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霍云卿如此说,柳氏面露不解。
只见霍云卿站起身,嘴角轻扬,道:“母亲,既然这丫头得罪的是我,这十五大板就由我来打,可好?”
柳氏心下感到很是意外,没想到霍云卿竟敢自荐来行刑,然而又一想,这霍云卿素来软弱可欺,即便现在虚张声势,待会儿行起刑来也是要露怯的,当即便起了看好戏的心思,应允了。
因为柳氏有心看好戏,就把行刑的地点定在了她的院子外面。霍云卿接过家丁递来的行刑棍,狠狠地砸了上去,那丫鬟顿时就疼得嗷嗷直叫。因为第一棍用了力气,不出五棍那丫鬟的屁股上就已经见了血。
柳氏看着这一幕,深感意外,看着那丫鬟痛苦的样子,不禁觉得不寒而栗,捏紧了手中的帕子。
十五大板打下来,那丫鬟已经是皮开肉绽。有血迹溅在了霍云卿的脸上,她也毫不在意,随意擦了擦,那一道血痕横在脸上,看起来有几分骇人。此事若放在之前,她不过觉得是个闹剧罢了,过去了也就过去了。可是,今日翠玉这一档子事,让她心中实在是恼火,便将怒火发泄在了这上面,因而每一棍下去都用尽了力气。
打完之后,霍云卿将那棍子甩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听到这响亮的声响,柳氏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霍云卿并不看柳氏,只环顾了一周,大声说道:“日后在霍府,谁再敢在我面前明里暗里使绊子,这就是下场!”说完,大踏步离去。
不远处的假山后面,霍启登双目阴沉,将这里的动静看了个清清楚楚。看着霍云卿决然离开的背影,霍启登蓦地想起了那个人,此刻的霍云卿,很有一种那人上身的感觉。他想不通从前胆怯懦弱的霍云卿怎么就变了,但是事实摆在他眼前,由不得他不信。只是,他是绝对不允许霍云卿破坏霍家本有的和谐,以免传了出去,坏了霍家的名声。
想到这里,霍启登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狠戾。他唤过府中豢养的暗卫,吩咐道:“跟上去,见机行事。”
见那暗卫跟着霍云卿离去,霍启登方才走出假山,和柳氏碰了面。
柳氏慌忙迎上来,道:“老爷。”
霍启登点了点头,示意她外面人多眼杂,有话进屋再说。
柳氏跟在身后,走了进去。她服侍霍启登在软榻上坐下,殷勤地给霍启登捶着肩膀,“老爷,你看,霍云卿如今这个样子,丝毫没有把我放在眼里。我这身边也就如碧机灵些,眼下她被那李大人带走,我是做什么都不顺。你看能不能疏通疏通,将如碧弄出来?”
霍启登瞥了柳氏一眼,“夫人,此事很是古怪,只怕是有人暗中使绊子。如碧素来是个机灵的,做这事定然不会泄露自己的身份,那卖蛇蝎的人怎么就知道她是霍府的,还引得那李大人前来?这件事太巧了,必然是有人暗中算计。所以,这件事,不能插手。”
柳氏惊得睁大了眼睛,“老爷,此事当真有这么复杂?”她一个深闺妇人,想的自然也就没有那么深。
霍启登长出了一口气,“但愿没这么复杂,只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至于如碧,就看她的造化了。”
听霍启登如此说,柳氏心中很是丧气,如碧与她主仆多年,自是有一番情意在。眼下如碧落难她不能搭救,自是在心里狠狠地恨上了霍云卿。
那一边,即便是出了气,霍云卿心里还是没有轻松几分,走在这霍府之中,只觉得空气稀薄,憋闷得很。偏偏这时,还有人出来使绊子。
霍云卿满心阴郁,走在回绿园的路上,走着走着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向前趔趄了几步摔在了地上。偏偏此地还散乱的堆着一些小石子,她的膝盖不偏不倚地磕在了那石子上,顿时传来刺骨的疼痛。霍云卿低头一看,鲜血已经渗出了衣服。她心下生疑,向绊着她的地方看过去,一缕白色的棉线赫然在目,而棉线的两端,则拴在两旁的树上。
这时,一声轻笑传来,“姐姐,你怎么走路这么不小心呢?”
霍云卿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粉衣的女子正掩嘴而笑,面上满是得意,正是霍启登的小妾孟姨娘身边的女儿,霍府三小姐霍云梦。
霍云卿忍住疼,冷冷一笑,道:“是我不小心还是别人太小心,还真是说不清呢。”
霍云梦走到霍云卿面前,躬下腰挑衅地看着她。见她膝盖受了伤,霍云梦很是得意,抬起脚在上面又踹了两下,这才直起身,扬着下巴说道:“早就听闻姐姐自被那六王爷休了之后,脾性大变,今日一见,也没什么差别嘛。看来是姐姐的命格里生来便占了一个贱字,任是到了何时,都是这番软绵绵的小猫模样。”说完,霍云梦不忘往霍云卿的膝盖上又补上几脚,这才挥着手中的帕子继续向前走去。
霍云卿双眼微眯,看到她走到了小池塘边,才将早已捏在手中的小石子掷了出去。
霍云梦“啊呀”一声,身子向前倒去,“扑通”一声倒在了池塘里。
既是要反击,自然要恰到好处才好。霍云卿这才站起身,走到那池塘边,看着上下扑腾一身狼藉的霍云梦,轻笑道:“妹妹,你走起路来也不见得有多小心啊。”
霍云梦扯掉头上顶着的水草,愤愤地看着霍云卿,“是你做的,对不对?”
“妹妹说笑了,我离你那么远,终是有心无力啊。”说完,霍云卿瘸着腿走了。
霍云梦有心前去追赶,无奈这双脚陷在淤泥里,怎么也拔不出来。还有这池塘里的水,透着一股难闻的味道,一想到自己的身子浸在这肮脏的水中,素来爱干净的霍云梦想死的心都有了。
对于身后的骚动,霍云卿不以为意,那池塘里的水并不深,霍云梦必无性命之忧,终归不过是吃一番苦头罢了。她一路回了绿园,翻箱倒柜找出了一些药膏,给膝盖上了药。尔后,她身子乏累,便在软榻上歇了一觉。
正睡得昏沉的时候,腿上竟是挨了狠狠的一棒,那一棒刚好打在霍云卿受伤的膝盖上,她痛醒过来,条件反射般坐直身子,怒目看着眼前的人。
此人正是霍府管家林富,他身后还跟着一帮提着棍棒的家丁,皆都瞪着一双眼睛看着她,仿佛看着一个十恶不赦的人一般。
见她醒来,林富对着身后的家丁吩咐道:“来人,将大小姐绑起来!”
霍云卿神色一凛,挪到床边站起身来,喝道:“慢着!”
林富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大小姐,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是少说话吧。这一次,终是大罗神仙在世,也是救不了你的。”
“杀人不过头点地,但至少,让我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霍云卿冷脸道。
似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林富狂笑出口,之后便是一脸厉色,咬牙切齿道:“到了这个时候还嘴硬!大小姐想要个说法,好,你居心险恶,溺杀三小姐,你且看看,这个罪名背不背得起?”
溺杀?也就是说霍云梦被淹死了?霍云卿狐疑的瞬间,那家丁已经拿了绳子上前,将霍云卿牢牢绑住。
霍云卿也不辩解,任由他们带走,心里却是翻江倒海。那池塘的水并不深,怎么就能淹死了霍云梦?难不成是她脚步不稳,倒在了池塘里?不,不会,那池塘边人来人往,霍云梦若是溺了水,出于本能,身子必然会上下扑腾,那动静不会小,必然会被人发现,怎会溺死在池塘中呢?这件事,只怕没有那么简单。
霍云卿被一路带到了正厅之中,霍启登和柳氏坐在上首,神情凝重。一旁的位子上坐着霍云梦的生母,孟姨娘。此刻孟姨娘泪落不止,几欲哭死过去。见到霍云卿来,孟姨娘顿时来了精神,登时就扑了过来,怒吼道:“你这个蛇蝎女子,还我的梦儿来!”吼完,两个手指拧在一处,往霍云卿的身上招呼着。
霍云卿双手被捆在身后,她冷冷地看着孟姨娘在她身上狠命地掐着,尔后后退一步,躲开孟姨娘,冷声道:“闹够了没有!”
孟姨娘一愣,转过身跪伏在霍启登脚下,哭诉道:“老爷您看,这个小贱人到现在还这般猖狂,可怜我的梦儿,还未及笄就早早的去了。老爷,您可一定要为梦儿做主啊。”说着,抱着霍启登的双腿不可撒手,嘴里不住地嚎啕着。
霍启登对着柳氏使了个眼色,柳氏会意,起身弯腰扶起孟姨娘,道:“妹妹,梦儿是老爷的亲生女儿,老爷怎么会不为她做主呢?你且先安静些,让老爷仔细盘问一番。”
孟姨娘这才稍稍止住哭,在一旁的位子上坐下。
霍启登轻咳一声,道:“卿儿,这件事你可有话要说?”
霍云卿直起身子,正色道:“此事非我所为。”
这个回答在霍启登的意料之中,霍启登朝外面使了个眼色,便有一丫鬟走了进来,正是霍云梦的贴身侍婢,绿樱。
霍启登面沉似水,道:“绿樱,尽管将你所见到的说出来。”
绿樱看着面色严谨的霍启登,不由得缩了缩脖子,“回老爷,奴婢今日跟着三小姐在院中散步,三小姐说渴了,奴婢便回去取茶。再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大小姐将三小姐推进了池塘里,奴婢要去救三小姐,大小姐拦着不让,说是区区一个庶女,死了也就死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孟姨娘听了,颤抖着手指着霍云卿,“你……你好狠的心肠!”
霍启登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怒斥道:“逆子,你还有何话要说?”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霍云卿别过脸,不愿辩解。因为,即便是辩解了,也是没有用的,何须白费力气?
霍启登冷笑一声,“那好,你不是嘴硬吗?我倒要看看,到了大理寺的监牢中,你还能不能这般硬气!来人,去大理寺报官,就说这里出了人命案,请他们速来处理。”
“慢着!”柳氏嘴唇颤抖,猛地按住霍启登的手臂,疾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