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国军的构成,怕是比此时明末的格局还要纷杂许多。
套用一句套话来形容,‘这是特定情形下的特定产物’。
但此时,辽南方面,尤其是军校方面,显然没有这么多纷杂。
李元庆跟陈忠简单交流几句,很快便敲定了主体的作战方案,那便是陈长友他们、第七把总提出的东线方案。
与其他方案相比,这个方案的最大好处,便是其实用性。
毕竟,此次出征,不是去打硬仗,要去跟后金军主力死磕,拼个你死我活,而是去示威,去炫耀武力,去让后金感受到明军强盛的武力。
如此,李元庆首当其冲要考虑的,便是要如何避免伤亡。
与西线、中线的方案相比,东线因为常年鏖战,有许多张攀、陈~良策两部的士兵、将官,对老寨一线的地势地形,已经是非常熟悉。
再者,与辽中平原腹地相比,东线的老寨一线,实际上属于还没有完全开化的蛮荒之地。
当年,这片区域在大明的统治下时还好些。这十几年来,随着其落入了后金之手,尤其是后金主力攻克了沈阳、辽阳丰腴的辽中腹地之后,东线方面,便慢慢的落到了下乘。
尤其是这几年,毛文龙老是盯着老寨不放,不定什么时候就要来上一遭,这也使得后金军方面相当疲惫,不是好地,很难进行耕种。
因为若耕种,肯定不能是真奴主子去耕种,只能是靠汉军旗的奴才,但毛文龙一旦打过来,少不了又有些吃里扒外的汉军旗士兵要倒戈,一来二回,简直是得不偿失。
这就使得东线区域变的很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却又可惜。
说白了,柿子~,还是要挑软的来捏。
若李元庆去辽中平原,就算能有收获,却很难破城,甚至几乎就不可能破城。如此,相对而言,自然是能攻克老寨,制造风势,造成的政治~影响更为大了。
敲定了计划,接下来剩下的便是实施了。
等将官们吃完晚饭回来,陈忠当即宣读了这个计划,表彰了陈长友和第七把总,并宣布,全军还有一天准备时间,明日傍晚,正式出征!
军令如山倒。
经过了三个多月的军校学习,这些将官们更是不敢有片刻怠慢,纷纷回去收拾准备。
李元庆则是笑着将杨妙才安排到了他和陈忠宿舍隔壁的一间小宿舍内,“妙才兄。儿郎们出征在外,不比在家里。尤其是儿郎们皆是粗人,生活习惯上,各个方面,妙才兄要多做一些心理准备。有什么需求,可尽快对我提出来。哦,对了,等下,我让人给你送一副好甲来。”
看着李元庆就要离去,杨妙才忙道:“李帅,等,等等。”
“嗯?”李元庆笑着回头看了杨妙才一眼。
“呃……”
看到李元庆回过头,杨妙才反倒是没话说了,忙道:“李帅,您去忙便是。小弟这边,小弟这边若有需求,再去麻烦您。”
李元庆一笑,笑着拍了拍杨妙才的肩膀,“妙才兄,不要紧张。其实,鞑子嘛。就是那么回事儿。”
看着李元庆高大的身影离去,杨妙才不由长长的吸了一口气。
直到现在,他还有些没有适应过节奏来。
他真的有些接受不了,李元庆和陈忠今天才定计,明日,还是傍晚,就要,就要出征了?
在他的潜意识里,若是大军出征,怎么着不得一年、至少大半年的仔细精心筹备啊。
怎么,怎么到了李元庆这里,就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简直,简直就像是吃顿便饭一般简单啊……
很快,李元庆的亲兵头子牛根升亲自给杨妙才送来一副好甲。
两人寒暄几句,牛根升刚要离去,杨妙才却忙拉住了他,有些说不出尴尬的问道:“牛,牛兄,这,这甲到底要怎么穿?”
牛根升一愣,片刻才反应过来,忙笑着解释道:“杨大人,说是一件甲,这其实是两件甲。一层软皮甲,是里子,穿在里面,既能挡风护寒,又可保护胸口,防备鞑子的冷箭。外面这一层是硬皮甲,您看,这前面是护心镜,胳膊肘、肩膀、手腕这里,都有铁具护卫,很结实的。有这样的好甲穿在身上,只要不是运气太背,鞑子的箭矢,便伤不到您的性命了。”
牛根升已经解释的很详细了,但杨妙才还有些不放心,忙又问道:“牛兄弟,这甲,这甲是战斗时穿,还是,还是平时也要穿在身上?”
牛根升一笑:“杨大人,咱们出征在外,保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碰到鞑子,自是一直穿在身上为妙。将军给您的这件甲,可是咱们长生营游击以上将官才能穿的好甲,很轻便的,也就二十来斤,穿上不会碍事的。”
牛根升走了。
杨妙才半晌才回过神来,忙开始仔细查看起这甲来。
与寻常的文人、只知用八股文做作业不同,杨妙才读书可是相当广的,又在基层已经摔打了五六年,他可不是书呆子,更不是只知吃喝玩乐喷人的喷子。
他对兵甲,还是有一些认知的。
这层内甲,非常柔软,但仔细摸起来,却能感觉出来,其很厚实,做工虽不甚精巧,但能看得出,上面的缝线,那是相当的结实。
杨妙才一时也猜不出这内甲到底是什么皮毛,但他可以肯定的是,这内甲比他之前在京师见识过的诸多所谓好甲,怕是要精良不少。
这倒不是说做工的精良,而是材质上的精良。
“难不成,这,这是熊皮么?”
杨妙才忽然一个机灵。
若,若是用熊皮来做甲,可想而知啊,这,这得耗费什么样的财力啊。李元庆这……
杨妙才不敢再往下想,赶忙小心将这内甲穿在了身上。
可惜,这内甲虽然非常合身,摸起来的时候好像也不沉重,但真正穿在身上,杨妙才这才发现,身体怎么着都有些不得劲儿。
又试了试外面的硬皮甲,登时,杨妙才简直就感觉身上坠了一大块铅块,这,难道要穿的这么结实,再去骑马么?
杨妙才一时简直有想哭的冲动,打仗,看来是真的不容易啊。也不知道,李元庆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啊。
不过,杨妙才非常明白,李元庆能给他这个机会,那简直是他天大的面子,他若不好好把握住,恐怕,以后,他就算跪下来求李元庆,也绝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啊。
“罢了罢了,脑袋掉了不过碗大个疤。我杨妙才就不信了,多少艰苦岁月,我都熬过来了,难道,就过不了眼前这一关了?反正我又不用上战场,我只需牢牢跟在李元庆身边便好了。”
…………
虽然在之前时,后勤物资的准备便已经开始走上轨道,但军官们各人的需求还是有些不同。
有人善火器,就需要多备弹药、火石、火折子。
有人喜欢用冷兵器,那就要多备下几把匕首,小刀,以防备不时之需。
尤其是手~榴~弹、炸药包方面,李元庆更是要亲自过手检查一遍,才可安心。
陈忠亦是如此。
不过,在此时,炸药包是辽南的‘通用货’,但手~榴~弹,却还是李元庆的‘独门秘技’,还没有对外公开。
陈忠知道一些,但并不了解详细,他只是知道,这东西很好用,但造价可能很昂贵。
这倒不是李元庆刻意藏私。
只是,长生营身为领导者,总是需要保留些独门秘技的。
时间很快来到了次日傍晚,所有准备都已经就绪了。
宽阔的大校场上,九百名将官,三千余匹战马,皆已经列阵完毕。
没有鲜花,没有掌声,也没有送别。
战阵前方,李元庆翻身上马,大手一挥,“出发。”
“大明万胜!将军万胜!”
儿郎们几乎不假思索,放声高呼,快步跟上了李元庆和陈忠的战马,朝着军校门口方向走去。
杨妙才不敢怠慢,赶忙抓稳了马缰,快步跟了上去。
策马奔腾,比用‘11’路,自是要快了不少,天色将黑时,一个时辰多些,突袭小分队已经奔出了快三十里地,来到了一条清澈的小溪边。
李元庆率先停下马来,让胯下战马喝些水,再吃些青草。
身后一众马群,也皆停了下来,休息一下,顺便照顾战马。
此行,除了这九百名军校将官,还有接近二百人的辅兵随行。
包括三十多个厨子,十几个军医,五十名投手,以及李元庆和陈忠从各部中精挑细选的一百多名哨探。
像是做饭、扎营、包括医护,这些将官们都可以自己做,但~~,职业的侦查,除了寥寥几个夜不收出身的将官,其他人,显然就不是太在行了。
若没有精锐哨探,就无法保证全军的安危,这也算是李元庆在此次考核之中,稍稍做了一个小弊。
军官方面,除了黄国山留守军校坐镇,其余人,包括段喜亮、孔有德这种主将,皆是随行军中。
天色转眼就要黑下来,陈忠笑着对李元庆道:“元庆,今夜,咱们是就在这里扎营,还是再赶上几十里路?”
李元庆一笑:“大哥,第一天出征,咱们也不用太急,就在这里扎营吧。先让儿郎们适应一下节奏,也让马儿好好适应一下。”
陈忠笑着点了点头:“也好。我去安排扎营和伙食。”
很快,有军官开始去周围收拾柴火,有人开始扎营,有人负责照顾战马,有人在各处负责警戒,一切很快就变得井井有条。
此行,因为是突袭,一路皆是骑马快行,整个营地中,没有一个女人。
营帐方面,也皆是住大帐,方便携带。
便是李元庆和陈忠,也绝不会搞特权。
陈忠此时就相当于李元庆副官的角色,具体协调指挥扎营事务,李元庆则是站在小溪边,看着十几匹战马喝水、吃草,顺便理一理思绪,筹谋接下来的行程。
一旁不远,杨妙才也在小心喂着他的战马喝水。
他虽然是第一次出征,但他可不傻。
他非常明白,在此次这种突袭作战中,战马,才是他最重要的保命利器,对胯下战马的爱护,他可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这时,看到李元庆的目光看过来,杨妙才忙笑着快步朝着李元庆迎过来,“李帅。”
李元庆笑着打量了杨妙才一眼,笑道:“怎么样?还适应吧?”
杨妙才笑了笑:“还好吧。只是,只是心里还是有些紧张。”
“呵呵。”
李元庆一笑:“妙才兄,放松些。说是出征,其实就是跟咱们平时走亲戚串门一样。只不过,这个穷亲戚,不仅有点远,还有点凶而已。”
“呃?”
杨妙才万万没有想到李元庆竟然会如此形容,一时不由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