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大槐树下的苏凉缓缓睁开微闭的双眼,漆黑的瞳孔中倒映出槐树碧绿的枝叶。他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精神饱满。
赶了如此之远的路,总归是要休息下的。
在休息了一个时辰后,忽然感觉有点饿了,苏凉决定去厨房找点吃的。
忽然看见李秋禅也是朝着一个方向走着,李秋禅也看见了苏凉。
李秋禅看着苏凉,道:“再过一会儿你就要出去了?”
苏凉道:“嗯,你想说什么。”
李秋禅走得不慢,他说道:“本来今天我也想去的,但总是感觉有点不对。”
“什么不对?”苏凉忽然来了兴致,想听听李秋禅的看法。
“我在想,今天的表演感觉规模很大的样子,”李秋禅想了想,继续道:“杀几个人,应该不会被人注意到。”
苏凉微微皱了皱眉,“继续。”
李秋禅深深吸了口气,“我能感觉到苏大哥你的杀意。”
苏凉微微有些震惊,李秋禅这孩子虽然实力并不强,但是如果这项天赋能发挥到极致,一样有大用。
“以后,你的这个天赋,或许能救你的命。”
苏凉说了一句话后,便不再开口,不想让李秋禅卷入了自己的这个烂泥潭。
李秋禅也不再说话,和苏凉走到厨房中找了些吃的,两人填饱了肚子后便又分开。
……
……
夕阳的余晖已经完全落下,皎洁的月光照耀在整个大地,显得有些清寂。
沉玉河从不清寂。
今天是中元节的第一天,沉玉河宽阔的河面上已经泛起了无数的小船,大多是些没有太多银钱的读书人,只能远远地看着这场盛宴。
一些个画舫上传来几许歌声,清脆悦耳。或是飘来几道清朗的声音,读着刚刚写成的诗词,一派热闹景象。
岸边有人放着河灯,入水泛起涟漪,烛火轻轻飘着。此时放河灯的,大多是些年轻的女子,偶尔有调皮的孩子在远处扔着小石子,溅起一阵水花。
现在凤来楼的青眉姑娘还没有出现,大多的公子哥便是在自家船上乘凉看戏。这些个船只看起来都是富丽堂皇,大气磅礴,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不凡来。
每年的这个时候,也是各个世家大阀展现财力的时候,以此来吸引那些有实力的人们。神爵世家大阀养士人尽皆知,连陛下对此都没有发表看法,便令得这些大家族们对此更加的嚣张。
一些寒门子弟若真是身怀本领,便可自荐,说不得就会一步登天。所以,每年那些乘坐小船来的读书人,或是那些江湖人士,来这里看花魁倒是其次,最主要的是扬名,或者说,找到好的主人家。
大漠常年风沙,经常是很沉闷,苏凉也就没见过如此热闹的景象,也有些小小的自豪,战后数十年就能恢复到如此景象,并不是一般的国家能做得到的。
他穿着一身黑衣,衣服裁剪得当,很合身,让他看起来精神很好。他缓步走在沉玉河岸上,看着这一路的游人。
高门大户大门处都是挂着两个大红色的灯笼,看起来很喜庆。
中元节在传统文化中又被称为鬼节,现在过得如此喜庆,只怕又是道家的功劳。
各家大船上仆人们忙碌起来,大概是在传递着对那些想要入门当食客的那些人的考题,文考武考都有,一些个想来浑水摸鱼的人被人家毫不留情的丢下船去,引的众人哈哈大笑。
苏凉没有去看那些人,只是简单的坐在一处静静的喝着茶,神情有种说不出的平静。
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
李辛焰坐在自家的船上,身旁站着两名姿色上佳的女子,一名轻摇扇子,一名剥好从冰水中捞出的新鲜葡萄,递到他的嘴里,李辛焰嘴唇动了两下,吐出葡萄籽,那名侍女用手接住后,继续剥着。
李辛焰长的还算俊俏,就是脸色有些苍白,常年纵横在女人之间的他,身体已经被酒色掏空。本身也没有什么大本事,不过他运气很好,有一个很好的老爹,虽然无权,却很有钱,结交了很多朝廷人士,算是个八面玲珑的厉害人物。
仗着是李家的独生子,硬生生地混成了洺州四大公子之一。其余三人对和这个毫无本事的人并称感到羞耻。不过李辛焰并不在乎,本身也不怎么好惹事,最多也就是调戏下看到的漂亮女人,却并不敢太过跋扈,毕竟这是洺州。
这里有雍王。
不过在他听到手下人说今天去要债又失败了后,就很不开心,听手下人说是一个年轻人打伤了自己的人,还把他们扔到了河中。
“整个洺州有几个年轻人敢这么动我的人?”李辛焰皱着眉头,很不开心。他的身旁站着一个穿着普通衣服的中年人,留着点胡子,看起来还是不错,就是那双如同老鼠一般的眼眸中流出的阴险笑意让人很不舒服。
他在一旁说道:“公子不用如此烦心,待到今夜过后,在下去收拾这个人。”
李辛焰点点头,然后又努了努嘴,示意侍女继续。
一旁的中年人得到允许后,就退了出去。
……
在离李辛焰所在船只不远的岸边,凤来楼,某处房间中。
一个身着白色内衫衣物的女子在房间里一直走过来走过去,身材姣好,引人浮想联翩。只不过她正在不停的碎碎念。
“逸姐姐,我到底该穿什么好啊。”
坐在一旁的青衣女子莞尔一笑,伸手拉住她,嗔道:“哎呀,青眉你别走过来走过去了,晃得我头都晕了。”
此时大概在沉玉河上等着的众人都不会想到,他们心中那个至高无上的青眉姑娘,此刻正穿着一件薄薄的内衫,在房里如此模样。
青眉不愧当今花魁的称号,面容不施粉黛却已经能让人感到惊艳,眉似远山,一双含水秋眸。身材也是极为好的,只是眉宇间还是有着些许稚气,想来在过个几年就能完全出落成一个真正大美人。
而那个坐在梳妆台边的青衣女子已经称的上有倾国之姿了,她嘴角微扬,看着眼前的这个调皮的姑娘,青眉微微有些挣扎,好像还要继续走过来走过去,她伸出青葱手指,按住了青眉不安分的小脑袋,打趣道。
“你是要去见你的哪位情郎啊?这么着急。”
“听说今天秋家的子玉公子也会来诶,还有还有,那个…”青眉皱着好看的眉头,哼了哼,“记不起来了,哎呀反正就是那几个啊,什么四大公子之类的。人长的好看,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你啊,一天净想些有的没的。”奚清逸没好气道。
青眉挣开后起身,理了理如瀑青丝。嘟哝道:“逸姐姐,都怪你,我现在都还不知道该穿什么衣服啊。”
看着眼前的这个小丫头,奚清逸明亮双眸忽然有些怀念。但她随即便把心中的杂念除去,柔声道:“好啦。我来给你挑行了吧。”
青眉被奚清逸按在梳妆台前,握着她的头发,用上好檀木梳轻轻梳着。
“老妈妈都已经来催过几次了,叫我们快点的。”
“让那些个有钱人多等一会儿,反正他们也不在乎的。”青眉眉头挑了挑,笑嘻嘻道:“逸姐姐,你今晚去不去玩啊?”
奚清逸想了想,摇了摇头:“还是算了吧,我今晚不舒服,就在这里呆着。”
“逸姐姐,你还是怕那个叫长炘的家伙来烦你吧。”青眉依旧笑嘻嘻,一脸揶揄之色。
“就你话多。”奚清逸放下手中的木梳,双手伸到青眉的腰间,青眉咯咯直笑,然后实在坚持不住,开口求饶。奚清逸放开了她,揉了揉她的脑袋,“你啊,将来还是嫁个好人家,不要像叶姐姐那样。”
说起叶姐姐,青眉也有些愤慨,哼了一声道:“那个负心汉,说了要帮叶姐姐赎身的。等了这么多年了都还没有来,要是我看见他,我一定要替叶姐姐抽他几下。”
奚清逸叹了口气,没有说什么。
奚清逸帮她把头发梳好,然后指了指挂在一边的一件衣服。“今天就穿那件,一定好看的。”
“好。”青眉乖巧道。
……
凤来楼的楼船画舫中,已经有些人等的有点不耐烦了,问道:“我们到底何时才能见到青眉姑娘?”
“是啊,我们今天来不就是想看青眉姑娘的吗?她到底什么时候能来啊?”
底下一片嘈杂,站在船上二层的一些贵人们依旧在喝酒聊天,懒得看这些人。但他们也很想知道,什么时候能见到青眉。
凤来楼上走来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对着各位看官,摆了摆袖子,道:“各位客官,青眉姑娘正在梳妆,想必各位也想见到最美的青眉姑娘对不对?那就请耐心一点,现在请各位品尝一下凤来楼的甜点和新的酒。今晚各位的开销一律八折。”
二楼的一处雅间内,坐着两位中年人。
一位身着紫色长衫,一位则是身着黑色袖袍,有着浓厚的东瀛特色,只不过他好像少了一只左手。
林文第开口笑道:“先生好像对这些不是很感兴趣?”
雄狂看向他,也是一笑,道:“这次来神爵,可不是为了看这些女人的。”
林文第端起酒杯,放在鼻尖轻轻闻了闻,露出满意的神色。道:“好酒是需要时间的。”
雄狂微微眯着眼,道:“那得看,是什么人来喝了。如果是我,并不在乎酒的好坏,那得看它烈不烈。烈酒便是好酒。”
林文第闻言哈哈一笑:“不愧是雄狂先生,果真霸气。”
他顿了顿,又道:“放心,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雄狂脸上泛起了一丝凝重,他知道林文第这个人能力很强,本不好说什么,但是他还是出口提醒道:“这次的事可不是什么小事,还望莫要大意。”
林文第也收起了笑意,说道:“阁下请放心。”
听到了林文第的保证,雄狂终究放下了心。但他总觉得此事应当不会如此顺利,可是他也并不是很担心,因为自己的实力已经足够解决一些横生的枝节,他担心的是小次郎这个孩子,但终究没有再说话。
远处某个地方。
苏凉一只手端起茶杯,小口啜饮,面无表情的看着远方,回想着这几年来战斗过的高手,双眼不带丝毫感情。就好像这个世界跟他无关,就好像他并不在乎自己一样。
天地之间一片清明,好像那些杂音完全不能影响他的思绪,片刻后,他嘴角带着淡淡微笑,轻轻放下了茶杯。他能感受到,眼前的那些人,那些哪怕最细小的蝇虫,都不能逃开他的视线,在他的眼中,那些东西,仿佛都变慢了一般。
距离真正的一品境界,他知道,自己现在都差一个契机,或许是一场战斗,或许是一个顿悟。但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知道,如今的自己能真正和当世的顶尖高手一战了。
明月当空,微风吹过,沉玉河上泛起丝丝涟漪,撞在那些游荡的船上后破碎开来。
岸边青柳随风而动,沙沙作响,像是在歌唱着这个时代的盛世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