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微凉,夜色已深。
这是一处破旧的石屋,不知道已经存在了多少岁月,风雨的常年侵袭,已然让它失去了原本的棱角与形状,就连屋顶也是缺失一半,漫天星光自此洒了进来。
如此简陋破损的石屋,此刻在这天地间,却浑若天成,仿若其生来便是如此,也本就应该如此这般,倒是屋内的两人,却显得与这环境显得格格不入。
夏归尘席地而坐,看着眼前那熟睡的红衣少女,眼中无限温柔,
任其星空之上如何繁星璀璨,如梦如幻,都不能让其抬起头来,哪怕只是让他稍稍移动视线,都万分困难。
漫天的星光从屋顶的缺角处照进来,洒在少女脸上,美若画中仙子,夏归尘看的如痴如醉,有些庆幸,又有些后怕。
他以那冲虚步法破除大衍石梯,便一路飞奔而去,看到石符上的光点一直没有移动,心里隐隐有些不安,这一路上战战兢兢,终于赶到距离自己最近的那一处光点,却只见小师姐躺在地上,怎能不惊慌至极,急忙上前查探,得知其安然无恙,这才稍稍松了空气。
那时已是傍晚,微微有些凉意,他看到不远处有座石屋,便背着落雨涵来到了这里。
夏归尘看了一眼石符,那葛师兄所在的光点已然还在原地,微微了然的点了点头。
他研习《鬼谷算经》,虽然时日不长,还远远无法做到知前后、晓阴阳、通古今,然而如今心神通明程度却不是以往可比,他微微闭上眼睛,进入秘境后的点点滴滴如电光火石般自脑中一一闪过。
进入秘境的人,都是被随机传到不同的位置,而自己所经历的事情,以及看到此刻的小师姐,他如何还能猜不出来,想必每一个进入秘境的人,都会经历一场属于自己的考验,就如他所经历的蕴含大衍之数的石梯,虽然困难至极,然而却又收获颇丰,让他对于冲虚步法的领悟又提高了许多,眼前的小师姐,包括一直没有移动位置的葛师兄,一定也是经历了类似的考验。
而考验的内容好似梦境一般,却又是真真切切的发生过,让他想起来学院门前的道梦,想起了庄周梦蝶,就如那高山之巅,那大衍石梯上,天地间的元气浓郁无比,而此处的元气却与外界并无差异,这里有阴晴昼夜,有日月星辰,有清风草木,除了没有其他活物之外,和外界倒也没有什么不同之处。
如果这是一处真实的空间,那么如何会针对每一个人有着差异的考验。
如果这是一处梦境空间,那么是自己走进了别人的梦境里,还是别人来到了自己的梦境里。
夏归尘摇了摇头,此种玄奥当然不是他可以一眼看清的,这三院秘境传至如今依然千年,进入其中者更是不下数千人,如果说有着某种规律,不会没有前人留下心得体会,既然没有留下,肯定是没有留下的必要,唯一的原因,那便是这秘境无时不在变化之中。
一阵风起,石屋里好似又凉了几分,落雨涵稍稍蜷了蜷身子,紧抱着双肩,眉头微微皱了皱。
夏归尘赶忙脱下外衫,轻轻盖在她身上,随即用树枝挑了挑火堆,好让这稍显冰冷的石屋暖和起来,看到那双浅眉渐渐舒展开来,这才稍稍放松下来。
他一直觉得浪费时间是一件特别不好的事情,在他心里,浪费时间的定义有很多,比如发呆,就像此刻一样。
当然,他也有许多关于幸福的定义,比如说活着,看书,修行,学会用剑,和老九在一起,又比如说,就像此刻一般。
而要把发呆和幸福联系到一起,却是他之前所万万没有想过的。
夏归尘斜靠在石墙上,看着身旁平静入睡的少女,脸上浮现一抹好似孩童般痴痴的笑容,眼神清澈无比,如今夜这般惬意放松的感觉,上一次的,他好似已然忘却多久。
落雨涵不知道自己已经睡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身在哪里,只是觉得非常暖和,她轻轻睁开双眼,身旁篝火摇曳,夜空上星空璀璨,美丽至极,侧脸看去,一双眼睛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看到自己睁开眼睛看了过去,竟然也丝毫没有察觉,突然想到自己不知道如此被他看了多久,脸上微微有些发烫,而发觉盖在身上的衣衫,却又感觉心里有丝丝暖意。
“哼!臭师弟,你看什么看!”
落雨涵坐了起来,假装生气的骂道。
“师姐……我……”
夏归尘猛然回过神来,看到小师姐醒来,当真高兴无比,可再当听到她的话,却又骤觉脸上发热,瞬间站了起来,立在原地,挠着后脑勺,低着头不知所措起来。
落雨涵顿觉十分好笑,噗的笑出声来,随即站起身来,稍稍整理一番,便走到夏归尘身旁,把外衫递了过去,
人与人之间的相处,总是很奇怪的,却又是十分奇妙的,就如眼前这少男少女。
落雨涵总是愿意摆出一副师姐的模样,喜欢欺负这小师弟,喜欢看到他害羞不知所措的样子,然而就是这害羞消瘦又有些青涩的少年,却让自己觉得无比的可靠,万分的心安。
夏归尘更是愿意配合着当一个听话的小师弟,喜欢看她那得意的样子,却又害怕她生气,不理自己,他不知道该如何和这小师姐相处,和她说话,然而真的在一起的时候,却又感觉无比的幸福,万分的快乐。
“你睡会吧,我睡醒了。”
落雨涵坐在篝火旁边,拿起一根枝条,在火堆里随意的拨弄着,她总觉得,只要面对的不是自己极为讨厌的人,她便会有说不完的话,而此刻,却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当然,她不可能讨厌小师弟,甚至睁眼看到他的时候,心里还觉得十分的欢喜。
她想着,此刻理应站起身来,滔滔不绝的教训这小师弟一番,或者继续假装生气,看着小师弟不知所措的样子,然后让自己好好开心一下才是,可是这没有来由的羞涩,却让自己稍稍有些恼怒,却不知为何,心头还有一丝甜蜜。
“我不困。”
夏归尘坐到旁边,不知道是火光的映衬,还是脸上的红光依然没有褪尽,显得有些拘束和羞涩。
他眼睛盯着火光,眼神却不由得随着那随意拨弄的枝条游动着,这种情况下,他当然更不知道说些什么。
他想起来在学院里的那个夜晚,就如此刻般满天繁星,二人也是如此坐在一起。
他又想起了那突如其来的一巴掌,右手不自觉的摸了摸脸上,嘴角悄悄扬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