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霍云卿隔着门问道。此时天色已晚,若是不知道外面的人是谁,她是断然不会开门的,以免落人口舌。
“卿儿,是我。”
居然是柳氏!是来给那些丫鬟婆子出气的么?
霍云卿冷笑着打开门,带着探寻的目光看向柳氏。
出乎霍云卿意料的是,柳氏满脸堆笑,倒不像是来给那些人出气的。
见霍云卿打开了门,柳氏面露歉意,道:“是母亲考虑不周,将她们送来之前不曾细细叮嘱,这才使得她们妄自尊大,惹怒了你。你放心,母亲已经重罚了她们,这不,我又带来了一些人给你,这一次,你自己挑,只管挑让自己中意的就好。”说着,柳氏侧过身,指了指身后的一排人。
霍云卿随之看去,这一排人,老的老,少的少,胖的胖,瘦的瘦,还真是什么款型都有。只是,依照柳氏的性子,她送来的人被赶了出去,再好心送些来,实在不是她的做派,不知道她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只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想到这里,霍云卿微微一笑,道:“母亲还真是关心卿儿啊。”
“那是自然,你快些挑选吧。你父亲也快回来了,你选好了之后我也好对他有个交代。”柳氏应道。
霍启登?他会在意这些吗?霍云卿冷冷地笑了笑,然后随手指了两个人,道:“就她们吧。”
“只选了两个,会不会太少了?”柳氏面露关切。
“不会,绿园可比不上芷翠居,没有那么大的地方,人多了反而无处下脚。两个人,足矣。”
听霍云卿如此说,柳氏刚想说些什么,这时,一声怒吼从不远处传来:“柳玉淑,你好大的胆子!”
是谁,竟敢当众直呼当家主母柳氏的名讳?
众人不知是谁,皆向着声音的来处看去。
可柳氏却是慌了神,这声音别人听不出来,她怎么会听不出来,这是霍启登的声音。一时间,柳氏也顾不上霍云卿了,捏紧了手中的帕子就要顺着墙根溜走。
霍云卿心知肚明,一把拉住了柳氏的胳膊,道:“且慢!”
柳氏的眼神似是淬了毒,狠狠地望向了霍云卿,使劲地挣脱着,“放手!”
霍云卿自然是不肯放的,她也很好奇,柳氏究竟做了什么,竟惹得霍启登如此动怒?有这么一出好戏即将上演,不看白不看,她怎么能这么轻易就让主角走呢?
柳氏急了,伸出手就往霍云卿的脸上招呼。她素来养尊处优,留着长长的指甲,上面涂着鲜红的蔻丹,眼看着就要抓向霍云卿的脸。
可伸到了一半,就被暴怒而来的霍启登狠狠抓住,又用了大力气甩了出去。
柳氏躲闪不及,仓皇地倒在了地上。“哐当”一声,她头上硕大的金钗掉在了地上,挽起的发髻散落开来,盖住了她的半边脸,如同一个疯婆子一般。柳氏出身尊贵,几时受过这等羞辱?眼下,她只觉得周围人的目光都在自己身上,那眼神似是一把把尖刀,将自己戳的千疮百孔,鲜血直流。如彤见状,忙上前要扶起柳氏,却被柳氏狠狠地甩开。
柳氏抬起头,眼神狠绝地看着霍启登,“你竟敢打我?”
“哼!”霍启登一甩袖子,“柳玉淑,你身为当家主母,不能容忍其他妾室暗加残害也就罢了,如今竟还要对着自家女儿下手,当真是蛇蝎心肠,我怎么就打不得?”
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柳氏竟是笑了:“想为她孟如媚出气也就罢了,还扯什么自家儿女!那我倒要问问老爷了,这霍云卿,究竟是你生的还是我生的?”
霍启登见柳氏丧心病狂,竟然口不择言提到了这一茬,不免有些慌乱,他心虚地看了一眼霍云卿,见她并未有什么反应,反倒有些理直气壮了。他一手指着柳氏,道:“休要胡说,卿儿是我霍家嫡女,容不得你出言污蔑!”
柳氏冷冷地笑着,仓皇地站起身,也不再和霍启登说话,径自向前走去。只是,她走的方向,不是咏春园,而是门口。
霍启登慌了:“你这是要去哪儿?”
柳氏回过头,惨白的脸上竟满是笑意:“这霍府没有我的容身之地,我回丞相府也就是了。”
她这是要回娘家!柳氏的父亲虽然已经不在了,可那丞相柳元是她的兄长,而且对他这个胞妹甚是维护,若是此番让柳氏回了丞相府,还不知要生出多少风波来。这一点霍启登很清楚,他三步并作两步奔到柳氏面前,拉住了她的手腕,喝道:“回咏春园去!”
“我若说不呢?”
“来人,送夫人回房。”霍启登对着身后的两个小厮吩咐道。
那两个小厮上前,一左一右扣住了柳氏的胳膊,拉着柳氏就要往咏春园而去。
柳氏并不挣脱,却是笑了,那笑声里,似乎掩盖着无数的凄凉和悲愤:“霍启登,你这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模样我看了十几年,真是看够了!你就是个伪君子!伪君子!”,初见时,她是高门贵女,他霍启登不过是个从五品的礼部员外郎,她不顾家人的反对,一意孤行,执意嫁给了他。可嫁给他之后她才发现,眼前的他,似乎总隔着一层迷雾,她看不清他,便愈发地想要将他留在身边,却从未料到,自己会落得今日的下场。她被他甩在地上,鬓发繁乱,甚至下令将她像猪狗一般拖走。恍然间,她觉得,自己的心,在这一刻,死了。
柳氏的目光一一扫过在场的众人,最后落在了霍启登的脸上,她不再挣扎,惨笑着被那两个小厮拖去了咏春园。
看着柳氏的笑意,霍启登没来由地感觉到一阵恐慌。可,究竟在恐慌些什么,他却是说不出。他只得吩咐身后的小厮:“告诉门房的人,这几日,夫人房中的人,不得外出。”如此,也就斩断了柳氏向外通风报信的途径,待过几日,她平静下来之后再好言相劝也就是了。这一点,霍启登打算得很清楚。
霍启登的目光掠过霍云卿,尔后又看向那站成一排的人,问道:“这些人是做什么的?”
“是母亲送来给我使唤的下人。”
霍启登顿了顿,道:“既是你母亲吩咐下来的,你就收着吧。”说完,霍启登起身离开。
看完了这一场好戏,霍云卿回过身,看着那两个挑好的人,道:“随我来吧。”
二人对望了一眼,跟在霍云卿身后进了绿园。
进了绿园之后,霍云卿为她们赐了个顺口的名字,分别是春暖、花开,另外就是告诫她们没有她的允许,不准到内院去。
对话的过程中,霍云卿发现,今天来的这两个人和那六个人截然不同,很是恭顺,不管是言行还是举止,处处都透着恭敬和顺从。自然,她还没有天真到以为柳氏真的发了善心,给她送了顺手的人来。只是这一次,柳氏所图的,又是什么呢?
霍云卿打发二人去烧洗澡水,尔后自己回了内院。最近,莫离送来了解毒的药膏,让她在洗澡的时候加进去,如此,才能最快的解决掉身体内的毒性。只是,这毒当初是谁下的,还不甚分明。那毒下在她的脂粉之中,若说最容易接触到这些的,便是全权掌管这霍府内院的柳氏。会是她吗?
霍云卿下定决心,在她离开霍府之前,一定要找出下毒之人。眼看着碧云楼的生意还不错,待她赚到两千两银子,拿下碧云楼,有了安身立命的资本,便是她离开霍府之时。如此说来,留给她的时间倒是不多了。
正如此想着,门外传来春暖的声音:“大小姐,洗澡水准备好了,奴婢现在能进来吗?”
“进来吧。”
放好洗澡水之后,春暖躬着身子准备离开。
霍云卿状似无意地说道:“这领脂粉,是找何人啊?”
“回大小姐的话,是找高大管家。”
“好,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在她的脂粉中下毒这件事,做得相当隐秘,若不然,也不会做了十几年还未被发现。而现在,她要想查出这件事,也不会那么容易。这一点,她心里有数。
一夜无事。待到了第二日,用过早饭后,霍云卿命春暖去领了脂粉回来。这脂粉从外观和香味上来看,倒是与从前的别无二致。霍云卿将脂粉收好,准备出去的时候找医馆问一问,看能不能发现什么。
如此想着,霍云卿便出了府。因为霍云卿没让那二人跟着,那二人也就很听话地没有跟着一起出去。出府之后,霍云卿去了医馆,看过翠玉之后,将手中的脂粉交给了坐堂的大夫,让他看看这脂粉里有没有加什么不该加的东西。
那大夫拿竹签蘸了一些脂粉,仔细看了半天,摇了摇头,说这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脂粉罢了,里面所有的,也只是应有之物。
霍云卿收回脂粉,道了谢。
孰料,她刚走出医馆的门,就听到后面有人说道:“霍姑娘,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