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西北。
比丘山脉以北,过了正魔的交界地带:悲喜森林,就完全属于魔教的地盘了。
魔教的祖先当年从乌梅村那样的地方搬迁以后,就依靠西北的地形,分别设立了五个护法。
这五个护法,掌握着魔教的五行杖。除非得到教主的召唤,或者遭到外面的袭击,否则是不能轻易离开守地的。
复兴护法凌天掌握着魔教的门户黑峰山,手持着红杖;振魔护法徐天顺,依靠黑水河的天险,手持黄杖;卫魔护法朱蕴,依赖西方大沙漠的艰险,手持绿杖;捍魔护法韦留刀,凭着沃野几千里的大沼泽,手持着棕色杖;扶魔护法安得生,得以当年魔教的祖辈费斗转星移之力,修建了威力无穷地剑林,手持蓝杖。
而就在现在,冬季的初阳,正暖暖的晒在悲喜森林上面。
一袭桃红色的衣服的谢雨裳,站在绿茵如潮的悲喜森林上面,却在闭着眼,周身的无忧水珠在大放光彩。只见谢雨裳的周身旋转的无忧水珠不停地从四面吸收来许多的水汽。
这些水汽如雾一般,把谢雨裳包围在了里面。在阳光的照耀下,宛如整个上空都成了彩虹的天堂。
良久谢雨裳周身的水汽大范围的散去,她周身五颗五彩的小水滴,也回到了她的左手上,形成了一串透明的无忧手链!
谢雨裳慢慢地睁开了眼,她的睫毛上还沾有薄薄地透明的水汽。谢雨裳睁开眼睛,看着漫山的青翠,还有明媚的阳光,却叹道:“他果真来到了魔教,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直要避着我,我不是已经千里传音告诉他,我不会伤害他了吗?”
谢雨裳的目光伸向远方,而远方,悲喜森林的边缘就是魔教的地域了。谢雨裳轻声道:“我只想弄明白,他的声音里怎么会有夜来哥哥的感觉?”
谢雨裳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下一望无垠的大森林,更加的不由感伤道:“我从仙访谷一直追踪他到这里,只希望能看清他是谁?我明道夜来哥哥已经不在了,但是夜来哥哥那熟悉的味道,怎么会落在这个神秘人的身上?”
原来谢雨裳当日拜了猰貐当义母以后,想到不能为武夜来报仇,愧对武夜来,不觉得心神恍惚,一阵烦闷之余一口鲜血便吐了出来。
而众人担心他的同时,更另她心惊的是那个一直在远远地隐匿的神秘人,竟也担心她,不由道:“雨裳!”
“雨裳”二字犹如晴空惊雷一般,深深地击中在了谢雨裳的脑海。
谢雨裳对这两个字发出的音太熟悉了,熟悉到至死不渝!她知道这个声音一定是武夜来的不错,而且除了武夜来之外,没有人的呼唤,会让她如此的震撼,哪怕他的父亲!
当时谢雨裳不顾一切地朝神秘人的方向飞去,而神秘人看到谢雨裳朝他飞来。他竟加快了速度朝西北方向飞去。
谢雨裳没想到神秘人的速度超出了她的速度好几倍,当时她也感觉这人就是武夜来,于是放弃了追逐,朝仙访谷返回。
毕竟凭借武夜来的御驾速度,如果他想走的话,绝对没有人能够阻止!
而当时仙访谷的众人看到谢雨裳去而复返,都以为谢雨裳是思念过度,产生的幻觉。殊不知他们都不明白,有一个神秘的人,隐藏在暗处一直关注着他们。谢雨裳回到仙访谷以后,先是借助无忧水诀帮助她的义母猰貐恢复了外在的伤势。
猰貐得到了谢雨裳这个女儿,心情大好,自己的恢复速度也大增,三个月以后就已经七七八八的了。至于原来的皮毛,想必不要百多年的时间是不可能恢复的。
而谢雨裳在帮猰貐恢复了外在的伤势以后,就辞别了众人,要追踪神秘人去。
追踪神秘人之前,谢雨裳又到了武夜来消失的地方告别。只见青鸾送锦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武夜来消失的地方,正双目垂泪呢!
谢雨裳看到那一幕,心里燃起的希望又瞬间崩溃了。她知道除非武夜来是真的已经死了,否则青鸾送锦是对他不离不弃的。而如今青鸾送锦站在了武夜来消失的地方垂泪,那么武夜来是真的已经死了吗?
谢雨裳再次呆在了武夜来消失的地方,那眼神空洞的看不到未来。不过想到那神秘人的那一句“雨裳”,谢雨裳就非常坚定地知道,那声音一定是武夜来的。她的无忧水诀不会错的,她对武夜来的刻骨铭心也不会错的!
所以离开仙访谷之后,谢雨裳利用无忧水诀一路搜寻神秘人的行踪。她知道即便神秘人不是武夜来,她也要弄明白为什么他说出的话,竟要喊着她的名字?
一路追来,谢雨裳每追一程,她的心就要往下沉一截。因为从仙访谷出发以后,像她跟武夜来一起呆过的青天崖,幽灵大峡谷,洛山城,神秘人都没有去过,而是直接去了西北魔教的地域。谢雨裳每每路过这些熟悉的地方,都会去怀念一番!
她相信如果神秘人是武夜来的话,他也一定会去这些地方的。可是神秘人从来都没有去过这些地方。
想到这些谢雨裳更想到一个很大的问题:如果神秘人是武夜来的话,他为什么要逃避自己,来西北魔教呢?
而想到这些谢雨裳的一颗心就不停地往下垂。她在不停地否定自己的认为武夜来还活着的消息,另一方面又在坚持自己绝对不会听错的声音,她坚持那就是武夜来的声音,武夜来还没有死,武夜来一定还活着!
此刻,谢雨裳感受着阳光的惬意,又看着悲喜森林,不由叹道:“我是不是真的神经过敏了,一直不肯承认夜来哥哥死去的消息?”
谢雨裳朝下面俯视看去,只见悲喜森林里面有一潭湖水,绿如翡翠。谢雨裳从小就出生在抚仙坞那种山明水澈的地方,加之她修习的无忧水诀,对水非常的依赖,且经过这三个月的追踪,她也非常的疲倦。
当下,谢雨裳竟朝那一潭湖水俯冲而去。
那一湾的湖水,坐落在悲喜森林的中央位置。谢雨裳站在湖边,看着这一弯静谧的湖水,心里竟有了前所未有的空寂。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信步地朝湖上面走去。
此刻,谢雨裳就如同一个临尘的仙子,不带一点烟火味。她那一袭桃红色的衣服映在碧绿的湖水中,宛如春天里落下的一瓣瓣桃花,娇艳得不忍零落。
谢雨裳走在湖水之上,仿佛回到了抚仙坞,回到了饮虹铁桥上,回到了孤山脚下,回到那一夜对着湖水倾诉自己的命运。
还有那一夜,那一夜在落香院里面跟武夜来的聊天,亦还有那一夜在百祖山的清风阁上,雪夜听箫的默契……
一切的一切,就仿佛在昨天一般,一切都没有改变,一切也改变不了。永远的过去存在了那里,任凭谁也不可能再多绘一笔了。
如果真的有一天能回去到过去,最希望改变的永远不可能是这些吧?
因为这些画面的甜蜜都是别人品尝不来的,即便是自己,即使能回到过去,也肯定只会默默的看着,然后会心的一笑,就什么都不希望被改变了!
不知不觉中,谢雨裳已经走到了对岸。
在她踏上了软软的青荇的时候,谢雨裳也睁开了眼睛。她回过头,看着自己走过的湖面,还残留着几圈涟漪,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她心里暗叹:“人是不是只有走过了以后,才发现以前的都是美好的?”
谢雨裳的目光眺过远方,看向了远处已经波澜不惊的湖面。突然她的目光看到一块木牌上就有些移不开了。只见木块上面写着三个字:匿踪湖。
要是谢雨裳没有记错的话,武夜来跟杨郎曾经和她讲过,一年前在大荒山之战前的时候,武夜来曾经追踪魔教搬运五行鼎的人,来过这匿踪湖。魔教搬运五行鼎的人,到了这里以后就不见了,还告诉武夜来说,狐王已经出世,要他转回去。
谢雨裳看着匿踪湖三个字,不由得嘴角微微一动,道:“原来这里,夜来哥哥也曾来过!这里也有过夜来哥哥的气息!”
谢雨裳审视了四周一遍,看着匿踪湖三个字,道:“既然找不到了夜来哥哥,而这里又有夜来哥哥的气息,我就在这里住下吧?毕竟就算回到了正派所在的地方,没有了夜来哥哥,我还能做些什么呢?”
说完,谢雨裳抬起头,朝着悲喜森林的上空看了看。只见天空一片蔚蓝,根本就看不出来一点初冬的景象。谢雨裳对着蔚蓝的天空,竟笑了笑。
魔教,黑峰山,霸天台。
此刻霸天台上站着两个人,一个是蒙着黑纱的神秘人,一个则是凌诺。只见凌诺看着蒙面黑纱的神秘人道:“武夜来,不会到此刻你都还要蒙着面纱吧?”
神秘人慢慢地把面纱揭开,露出有些疲倦的面容,细看此人正是在猰貐大火中死去的武夜来。
只听武夜来道:“你就这么肯定是我?”
凌诺笑了笑道:“当今除了武夜来之外,想必不会再有任何人会突然来到黑峰山了吧?”
武夜来凝视着凌诺道:“你凭这些就可以断定我就是武夜来?”
凌诺看着武夜来,却从身后抽出了一面铜镜。只见那铜镜十分的古朴,四周雕琢着一些不知名的符号。武夜来何等眼光,一眼就看出了是魔教闻名的“是非镜”。
听说只要在一些地方设下阵法,无论隔那些地方多远,都能从是非镜中看到那些地方发生的事情。
凌诺把是非镜拿到手中,不知念了些什么咒语,然后就把是非镜递到了武夜来的手中。只见武夜来拿到是非镜,看到里面的情形以后,竟说不出的一阵心痛!
他在是非镜中,竟看到了谢雨裳在匿踪湖的旁边搭建小木屋,准备长期地在那里生活下去。武夜来看着镜中的场面,苦笑了一声:“无论怎样避开那些有过记忆的地方,没想到她还是追来了!”
“还是追来了”!一句还是追来了,就可以刺伤心里的残忍了吗?
如果很多年以后,还有人追来,
会不会比今天幸福?
如果有一天谁也不会再追来,
回忆起今天,
会不会感觉是一生最大的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