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七八天已经过去。
这段时间,李元庆几乎忙得脚不沾地,将岛内各项关键事务,亲自捋着、仔细视察了一遍。
正如那句老话,‘无法改变世界,那就先改变自己’。
对于大势,李元庆此时显然鞭长莫及,那他就把他的分内事情,做的更漂亮,将他的根子,扎的更稳固。
女护兵的事情,虽有点小波折,但很快,便在各项事务的忙碌中,被冲淡了下去。
说到底,一切还是银子为基准。
人家能加入女护兵,并成为女护兵,那是人家的本事。
许多人,便是想,却也没有这个资格。
更不要提,长生营军纪严明,李元庆更是数次、亲自在公共场合,表达了他对女护兵的支持力度。
李元庆也一再强调,‘长生岛没有闲人。只要你有本事,只要你有能力,不管是男是女,是老是少,他李元庆都会愿意为你提供这个机会。当然,所有的前提,你得拿出能打动他的本事来。’
六月二十三,天空中下起了毛毛细雨。
在孔有德第六千总队的军营里忙活了一上午,中午又陪着这帮小的们好好喝了一顿酒,下午,李元庆也忙里偷闲,找出了一些时间,来到城西山沟里的一个小水潭边钓鱼。
钓鱼。
后世,李元庆有很多朋友,都十分酷爱这项运动,甚至,许多人都着迷一般,老婆孩子都不顾了。
但后世时,李元庆一直未曾找到这个情调,对此事不太热衷。
但此时,李元庆有些喜欢上了这个运动。
无他,凝神静气也。
按照此时大明的大环境,正是暗流涌动、牛鬼神蛇辈出之时,李元庆也更需要按捺住性子,仔细思量,步步为营。
小水潭并不大,大概也就五六十个平方,池水清幽发绿,一眼看不到底,周围皆是石块、石壁,一条小溪,从山上涌下来,在小水潭前面形成了一个小瀑布,又有溪流,缓缓流向下游。
亲兵们在一旁的宽敞处支起了一个小草棚子遮雨,李元庆穿着蓑衣,光着脚踩在身前光滑的石块上,静静的看着被细雨淋起一个个小气泡的湖面。
牛根升和亲兵们都在不远处的树林子搭起草棚子避雨,这些时日,他们也累坏了,李元庆来放松,他们也终于能休息片刻,除了值守的几个伙计,其他人都能在草棚子里好好睡一觉。
只有李元庆的贴身侍女小莲,坐在李元庆身边的一个小板凳上,帮着李元庆收拾鱼饵和一些杂物。
雨中的空气非常清新。
夹杂着身边小莲身上淡淡的处子幽香,李元庆的精神也是很放松。
长生岛可以说是物华天宝,各项物产资源非常丰富。
虽然缺少一些矿产,耕地也不够肥沃,但景致,水源,包括一些野生药草,却是相当充裕。
这里是一个非常适合养老之地。
李元庆忽然冒出了这么个年头。
但片刻,他不由摇头失笑,现在提养老,享受生活,还为时尚早啊!
什么时候,天下太平,民族兴旺,再无外敌侵扰,或许,那才到了他李元庆可以真正安心享受生活的时候。
可惜,李元庆的运气并不好,等了半个多时辰了,居然没有一条鱼咬钩。
小莲也有些意兴阑珊,本以为今天能钓到几条大鱼,回去做汤喝呢,现在来看,怕是要空手而回了。
这时,却有亲兵快步来报,“将军,辽南孙阁老来信了。”
“哦?”
李元庆原本放松的精神一下子提了起来,“拿过来!”
“是!”亲兵赶忙将信笺递到李元庆的手里,恭敬退了出去。
李元庆展开信笺仔细看了一遍,眉宇间不由微微皱起来。
孙承宗在信中大力夸赞了李元庆和毛文龙此次的辽地攻势,并没有吝惜赞美之词,同时,他也嘱咐李元庆,要戒骄戒躁,扎扎实实,一步一个脚印走下去,争取为大明另立新功。
只不过,对于他本人的前景,孙承宗却并未有太多表露。只是嘱咐李元庆,要忠于皇上,忠于朝廷。
将信笺又仔细查看了一遍,李元庆不由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浊气。
孙承宗这不表态,其实就是最大的表态啊!
恐怕,老爷子在辽西的时日,真的已经无多了啊!
李元庆的心里一时也有些说不出的惆怅。
孙承宗此人,应该是李元庆接触的大明文官中,对武人,最没有偏见的一个了,尤其是以他的身份,这更难能可贵。
包括赵率教,祖家,吴家,满桂,山海关总兵马世龙,也包括他李元庆,都可以说是孙承宗亲手提拔起来。
当年,辽阳惨败,赵率教从辽阳临阵脱逃,若不是孙承宗力保,这厮早已经被拖到京师问斩了,又怎的可能有后来的收复前屯?
可以说,辽西,包括辽南,之所以有现在的规模,完全就是孙承宗一手打造。
在这方面,论资历,论声望,无人可以与孙承宗匹敌。
不过,孙承宗注定是老了,无论是心机还是手腕,他远远无法与他的先辈,大名鼎鼎的首辅张阁老相比。
但话又说回来,依照万历爷的性子,又怎的可能再给他的子孙后代留下他最痛恨的张阁老这种‘大祸’?
可惜,万历爷恐怕做梦也没想到,他当年没有斩除的余孽,最终,却是将庞大的大明王朝,推进了深不见底的深渊。
但事情已经发生,而且不可逆转,李元庆也只能选择面对。
“牛根升!”
“是!卑职在。”
刚才亲兵过来送信,已经将他吵醒,此时听到了李元庆的召唤,他赶忙快速飞奔过来。
李元庆将信笺小心收好,冷声对牛根升道:“传我军令,即日起,密切联系辽东方面,孙阁老方面一旦有异常,要第一时间通知我!”
“是!”牛根升赶忙去忙活。
李元庆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浊气。
别的,他也无法为孙承宗做太多了!但,老孙要走,要离任,李元庆却并需要送他一程!
因为,李元庆很明了,此去经年,老人家怕是再也没有机会,回来这片他奋斗了大半辈子的土地了!
这时,小莲忽然娇呼道:“爷,鱼漂动了,鱼漂动了啊!有鱼上钩了!”
“在哪里?我看看!”
李元庆也回过神来,忙将注意力集中到了鱼竿上。
有句俗话说,‘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呆坐了快一下午,一直没有收获,但孙承宗的信笺来了之后,李元庆却是忙了起来,不大一会儿功夫,他已经钓了七八条鱼,其中有两条,差不多都有四五斤,足够他们全家做鱼汤喝了。
小莲也是极为兴奋,像一只欢快的小黄鹂,欢声笑语一直不断。
李元庆被她连带的心情也好了不少,将鱼装在鱼篓里,一行人‘凯旋而归’。
回到官厅,小莲将鱼篓送到后厨忙活,李元庆刚要喘口气,商老六却是快步来到了厅内,他的脸色有些凝重,低声道:“元庆,对于此次封赏,京里有消息过来了。”
“哦?”
李元庆也没想到事情会扎堆出现,思虑片刻道:“商大哥,说说看。”
商老六忙将他刚刚掌握到的消息,仔细对李元庆叙述一遍。
李元庆沉默良久,这才摆了摆手,“商大哥,你去休息吧。这事儿,我知道了。”
商老六不敢打扰李元庆的思虑,忙小心退出门外。
李元庆淡淡把玩着手中的茶盏,眼神却一片阴厉。
跟他所料的不错,为了此次封赏,京里已经炸开了锅。
别说是毛文龙和东江本部了,便是他和陈忠,也被推进了风口漩涡里。
阉党方面,主张要对辽南和辽东大赏,但东林方面却坚决反对。
甚至,有消息传出来,之前的内阁会议中,甚至出现了‘掐架’的场景。
李元庆非常明了,阉党虽主张对辽南和辽东大赏,但却绝不会真的大赏。
这些大佬们,对文臣,可以极近赞美之词,多大的封赏都不为过,但,对于他和毛文龙、陈忠这些泥腿子,却休想得到半点殊荣。
说到底,这就是阉党想借着辽地大胜的‘势’,甩开膀子与东林硬罡,想把东林彻底压死。
这他娘的!
这些狗杂碎!这不就是杀人不用刀么?
恐怕,这次不只毛文龙不得安生了,他和陈忠,也要被‘扒层皮’啊。
但事情既然发生了,逃避显然没有任何作用,总要去想办法面对。
这么多年了,对于阉党和东林的手段,李元庆早已经很明了。
阉党要捧,最多只是给李元庆和毛文龙、陈忠一些虚无缥缈的勋衔,而东林要拆台,也就是‘鸡蛋里挑骨头’,挑着他李元庆和毛文龙、陈忠的个人瑕疵。
原本,李元庆并不愿在这个节骨眼上,卷入这场纷争之中,但即便‘立功都有罪了’,他又怎的能束手就擒?
沉吟良久。
李元庆忽然凛冽的一笑,“哼。老子手里的刀,可不只会杀鞑子啊!哪个****的不开眼,也别怪老子心狠手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