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林正南,家乡在一个四处环山的偏僻小村,今天我迈着游子疲惫的脚步回来了。我的身上背着个破书包,拎着一只行李箱,站在村口,但是我却不知道该怎么迈下这一步。在维斯的四年并没有让我对那个地方产生一丝留恋,反而是浓浓地厌恶,我不属于那个地方。
到了我家的门前,门口那颗老桑树早已不见,石磨也被扔到桑树下,孤零零的躺着,随后便是一声布满沧桑的吼叫。
“哞!”随后一只老牛冲出我家的牛棚,向着我迎面扑了过来,用它的牛头不断蹭着我的胸膛,舌头在我身上舔了又舔。
“那么多年,你还记得我,真好。”我哽咽地吐出一句,轻轻抱住它的头,这一抱却是让我感受到从未有过的安心平静,我感受到了,家的味道。
随后便看到一个中年妇女从屋子里冲了出来,由于被病魔折磨,她早已骨瘦嶙峋,但是此刻,听到她的儿子回来了,全身便涌出了无限的力量,拖着疼痛孱弱的身躯跑了出来。
“正南!我的儿呐!”她用尽全身力气吼出一句便泣不成声,只是向着我跑来。
“娘!”我再也止不住内心的冲动,从心底吼出一声,和跑过来的母亲抱在了一起,早已哭成泪人,母亲哭的撕心裂肺,全身颤抖不已,两个手用力的抱住我,好像怕我会随时消失一样。
我抱着母亲,久久不愿松开,口中却不由自主的问道:“娘,爹呢?”
娘抱着我的身体一顿,慢慢松开了我,泪眼婆娑的说道:“这不,家里为了给你凑学费早就穷得叮当响了!你爹呀,出去背尸了!这两天你爹的老毛病又犯了,腰酸背疼的,老是起夜……”
“啥?”我身子突然觉得被雷劈了一般,泪水掉落下来。维斯半工半读的四年,再难再苦我没有这么伤心过,可是老爹为了我,一把年纪了出去沾那些不干净的东西!让我于心何忍啊!
我踉踉跄跄的就跑了出去!拳头狠狠的攥在了一起,指甲都掐进了肉里,一边跑,一边喊道:“爹呀!你在哪里啊!”
跑到了村西头的坟地,我还是找不到爹的身影,日头偏了西,我可就有些着急了!正在眺望的时候,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冒了出来,“兔崽子,你还知道回来,四年了,你说你咋就不知道给家里寄个信呢。”
我打个哆嗦,傍晚的大坟地里,要不是知道是老人家的声音,还以为见鬼了!看到从坟地最里面钻出来的父亲正板着脸,脸上隐隐带着怒意,但更多的是眼神中的疼爱。
老爹有些佝偻着走了过来,突然,脚底下还被石头绊了个跟头。我一个箭步蹿了过去,把老爹扶住!满眼都是泪花儿,我心疼啊!
“爹,我每个月都给你们写信啊。”我整理了情绪,奇怪的问,我在维斯求学的时候,心中十分挂念年迈的父母,故而每个月都会写一封家信,但是没想到,四年了,一封都没有寄到。
“南哥,说出来你也别气,我们这穷疙瘩窝,来回山路就要走两天,哪个快递员肯过来送信啊,你的那些信肯定都在县城的邮局存着呢,也可能……”田伯虎的话没有说完,但是我却明白了,那些信估计早就被快递员给偷偷扔了。
“他娘的,老子上县城找那群王八蛋去!”我父亲登时怒火中烧,就要起身去县城里去。
这时候,老娘也从家里远远寻了过来,见这情景,不由得上了火!
“你给我回来,儿子回来了,要那些信干吗!你快去南山上弄点菜,杀个鸡,我给我们儿子烧饭,他肯定饿了。”我的母亲对父亲厉喝出声,随后又满目温柔的看着我。
我本来想说吃过了,不想让他们操劳,但是嘴巴却怎么也张不开,我怎么样才能拒绝如同太阳一般温暖的母亲的爱意。
在我看到他的时候,他的目光也扫了过来,他顿时就呆住了,全身止不住的颤抖起来,一双小眼睛突然涌出红色,嘴中的草根也因为他张开嘴而掉到地上。
“南,南哥?”他似乎有些不敢相信,颤颤地问。
“伯虎。”我心中也是激动无比,来的是我儿时的玩伴,田伯虎。
“南哥!”田伯虎的声音顿时哽咽起来,竟然直接如同孩子一般扑到了我的怀里,早已热泪盈眶,热泪打湿了我的衬衫,让我本就激动地心猛烈的跳动起来。
“南哥,走,回家。”田伯虎止住眼泪,然后拉着我的手,对我轻声喊道。
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我险些止不住努力摒着的泪水,任由他拉着,我不敢出声,因为我怕我一开口便会成为撕心裂肺的哭嚎。在维斯的无数个日日夜夜,在无数个布满回忆的梦里,我心中都不断在重复这两个字,回家。
“南哥,等着我,我回家取两瓶好酒去。”田伯虎一脸高兴地跑开。
父亲去南山了,母亲拉着我进屋,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问我在国外的生活,问我姐姐什么时候回来。
我的姐姐也在维斯,不过是在一家养老院里打工,我大学的生活费用大部分都是她资助的,她曾经多次来学校看过我,但是我怕她一个人太危险,便一个月去看她一次,但是她的工作很忙,我学业又重,很多时候去了也见不到。
吃饭的时候,已经到了晚上八点多钟,田伯虎从家里拿来两瓶白酒,竟然是正宗的二锅头。
四人坐在一起,谁也没有开口,气氛有些惨然。
“伯虎,这酒又是你从大爷那偷出来吧。”我对着田伯虎开了个玩笑。
“他的不就是我的,什么叫偷?自家的东西能叫偷吗?”田伯虎红着脸反驳道,他这一句话却是逗笑了我们,沉闷的气氛顿时一扫而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