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老妈就把她的惟一财产一家扣子店托付给我打理。离开了学校后,终日呆在那7。8个平方的局促空间里,慢慢的在我的世界里只有扣子是我的朋友了。我喜欢玩电风扇上的铁片,我喜欢看玻璃钢里金鱼打架,我喜欢把桃核埋起来,过几日在挖出来。我喜欢没事的时候呆呆的看着天花板上的蜘蛛织网,我喜欢……久而久之,我本来就为数不多的朋友已经一个也没有了。周围的很多人都说我是个小怪物,一定是大学没考上受刺激了。但是我觉得他们才是怪物,邻居张大姨的独子李大壮,一脸蠢相,上小学时,每次考试都抄我的,没想到竟然也考上了好大学。张大姨没事动不动就带着她的蠢儿子在我和老妈面前炫耀,说大学什么如何如何好,大学图书馆里有什么书。我对这两朵奇葩深恶痛绝,每次见到他娘俩,我老是觉的那个李大壮就是鲶鱼精转世,他妈就是龟丞相转世。我把自己的想法告诉我妈,妈妈久违的夸了我,说我有眼光。
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了,我静静的坐在铺子里面,小小的红色电风扇呼呼的吹。透过一排排扣子的缝隙,我仔细的观察每个人衣服上的扣子。有大红色的超大的,有用布包起来非常小的,有水晶状的,有像星星状的,有绿色的,蓝色的,还有荧光红的。我不用看他们的脸就知道他们是什么性格。对,每个扣子都有自己的表情。我每天就这样观察他们。这就是我现今的生活状态。
老妈也常到店里陪我,可随着我年龄的增长,我俩渐渐沟通越来越少了。闲来无聊时,我一边看着老妈,一边把手塞到小电扇的横条里,扑棱棱,电扇页子打到了我的手指甲,我吓了一大跳,忙把手收回。老妈没什么反应,迅速的瞥了我一眼,嘴里嘀咕了一句:“小胆气。”就转身走开了。
有时有人来买扣子,我拨开扣子偷偷的看着外边,顾客挑了好长时间,问这种多少钱。我拿起笔在纸上写,五毛一个。顾客奇怪的看了我一眼。对我妈说:“她是哑巴吗。”老妈头也不抬的说道:“对。”
还记得那是初夏的一天傍晚,店里客人不多,我正独自看店,不经意发现了斜对面有个男生衬衣上的第二颗扣子掉了,那种乳白色的不规则的扣子,我又仔细的看了他一下,那是一张十分清秀的脸,在灯光下很好看。他在买扣子,他穿的很简单,像是附近上大学的学生。周围的顾客给完钱走了,我缓缓的坐下像是在思考着什么。突然想了起来,忙在展柜下面翻来翻去的找着什么东西,然后就把一长条那样的乳白色的扣子摆放在了展柜最前面,我偷偷的撇了一眼那个男孩,只见那个男孩从展柜前面经过,看也没看的走了过去。我有点急,把指头又放在电扇横条里,发出扑棱扑棱的声音,差一点就割到了,我吓了一跳,赶快把手抽回,随即又多放了几条那样的扣子在柜台上。可是男孩还是径直离去,我暗道:“死木头。”
没过几日,那个男孩又来了,穿着还是那件衬衣。我装作漠不关心的样子,其实这一星期里我无数次的张望,无数次的失望,这一刻,我脸红心跳的偷偷看着他,忙又把那乳白色的扣子摆到更明显的位置。可只见他转了一圈,走到我跟前看了一眼,就又径直走掉了,我被他的那一眼弄得更不知所措了。还好这时老妈妈过来送饭,我无精打采的吃着饭,思考这什么。菜滴在衣服上,我也没留意。
良久,我说道:“老妈,怎样才能得到一个男人的心。”
老妈放下了手中的活,正眼看了我一眼答道:“如果你想和一个人一辈子在一起你就咬掉他衣服上的第二颗扣子,不过一生只有一次这样的机会。”
我呆住了,他的衬衣上第二个扣子不见了,莫非是……难道他的已经被别人咬掉了。难道他已经被别人追求了……我非常的失望,伤心。脑子里不停的乱想,他那么帅,肯定……
迷迷糊糊中我趴在桌子上睡着了,那男孩悄悄的走进了我的梦里。他轻轻的抱住我,他衣服上的扣子一个也不缺,我赶紧一口咬住他衬衣上的扣子……然后傻笑着……这时我忽然听到老妈的声音:“吃饭也能睡着,你傻了。”我醒了过来,只见妈妈带来了一个稍大的网状的电风扇,我问道:“妈,你也咬过我爸的扣子吗?”老妈深深的看了我一眼答道:“嗯,当年一见你爸,我就知道他是我的意中人,我一开始就冲上去咬掉了他的扣子,不过你老爸更猛,接着扑了上来解开了我所有的扣子,后来就有了你……”我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又过了几日,一天下午,我正在店里看书?突然有人走到我跟前说道:“你也喜欢看高尔基的书呀!”我猛的抬头一看,是他!我的心不禁的剧烈的跳动了起来。今天他穿着一件黄色条纹的衬衣,上面的扣子很齐全。我手足无措的低下了头?手里一阵微颤。这时候,我忽然想起了什么,我猛的突然喊道:“你身上有虫子,说罢迅速倾身向前伸手使劲拽下了男孩衬衣上的第二个扣子。男孩呆住了,脸色变的有些难看,转身大步离去。我急忙大喊:“真的,有虫子呀,真的。”
在随后的几天内,我再也没有看见过他,也许我这辈子再也看不到他了。我伤心欲绝的问老妈道:“你不是说过,拽下心上人的第二颗纽扣,那个男人就爱你一生吗?”
老妈听了沉默了一会道:“除了拽下扣子,你还的让他亲自吃下自己的扣子,这个说法才能实现呀。”
“吃自己的扣子,岂不是会活活噎死。”我不满的问道。
“那你吃药片会噎死,不得喝水咽下去吗。”老妈反问道。
我点头称是。
在随后的日子中,我一直在默默的等候,我相信如果有缘分,还会再见。终于在一周后的某天,他来了。他先围着小店转了一圈,没有看我,好像已经完全忘记了那件事,我想起了老妈的那些话,倒上了一杯酸梅汁,颤巍巍的把那个扣子放进了杯子里。
我慢慢的走到他面前,把手里的杯子递给他,说道:“今天本店店庆,凡到店里的前十位客户,都可免费获得酸梅汁一杯。他望了我一眼,微微的笑了说道:“今天不拽扣子了吧。”说罢仰头喝下了那杯饮料。
我激动的看着他,他会爱我的,一定。男孩放下杯子,笑着对我说:“你还真是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我留意你很久了,我很喜欢你,我叫……
忽然男孩紧抠自己的嘴巴,大口的喘气,我吓了一跳,这怎么了,莫非是扣子,可是不应该呀。
我还没弄明白,男孩已经口吐白沫倒地抽搐,一会就不动了。
我呆呆的望着渐渐冰冷的男孩,眼泪哗哗的流下。
不知何时,母亲出现在我身旁,看到后,慢慢的把店门锁上。
我大声哭喊:“为什么,为什么,我听你的,让他喝下了扣子,可他为什么会死。“
母亲幽幽的说道:“只有死人才能永远不背叛你,陪着你,爱你一生……
数年后,那家扣子店还在继续经营着,只是我已经成为这家店铺的主人。
有顾客问我道:“这么多年你都是一个人,怎么不结婚呀?”
我露出羞涩的表情答道:“我有老公呀,他很爱我,只爱我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