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雨裳看着眼前密密麻麻地三足乌,当下除了感叹也不能说些什么了。她在无忧水珠的释放下的水幕里,看着前面的三足乌王,表情极是平淡。
三足乌王如两颗骄阳的眼睛看着谢雨裳,那模样看起来并不是要立即赶上来消灭谢雨裳,而是要像太阳照过树林,阳光点点地落到地上那样,一点一滴地把谢雨裳看清楚。
三足乌骄阳一般的眼神看着谢雨裳的时候,周围的密密麻麻的小三足乌竟不敢发出半点声响。只听得下面的流沙“沙沙”地作响着。
良久,这一只三足乌似乎看清楚了谢雨裳周身环绕的五颗无忧水珠和五彩的水幕,当下竟口中吐出了一颗如太阳一般的岩浆朝谢雨裳喷来。
这颗灿若太阳的岩浆才出了三足乌王的口,谢雨裳就感觉到周围的气温急剧的上升,丝毫不亚于正中时的大沙漠。
谢雨裳本来就受不了炎热,这一颗表面滚滚散发着热气,把周围空气都扭曲的岩浆才朝谢雨裳喷来,谢雨裳就脸色血红地朝后面退去。
可是后面,后面她能退几步呢?
只见谢雨裳的左右,后面的小三足乌看见自己的王都已经向谢雨裳喷发,当下也不敢让谢雨裳多退几步。
于是在谢雨裳退了五六步以后,谢雨裳周围的小三足乌也一起朝她喷来了金灿灿的火球。火球虽小但是成千上万的小三足乌一起喷来,就像天空中降下了流星雨一般,虽美却让谢雨裳无奈至极!
谢雨裳停止了后退的脚步,咬了咬牙,念出了一道口诀。随即便看见环绕在她周身的五颗五彩的水珠,光芒大放。五彩的无忧水幕也大放异彩起来。
不过随着三足乌王的岩浆到来,成千上万的小三足乌的火球到来,谢雨裳的无忧水幕立即光芒大减,甚至连水幕都被打落了好大的一截!
谢雨裳在水幕中被这一打,立即脸色苍白,七八口血瞬间吐了出来。她虚弱地扶着水幕的一边,身子有些颤抖。
谁都能看得出来,只要三足乌王跟这些小三足乌再来一次进攻,保准谢雨裳立即殒命。
三足乌王看着谢雨裳在经过了它这一击后,还没有死当下不由得一怒。它的这一颗灿若太阳的岩浆除了它自己知道威力有多大,只怕别人根本不会想像得到的!
三足乌王的这一颗岩浆所经过的范围,能使这经过的范围里,黑夜降了温的沙漠的温度达到正中时的。
可是现在三足乌王看到自己的一击竟然不能对眼前的这一个人类造成伤害,当下怒得两颗灿若太阳的眼睛滚滚烈火。
它愤怒地看着无忧水幕里面的谢雨裳,当下毫不犹豫地又一颗金灿灿地岩浆朝谢雨裳喷去。周边的小三足乌看见自己的王愤怒,当下也毫不保留地把自己最厉害的火球朝谢雨裳喷去。
谢雨裳当下已经没有力气来管这些事情了。只见她扶着的水幕上,她吐出的鲜血正沿着水幕慢慢地下滑。
这些鲜血如同雨水溅在纸伞上,一起滑溜着下去。只是相对雨水,谢雨裳的鲜血下降速度相对要慢上很多。
然而饶是如此,谢雨裳还是倒了下去,她根本就受不了这炎热的岩浆来袭。谢雨裳的正面朝上,脸色极度的苍白,如在黑夜中呆了无数个日夜,此刻刚出来的一般。
然而最触目的还是谢雨裳嘴角那未吐干净的鲜血。两条鲜血如同麻醉着的,正在愈合着的伤疤,慢慢的干涸在谢雨裳的嘴角。
可是嘴角的这鲜血是正在愈合着的伤疤吗?
谢雨裳的眼睛努力地半睁着,她很想看清楚这一个她曾经留恋过也憎恨过的世界。可是她的眼睛在这一刻垂得很低,很低……
谢雨裳朦朦胧胧间,仿佛看见无数的火球如同萤火虫一般朝她飞来。此刻的她如同在夏夜的天野下,无数的萤火虫围绕着她,跟着她翩翩的起舞。
谢雨裳甚至看见幽灵圣母率领着无数的幽灵在她的眼前舞动,她们那半透明和恍惚恍惚的身体,使得这“夏季的天野”更加的美丽。
谢雨裳努力地想睁大眼睛,可是无论她怎么努力,她都睁不大。眼看着这一个世界慢慢地朦胧,慢慢地离她远去,谢雨裳才有些挣扎地道:“怎么没有夜来哥哥的身影,怎么我没有看见夜来哥哥的身影……”
谢雨裳想极力不把眼阖上,但是沉重的睡意仿佛已经侵蚀了她的骨髓,让她不得不把眼皮阖上。
谢雨裳的眼睛慢慢地闭上了,但是她的嘴里依旧倔强地喃喃道:“我不要……不要睡去,夜来……夜来哥哥还没有来呢……”
明月依旧如水,缓缓地淌在金色的大沙漠上。那一眼看不到边的金黄上面,除了流沙滚滚之外,这皎洁的夜里,还有什么声音?
风声干燥地拂过,却拂出了细腻的流沙。那细腻的流沙透过指间,如泥鳅一般的滑走。岁月,岁月何尝不跟这一指的流沙相当,不经意之间便悄然走去!
谢雨裳平躺在柔柔的草地上,双眼紧紧地闭着,长长的睫毛流露在了月光之下,如雨露滋润下地小草。
谢雨裳嘴角的血迹已经被幽灵圣母擦拭了,她的面色也正慢慢地红润,眼睛仿佛在某一个不经意的瞬间也会突然地睁开。
而这一个不经意的瞬间,是什么时候呢?
是不是像很久以前,在没有洪水覆没过的抚仙坞,在那天青色氤氲下的笔架山,在那桃花含苞的落香院,在那暖暖的闺阁的桃木床上,在那明月照窗海风吹拂的夜晚,也曾有那么一双眼睛在不经意的瞬间缓缓地睁开?
而那时人生几何,今夕又是何年?
明月把皎洁倾泻在了谢雨裳的身上,谢雨裳那一袭桃红色宛如草地上盛开的桃花,远远看来好像天上飞落的云霞,再加上谢雨裳周身环绕的五颗无忧水珠,当真美得神圣,美得羞涩,美得让人不忍亵渎!
也许是月光的脚步太重,也许是草地太柔,谢雨裳长长的睫毛动了动,随即她的眼皮也跳动了几下,不到一会谢雨裳合着的两层薄薄的眼皮便睁开了。
谢雨裳睁开了眼睛不是因为月光的脚步太重,也不是因为草地太柔,而是她听到了一种发自骨髓里孤独的琴声。
谢雨裳睁开眼睛,第一件事并不是想我如何会在这里,而是慢慢支撑起身子,适应着月光给眼睛带来的刺痛感,朝着这孤独的琴声传来的地方看去。
只见她的前面有一湾湖水,小湖的上面临空坐着一个身穿黑袍,面色苍白地少年。这一个少年正在专心致志地弹着琴,他的琴弦边两个小鼎焚烧着冉冉升起的香烟。
谢雨裳看到这一幕,隐隐地有些印象,但是又不记得清楚。只是在醒来的第一刻,在皎洁如水的月光下,在绿草小湖的上空,看到这么一个身穿黑袍的少年,弹着寂寞萧索的琴声,多少让谢雨裳有些诧异!
谢雨裳对琴很有造诣。自从知道她是“绝世纯阴”之体开始,自从她的母亲去世以后,谢雨裳就被她的父亲谢澜隔绝在了笔架山的落香院里面。
谢雨裳每天除了能从季小诗那里听得一些外面发生的大事,和看一些各门派的典籍轶事之外,多数无聊的时候就是在弹琴了。
落香院里面的四栋小楼,无论是在桃花初开的春季,蝉叨阴凉的夏季、落叶堆叠的秋季、还是寒意侵袭的冬季,总能听到谢雨裳随时变化着的琴声。
而此刻谢雨裳听得黑衣少年的琴声,竟有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感涌上心头。那种孤独透过骨髓,直击感情的底线。好像要把埋藏许久被情感封住了的孤单寂寞全部释放出来。
谢雨裳的眼眶慢慢地有些湿润了,仿佛在今晚的夜色下,在今晚的琴声下,她想起了那些她孤单过的日子。
而这些孤单的日子如今哪里去了?
当初这些孤单的日子又是怎样闯入自己的世界的?
或许这些孤单的日子早已经存在,
只是那时快乐尚在,
谁会想到它?
而那时的快乐又是些什么,
现在又在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