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们两个!鬼鬼祟祟在这里干什么呢!”见他们长久地站在“施工重地、闲人勿入”的牌子那儿不动,就有工人走过来质问。孙鲁男忙笑笑:“不好意思啊我们现在就走。”说罢拉着段慕泽狂奔,气喘吁吁地问:“那里就是藏魔盒的地方?”
其实不用问,站在那里的时候,仔细看就可以看到段慕泽的手一直幽幽地泛着蓝光。
“根据我看到的你们三天后的打斗情况,你的法力很高强,现在在充满灵力的地方身体却没有任何反应,是因为记忆还没恢复。我们的时间不多,如果今晚不做点什么,恐怕就什么都做不了了。”
孙鲁男对段慕泽拿出来的小玩意儿很感兴趣,仿佛自己突然变身成了多啦A梦里的大熊。
法力和法术这些东西,除非本体湮灭,否则几千几万年都不会消失的。
到晚上施工人员都回家了,他们偷溜进了施工场地。段慕泽像孙悟空对唐僧那样画了一个圈,让孙鲁男待在里面,瓶瓶罐罐里三层外三层地摆着,段慕泽坐下口中念念有词,不一会儿,孙鲁男全身就散发出了紫色的光。
“你现在仔细回想你的前世,你想起多少,法力就恢复多少。在完全恢复之前,绝对不要乱动,否则你可能形神俱灭。”
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孙鲁男也严肃起来,眉头紧锁闭目凝神,仔细回忆那些从没想过会有的岁月和法术。
天空中惊雷突起,他刷地一下睁开眼。“别乱动!一切自有我应付,你做你该做的事!”听到段慕泽的话孙鲁男顿时心安:是啊,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只会帮倒忙,只能尽快找到回忆恢复法术。
一旁的段慕泽握紧了拳,对方的能力非同小可,暗中帮助魔盒中的魔鬼逃脱的恐怕就是这位修为千年以上的灵术师。“躲在暗处的灵术师,请你出来吧。”
“你对我还有印象吗,晨月。”
出现的是一个蓝发曳地的女子,她轻笑鼓掌:“不愧是当年几乎置我于死地的晨月。哦不对,你这一世……应该是叫段慕泽。我封印了你的能力,可你竟然自身恢复了一部分:能看到四天后的未来。不过没用的,你无法阻止三天后我丈夫的复活。”
段慕泽脑海中有了些许印象,千年前那场恶战,灵幻仙法四界合力攻打魔界的魔王夫妇,将魔王封印在了魔盒里,而他的妻子紫萝,曾经是整个灵界之首,用尽最后的灵力封印了当时在场的所有人,然后因为灵力散尽而坠落山崖。
“我身体中的能力处于半封印状态,而你虽有千年修炼,但这些日子为了让魔盒炸裂身体内灵力也所剩无几,既然大家都状况不佳,为什么不能坐下来好好谈一谈呢?”
不等他说完,紫萝就发动了攻击,她念起咒语召来利刃直逼孙鲁男。只听到“啊”的一声,段慕泽倒在了地上。
孙鲁男眉头紧皱,他终于明白,段慕泽现在所拥有的全部能力,不过是预测未来和帮自己恢复记忆而已。所谓的大家实力均等不妨坐下来聊聊,纯粹是为了拖延时间等自己的记忆恢复而已。看到段慕泽为了自己身受重伤倒在地上,他更不可能聚精会神了,他连声问:“段慕泽!段慕泽!你还好吗?”
段慕泽勉强笑了下:“我没事,你在里面待着就好。你要记住,只有你能阻止这场灾难。不要轻举妄动。”
“啧啧,真是如同千年前一般兄弟情深,丝毫没变啊。”孙鲁男听到紫萝这句话,万分惊讶地抬起头。
“段慕泽哪有什么帮助你恢复记忆的办法,他给你画的圈施的咒,都是为了保护你。因为他来到这里察觉到我的存在之后,立刻看到了未来。”
段慕泽忙大喊一声:“够了,紫萝!”他看到的未来,是紫萝趁孙鲁男还没有恢复记忆就杀了他,段慕泽冲上去看到流出的蓝色血液之后,才想起孙鲁男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哥哥。
一定要保全他,为了这座城,也为了自己——孙鲁男是他的亲人,前世今生。
“段慕泽,既然你想先他一步离开,就去死吧。”紫萝扬起手念掌诀,灵术接近段慕泽身体时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孙鲁男听到“兄弟”这个词后,立时觉得五脏六腑都在翻腾。千年前的战争,兄弟俩一个去法界一个去灵界各自学艺,父亲母亲双双惨死于魔王刀下,耗尽了力气将魔王关进魔盒后却惨遭封印,封印之时弟弟最后叫的那声哥哥……终于被他悉数记起。
法术恢复也只是那一瞬间的事,他施展法术对抗紫萝,发现此时的紫萝,因为九成灵力都用在了让魔盒爆炸之上,自身已是强弩之末。
紫萝缓缓的倒下,却一言不发。段慕泽站起身来,看着她体内的灵力一点点流逝,“不好!”孙鲁男一边用法术给段慕泽疗伤一边问:“什么不好?”
“我的灵力不足,没有办法看到清晰的未来,但是紫萝是最好的灵术师,她一定看到了,所以她知道你的记忆会恢复,会用法术打败她!”
因为是第二次耗尽灵力,紫萝的魂魄在慢慢消散,她轻轻笑了:“其实我从来没有做错过什么,如果真的有,那就是爱错了。我不该爱上魔界的魔王。可是我心甘情愿。我一定要救他出来,之所以设定三天之后让魔盒爆炸,是因为我的身体只能支撑三天。我魂魄散尽就是魔盒爆炸之时,他会从间隙中逃出……这些你们都没法阻止!”
孙鲁男怔在原地,他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慕泽,如果今天魔盒就会爆炸,那么今天,其实就是三天后吧。”
“我们还是晚了一步,千算万算,算不出这魔盒爆炸的条件,竟然是紫萝消失。”
孙鲁男不应答,继续给段慕泽疗伤,眼看紫萝魂魄即将散尽,反而坦荡地笑了起来。
“慕泽,今天一天所经历的,仿佛比我这过去的十六年都还要多。总之,我很感激。恢复了记忆,找回了你这个弟弟。”
说罢,他便抱起魔盒,向上飞去,直直冲往云霄。
爱,怎么会错呢?
他突然想起那天段慕泽扔给他的本子,上面画着当时段慕泽所看到的未来,这座城,和倒在血泊里的那些人。
——可以不理会这座城是否会坍塌,可以不关心素昧平生的人的死活。
但是……每天逼自己喝两杯牛奶少喝一口都要用筷子敲脑袋的老妈;酷爱看篮球赛平时对自己很严厉但不会让自己受其他人欺负的老爸;忘带作业就会罚自己抄课本的历史老师;一旦自己听写单词时偷偷翻书立刻给老师打小报告的同桌;一起去骑游从来都是吊车尾还喜欢逞强的阿彪……这些人,还有刚刚相认的羁绊了整个前世的弟弟……怎么能让这些人受伤呢?
必须要拼尽全力,阻止魔王逃出。
他的声音从上方传来:“紫萝,我决不允许任何人伤害我关心的人。虽然无法阻止魔盒爆炸,但我会用封印术包住魔盒,这样它爆炸时,魔王就无法从间隙逃出,他会和我以及魔盒一起,散作尘埃。”
紫萝。你有你的,我有我的,爱和执着。
段慕泽看着紫萝的魂魄散尽,流下了许久未落的泪水,他抬头看向天空,突然看到划破黑夜的绚烂烟火。
魔盒在云上爆炸了,他突然只觉得天旋地转。
“喂!醒醒啊!你怎么会倒在这里?”
段慕泽睁开眼,看到几个戴着安全帽的叔叔们担忧的眼睛,他四下张望,全然不见孙鲁男的身影,又低头看自己的手,没有任何幽蓝的色泽。是的,孙鲁男已经带着魔盒离开了。
他多希望自己只是做了一场梦,梦醒的时候一切都没有改变。
可是他不能,他还有别的事要做。他回到家施展灵术,消除了这世上除了自己,所有和孙鲁男有关的印记:他本不属于人间,所以不能因为他的离开,给心里有他的那些人们徒增伤悲。
就这样过去两天,这座本该成为一片废墟的城市,仍然是一片欢乐美好的和谐模样。
甚至连坐在教室里的段慕泽都恍惚起来:三天前的那场绚烂烟火,它那么真实却又仿佛不曾存在过。
哥哥,你湮灭成了尘埃,随风飞去了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