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平淡而不起波澜的日子里,轻轻做一架纸飞机,好让它触碰到那梦寐以求的碧蓝的像是天空一样的海水。它便就如此浸没在苦涩略带咸味的湛蓝里,无法睁开双眼,看看这个被无数人称作是奇妙境地的海底。蜷缩为一条鱼,自然是没有美人鱼晶莹透亮的尾巴,它在渴望能够生存下去,它在渴望有人能够抚慰它即将枯萎凋落的心灵之花。
谁在黑夜里闪光,不穿会发光的水晶鞋依旧是那最耀眼的。白昼掠过大地,成为了大部分解救梦魇的伟大之神,然——你很不幸的是那极少数人之一,你所需要的便是这被视为犹如魑魅魍魉一般的深夜。可怜却无人拯救,那么……或许你更想成为一个相夫教子、普通到再普通不过的人。拉扯着一个同样普通到再普通不过的丈夫的衣角,暮年时期两种双鬓满,却有着他人难以体会的笑颜。
而沈梁锁颜便是如此知足,从不奢求火与冰的疯狂,不过是小溪里两只并肩而行的乌篷船,江南仅有的宁静淡泊之样。纵然江南亦是有着金陵这般的繁花柳巷,但归根结底仍旧是弥散开来静而淡的闲愁。
他们倒不像是坠入爱河之人所应该有着得那般双双窒息——因为即使是直到很久很久以后,韶丽所说的爱情依旧是互相折磨。每当锁颜来看看沈梁新做的旗袍时,他一如既往从口中轻吐出“你来了”三个字,随后迎来的是唯独眼睛里不含笑意的犹笑。她自是沉默站在一边,伸手细细感受着衣裳的纹饰花样。
在他与她之间确定了恋爱关系后,沈梁便说出了令人感到意想不到的一句话,“小颜,我说在前面,我爱的人一直都是韶丽”。她当时听到后,都不由自主地张大了嘴巴,用手死捂住。但好在她的善解人意,不过是支支吾吾地嗯了一句,并未问出什么叫人难堪的问题,不过就算是说出去了,沈梁依旧只是一副爱理不理的神情罢。
锁颜又何尝不是在面对韶丽时既尴尬又难免暗自喜乐,她是了解的,在外人看来这段爱情多么坚固不可催、完美,但本质里就是不完整的。既然你说过要互相折磨,那单方面又究竟有何意义。
是的没错,这是锁颜见过的只用一副简陋的血肉之躯能够孕育出来的最完美的人。他的语气温柔地恰到好处,每每的那句“早”,以及永远保持不变的抬头的微微一笑,总会挑动人的心弦。但是他认真起来的漠然,他的蹙眉都会叫人不舍的。这个时候,锁颜是不敢随便同他讲话的,只不过是默默注视着沈梁那双深邃的瞳孔,忽而闪烁忽而黯淡,像是捉摸不定的心跳声。她是记得的,最初的相遇其实真的便就是熟悉到再熟悉不过的暧昧——沈梁细心地解下外套为自己挡雨,两颗心隔得真近啊,那似乎是最近最近的一次了。他望着人的眼睛像是可以吞噬一切年少而懵懂的梦想。
然他们如今看上去是默契而亲切的,像是认识多年的一对爱人。
在“风华绝代”里,他忙着设计新样式,而她能做的仅仅是呆在一旁。沈梁抬起头,看着锁颜,略带不解:“怎么了小颜?可是一下午在这儿犯乏了莫。”他望向外头儿一片无云的苍穹,用那样的心疼目光,最后还是轻轻而无重量地飘到了她的眼睛里。似曾相识。这是他第一次在忙的时候对她说话:“小颜,你可曾读过《诗经》的?”。“嗯?略知一二罢。”沈梁闭上眼睛,作出凝神状——“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她不解,皱起那弯浅淡的眉。他转而只作笑了,“呵呵无妨,信手拈来的诗句罢了,此时说来并无深意。”想来沈梁是不经意间记起了韶丽姐姐罢。
她又是何尝不明了沈梁从来都没有真正走进过自己呢,但她只是像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一般,把他当作这世间唯一的信仰,就像无数走在朝圣的路上的人那模样,痴痴傻傻却亦是诚挚的爱。自然就算锁颜的心并非是种满晶莹洁白的雪,她并非是艰难地行走在逆风的路上,却是同那些个人是一样的本质——不过是为了一个信仰罢了,一个最最深爱的人。
“天晚了,你莫要晚行了。”沈梁的口气冰冷冷的,完全没有了方才的温存。他的口气是不容置疑的,他从来就有这样的性格,清高。“是,那……再见了。”每一次的再见都被锁颜当作最后一见,她是有遗憾的,她怕这份感情会不长久。她是懦弱的,这沈梁从来都知道。何况她在暮光里独自行走的倔强模样像极了故人啊!便是不禁三两步跑上去从背后突然间抱住她,可是吓坏了!怀中人颤抖着,她瘦的不成样子,像是无骨的花儿。“小颜,小心下雨了,步伐快些罢。”她支支吾吾地嗯了一声,似乎是不习惯如此亲密。而他恍然才发现她的面容羞红了一片,才不舍地松开双手,略添无奈地再次望向她愈发远去的背影。
她自是知道的,他们之间的隔阂倏忽远又倏忽近,她寻不着更多的安全感。纵然她未曾明说,想来缜密如他怎么可能不知晓。这是仅仅用一根透明的细丝连接的二人,牛郎织女之间虽然隔着银河好歹心从不曾分离。说来锁颜又不愿意用乞讨换来一段不可能长久的爱情,短亦短罢,留下了什么回忆也是个念想呢。
旁人未曾注意到,这个独自行走在暮色中的绿衣姑娘,背有些弯曲。然她背负着是什么,看上去不过是一片虚空,然你在一片虚空之中又触碰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