狗,正朝我狂吠。
酒店了竟然也会有狗,不知道是世道日下,还是别的,我冷哼了一声,那只小狗惊恐的倒退着,嘴里不安的发出呜呜的叫声。“皮克,你在瞎叫什么?”一个身穿紫色睡裙的中年女人冲出了房间,冲着那只狗大声训斥到。我不想搭理这一人一狗,快速的闪进了自己的房间。只隐隐听到女人的尖锐的声音:“你这个死狗,瞎叫什么,一个鬼影都没有,要是再这样,小心我把你给炖了……”
我把身上的衣服一件一件扔到了床上,光着身子走进了浴室,慢慢的拧开了淋浴头,一股股温热的水流,瞬间弥漫了我的整个身体,我站在浴室中央,温热的水让我感到了十分舒适的感觉,心中那刚刚平息住那如火的饥渴又慢慢的涌上了心头。良久,我终于把自己洗干净了,我裹着浴巾慢慢的爬到了床上,从枕头底下拿出了我那唯一的朋友黑色笔记本,轻轻的翻开一页,拿起了笔,静静的开始记录了我周围发生的事情……
我是一个对任何事情都很敏感的人,我的脾气也因我的这种乖张的性格而阴晴不定。在大瘟疫爆发前,我是一所私立学校的美术老师,每天对着十数个幼龄儿童,耐心的教导他们画画,其实是件很痛苦的事情,我喜欢安静,在那种吵杂的环境下挣口饭吃,对我来说是件很残忍的事。每当我看着满手水彩的小孩子在我身边跑来跑去的时候,一股难以平息的怒气就久久围绕在我的心头,我一直在忍受,忍受着这个痛苦的工作,忍受着这个吃人的社会,也许有人会说,你既然不喜欢这份工作,为何还要做下去,对呀,为何还要做下去,这个问题我也问过自己无数次,最终得出了一个结论,除了靠这项微薄的技艺吃饭外,我没有任何的特长,我既无秀美的容颜,也无讨人喜欢的性格,在大学的时候我就只一个人静静的坐在墙角处,默默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久而久之,我的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就是若隐若现,对,没有人会注意到我的存在,想到这里,我不禁感到庆幸,这也许也是我能从大瘟疫爆发中活下来的本钱吧。由于我是这种性格的女人,暴戾和沉静几乎同时存在在我的身上,我有时会看见天堂里的祥和宁静的阳光,与此同时,我也能听见地狱里嘈杂纷乱的哀嚎声。对于我诉说的某些事情,你可能会说我是在疯言疯语,又或者是胡说八道。可我宁愿你说我是神经过敏,也不要说我是发疯,说疯话。就像20年前如果有人说世界会因为一场普通的流行性感冒而演变成一场灭世大瘟疫一样,大家一定会嘲笑说这是个世纪大笑话,但是时间会证明这一切的真实性。因为,人世间总有些事情是不能用个人有限的思维去想个透彻的。也许我也不能把某些不能被所谓科学解释的事情说出个所以然来,但我从来不会掩饰它,反而是不假思索地承认,并将其一丝不挂地公布于众。对于此,人们则更加坚信这是一个疯子的行为,我不想做出任何辩解,如果只有疯子才能接近某些事物的真实的话,我宁愿成为一个疯子。
当然,我并不是一个疯子,我只是一个僵尸。
这大千世界上还有许多我们难以想象的东西或物质在过着他们自己的“生活”,也可以说是按照他们自己的轨迹度过属于他们的“时间”。这生活和时间的概念并不能单纯地理解成我们脑中的那个。
也许,在人类的周围,正生活着这样一类“东西”,他们看不见我们,我们也无法窥其面貌,彼此之间的“生活”和“运行轨迹”极相似,或者极不相似,这都没有关系,我只是想说,有这么一类“东西”存在,并且就在我们的身边。举一个例子,你和你的朋友坐在一起聊天,你们中间或许就有一个“东西”,只是人们不知道而已。我是一个非传统意义的僵尸,我像人一样有思维,触觉,感知。像人们一样吃饭睡觉喝水,严格意义上说,我应该属于人类,对,也是,五年前我是一个正常的人类,只是现今的我,我只缺失了一颗跳动的心脏而已。据我所知,这个世间上应该还有许多和我一样的同类,当然也有一些我不知道什么物种的“东西”存在着,你要是问我,为什么知道这些,我只能说,很抱歉,我也说不清楚,但是我感知到了,对了,忘记说一条了,我的感知力是普通人的十倍。这也是我去年能从一个吸血鬼嘴中逃脱的秘诀。
澄清一下,我所指的这“东西”,并不带有任何贬低的意思,我只是不甚清楚该如何称呼这些“邻居”,也许人们如果知道真相,也会指着我说:“你是什么东西,怪物”。我不想听到这样的词语,于是我一直在隐藏,对实在忍受着一切,也许万物又回归到了原点。
有些自称研究这些“非自然”现象的学者和科学家们有一万个理由否定我以上的这种论调。他们会拿着刚刚在稿纸上论证过的定理和规律,再翻开厚厚的百科全书第五百二十二页第三十三条,结合许多大众都接受的万物运行的正常章程,对我说,你是个疯子!你是个妄言者,但是事实就是事实,我是僵尸,我只是个不死人。
没有理解的东西不代表不能被理解,没人认知的事物也不能被代表不存在,我就是我,看看我,一个有血有肉的我,我只想说我们不知道的东西远远比我们知道的东西多。
如果你还是认为我是个疯到一定程度的疯子,那就仔细地听着我是如何神志清醒,镇定沉着地给你讲这个完整的故事。也不算是故事,这就是我今天所发生的事情。
今早的天空还是一如往昔,被一片血色的暗红所笼罩,漫天奔腾的黄沙呼啸而来,到处都是尘土。红褐色的土地与黑褐色的血迹混杂在一处,又被沙土掩埋,日复一日,循环往复。这座城市的生命,怕是将要走向绝迹了。
在K547列火车来之前,我在候车室里静静的坐着,脑海里就一直萦绕着满地脑浆,身体四分五裂惨不忍睹的情景。我感觉到我的心在微微的跳动,当然那是不可能的,但是我只是思维上觉的它在跳动而已,我的手一直紧紧的拿着一份报纸,里面的内容一句都没看进去,我的双手在不自觉的在微微颤抖着,像逃避着什么也像是渴望着什么似的。我的脑海里始终不由自主地想着那些残忍的场景,一遍一遍地想,就像放电影一样,我害怕极了,脸上和手心全是冷汗。我不是一个胆小的人,但这种事情三番五次地经历,我还是没有办法摆脱。我一动不动地坐着,不断喝IO水,所谓的IO水有一股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让人喝下去有一种想吐的感觉,但那是维持人类生命的必需品,我不是一个挑食的人,当然我也不需要喝这些恶心的东西,但是我要像一个人一样生存,就不得不这样继续做下去。书包里的两瓶水喝了一瓶半,我左右地看看别人,希望从旁人的那获取一点安慰,果真,我一回头就看到一个满头大汗的中年秃顶男人,他脸色惨白,一只手里拿着半瓶矿泉水,令一只手紧紧的捂着肚子,痛苦地呻吟着,那样子似乎是要,快死掉了。我的心里又添了一层阴影,于是赶紧把头扭了过来。忽然,那个男人猛的把一只手搭在我的肩膀上,颤巍巍的把那张惨白的像死人的脸搭在我的肩头上,对我说:“救我,我胃病犯了,帮我从包里拿药,求求你了!”
我强忍住心中的不快,扭头一看。吓了我一跳,天呀,万能的主呀,我居然看见了一张骷髅的脸,绝对没看错,是一张人类面庞和骷髅面庞不断交替的脸!我受不了了,我受不了,我像被电了一般,用尽浑身力气猛的把那个骷髅头往前推了一把,浑身颤抖着,慌慌张张逃离那个座位,疯子似的向厕所奔去。
在厕所里,我洗了把脸,清醒了下,又把包里所有的食物都扔到垃圾桶里,身上的小背包里只有半瓶水。
在我的脑海里还一直回想起上次坐火车悲惨的经历,上次上火车人太多,而我背包里的东西又太多,最后竟然被人活活给挤下去了。现在,我的背包里只有半瓶水。
不知是何种原因,上那辆火车的人比平时多出好几倍,甚至还有许多穿着深蓝色制服的警察在上面。我是在人潮你推我挤中缓缓进入车厢的。我如果左手拎着一袋水果,右手提着一袋面和火腿肠,后背还有一个把我的腰都给弄弯了的包,恐怕我连自己的座位都不能成功到达。当然更让我不愿带食物的原因除了有那种惨烈预兆之外,还有隐藏在我内心深处的一段不为人知的秘密。
任何表面上的极度憎恶和极度喜悦都只浮于表面,只有探究其内在,才会得到最合理的答案。我也不例外。
但是,就是这一个小包,我也无法忍受。我在被一个农民摸样的嘴里叼着雪茄烟的,还挽着裤腿的中年大叔挤到了车厢外面的时候,我终于想把这个包扔掉,或者就砸在他的大黑脑袋上,让其血花四溅,脑浆都蹦出来才好。我怒视着他,用凶恶的眼光质问他为什么挤我。他只是神情木然地望着我,那根烟,他也没有时间再拿出来把烟灰打掉,任其烧到嘴角,我呆呆的望着他,一眨眼的时间,他的嘴角就烧糊了,我竟然闻到了一股肉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