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的确像是夏雨干的事儿,他早就觉得奇怪,自己那个妹妹向来精明过人,怎么可能看不出景致是个女孩子,景家兄弟看自己的眼神中似乎也充满期待……“我妹妹一封信你就敢绑架我,就不怕我废了你?!”
孙二虎哆哆嗦嗦好一阵子,“段大哥,实在对不起,可是……你跟你妹妹比起来,还是你妹妹比较可怕一点啊。”
——虽然是事实,但是段夏阳听着还是有点受挫。
把那几个小孩送回村子,再回到山寨时天已经完全暗了。段夏阳一进门看到景致竟然挂着孙二虎的胳膊,嘴里在嘟囔着什么,他心头那股火蹭地高涨起来,一把拽过景致:“拉拉扯扯像什么样子!男女授受不亲你不懂?”
景致被他一抓,脚下没站稳,牢牢跌入段夏阳的怀里。她脸上有醉人的红,“啊……夏阳你回来啦!”说着还傻呵呵地笑起来。
夏阳。
听到这个称呼段夏阳微震了一下,他看着自己怀里娇小可爱的美人,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她和平时不大一样,你们给她吃什么了?”
“没吃什么,她一个人喝了几杯酒之后找你,没找到就喝的更凶了,怎么都劝不住……”孙二虎忙解释道,“不过景小姐喝醉了的样子更好看呢。”
段夏阳俊眉一挑,看向孙二虎的眼神里都隐约有了杀气,他将景致拦腰抱起,“我送她回房间。”
该死,孙二虎刚才看景致的眼神真该死。
段夏阳轻手轻脚把景致放到床上,正准备给她盖被子时看到她已经开始解自己的衣衫,顿时觉得有点口干舌燥。偏偏景致嘴里还在念念叨叨:“段夏阳,你到底跑哪里去了……你妹妹不需要我去解释了吗?”
夏雨从来都不需要你去解释!段夏阳撇撇嘴,看着紧紧抓着自己胳膊的小手,怎么也舍不得把那双手拿开。再看一眼某人粉雕玉镯的脸蛋,粉嫩的红唇迷蒙的眼,他呼吸蓦地急促起来,他逼自己目光从她脸上颈上移开,没好气道:“景致,你知道我是谁吗?”
若是自己没及时赶到,抱她回房间的恐怕就是孙二虎了!想到这里,段夏阳心头又一股无名火起。
醉的不省人事的景致听到他这话,勉强支起身子想把眼前的人看个仔细,全然未觉自己解到一半的衣服因为她这个动作——竟顺势从肩上滑了下去。
她嘿嘿傻笑:“你是……黑炭脸段夏阳!”说着竟然伸出一只手想要去摸他的脸。
“快躺下!”眼看她就要全部走光,段夏阳连忙将她脑袋按回枕头上,看她小嘴微微张着,终于还是没忍住,蜻蜓点水地在上面啄了一口,然后快步离开了房间。
出了房门后才舒口气:再多看这鬼丫头一眼,恐怕他就没办法继续当“柳下惠”了。
夏雨……我认输了。
段家有规矩,男子世代都只能娶一个女子为妻,夏雨问过他:“哥,以后你会找谁当我的嫂嫂?”他倒也认真:“考虑家族利益的话,应该会娶白家小姐为妻。刚巧你也认识她……”话还没说完夏雨嘴就嘟起来,“哥!她心不好!我自小就不喜欢她!”
他耸耸肩,白家这些年做的事他也有所耳闻,私吞过委托人的红货,恃强凌弱欺负过其他的小镖局,但即使这样,也仍然是地位仅次于段家的镖局。白若言为人如何他也知晓,多年来她倾慕自己,对自己和身边的人都百般讨好,决计不会伤害他们。
“哥,我们来打赌吧,一年之内,如果我帮你找到一个你真的喜欢的女子,你就不要娶白若言!”
“好啊!”他只道是玩笑话,反正和白若言也没有婚约在身,便一口应了。
他走南闯北见过多少女人,从来没哪个让自己觉得脸红心跳过,而如今……房间里的这个女人,又糊涂又傻又笨,还动不动胡乱揣测别人的心意,可是偏生有一张天真的脸,一双无邪的眼,还有颗璞玉般的心。
难怪夏雨觉得自己一定会喜欢上她。虽然没什么给夏雨解释的必要,不过还是带她回家吧,嗯……让她见见爹娘也好。
夜里和孙二虎等人把酒言欢,酒到酣时他忍不住说出想娶景致为妻的句子,一桌人笑着,全然没人发觉有个不起眼的身影,悄悄放走了一只白鸽。
第二天日上三竿了景致还没起床,段夏阳很无奈,拿了盘红烧肉在她鼻子附近晃悠,她眼睛还没睁开,鼻子就先一步探索起来,段夏阳看她一边吸鼻子一边跟着自己手中的盘子转动方向,忍俊不禁地笑出来,“喂,你还不起床?!”
景致这才睁开眼,“啊!你怎么会在我床上?我们昨晚没发生什么吧……不,一定不会的!他虽然不像什么正人君子,但是从带他去青楼的经验来看,他显然对女人不感冒……等一下!难道我的身材真的和男人差不多吗?”
——看来是又把自己内心的想法说出来了啊。
他正准备开口解释,景致就已经在自言自语中释然了:“哎呀黑炭脸,反正我把你当好兄弟啊!一起睡也没关系!”她眼睛直勾勾盯着那盘红烧肉,全然没发现近在咫尺的男子,眉头狠狠纠结在一起,双眸已成了墨色:一个女孩子怎么能这么随便!
砰!
景致终于想起来要看他一眼时,段夏阳已经愤愤地夺门而出,景致简直泫然欲泣:喂……好歹把红烧肉给我留下嘛!
落雁镇的街市上围着一群人,景致拉着段夏阳去凑热闹,走近发现竟是个女子要卖身葬父。段夏阳眉头微皱,景致一直推把自己,“黑炭脸,别犹豫!这姑娘模样不错看起来也温顺,帮忙风光下葬花不了几个银子,大不了我这几天……”她吞咽一口口水继续说,“少吃些就是了。”
还是能听出她有些不大情愿,段夏阳的嘴角轻轻扬起。突然听到有人说话: “小娘子,你卖身葬父要多少钱啊?说给小爷听听,别怕,小爷有的是钱。”
说话的是个土财主样貌的胖子,身后跟着五六个喽罗,那胖子说着还伸出手去摸那女子的脸,段夏阳正思索落雁镇哪里来这一帮地痞流氓,景致已经骂起来了:“喂!把你的手拿开!”她低头看一眼自己的男装,轻声咳嗽一下压低了声音道:“凡事得讲究个先来后到,我已经买了她了!”边说话边给段夏阳发出求救的眼神。
但没等段夏阳动作,胖子就恶狠狠地推了景致一把,见她吃痛地叫了声段夏阳怒火立刻上涌,箭步冲上去推开那胖子,“君子动手不动口!”景致扯了扯他的衣袖:“黑炭脸,你好像说错了吧?”
对方五六个人已经齐齐动起来,段夏阳倒也轻松,见招拆招故意手下留情:这落雁镇哪里来卖身葬父的女子,又怎么会多出这么些地痞流氓?想必又是夏雨为了增进自己和景致的感情……才故意设置的吧。
走了十招左右段夏阳隐约觉得不对,这五六个人虽无意伤害自己但显然在拖延时间,忽听到身后景致一声惊呼:“段夏阳!危险!”
景致看到对面的茶楼上有寒光闪过,她仔细一看,竟然是对准了段夏阳的弓箭手。她高呼一声小心,那箭却已经射出,她想都没想就往段夏阳的方向扑去。
“别过来!”
“啊!”
段夏阳眼睁睁看着她在自己眼前中箭倒下,眸光立时变得清冷无比,他拔剑出鞘一击必杀!一时间血光四溅,可茶楼上的弓箭手早已跑远,段夏阳看着昏迷过去的景致,顿时觉得心如刀绞,痛的无法呼吸。他抱起她对着身边的人吼了一声:“快找李大夫来!”
她在自己怀里显得那么小那么轻薄,好像风一吹,她就会离开他了。
把景致托付给自己信任的李大夫之后,他回去查探才发现从茶楼上根本射不到景致原本站的地方,那弓箭手分明是吃准了她会担心自己……这箭,从头到尾,都是要射向她的。
李大夫给的结果与他的猜测别无二致,箭上有特调的三炎毒。
景致迷迷糊糊睁开眼,想坐起身,只微微一动伤口就痛得厉害,段夏雨忙扶着她:“你别乱动。”景致始终没见到那个身影,突然有点担心:“你哥还好吗?有没有受伤?”
段夏雨咬了下嘴唇:“哦……他没事,只是现在在忙。”随即招呼旁边的丫鬟,“景小姐醒了,去跟我哥说一声吧。”
段夏阳身边还多了一个人,那女子一身浅蓝,梨涡浅笑,“这位就是景小姐了吧?听说你是为了夏阳才受伤的,现在身体有好些吗?”景致搞不清状况,“伤口没什么大碍,就是肚子有点饿了,你是……?”
“白若言,是夏阳未过门的妻子,景小姐一个月后一定要来喝我们的喜酒哦!”
是他未过门的……妻吗?景致的心狠狠沉到了谷底,嘴唇微张着,却怎么也说不出一句话。段夏雨看出她的不适,没好气地对白若言说了句:“景致刚醒身体没恢复,还是让她多休息,反正一个月时间还多着呢!”
段夏阳点点头便带着白若言出去,关门时深深地看了一眼景致,发现她一向明净干洁的双眼,竟染上了一层水雾。
养了二十天的伤景致终于坐不住了,爹娘只飞鸽传书说安心养伤,她在段府转悠总是碰到白若言,看到她和段夏阳在一起,心情别扭地跟麻花似的。
还是赶紧走吧。
月黑风高,逃跑夜。
景致紧了紧腰上的包袱,对着段府的南墙深吸了一口气:这墙比自己家的院墙高多了……正准备运轻功时包袱被抓住了,“包袱挺沉,不知道景小姐在里面装了些什么?”
她连忙咳嗽几声:“没没什么,今天夜色很美,我出来晒晒太阳。呸,我出来晒月亮……”她这才心虚地回头迎上段夏阳的目光,却不合时宜地笑出来:“黑炭脸,你的脸在夜里显得更黑了哎!”
段夏阳绷了绷脸,笑意却还是从唇边漾出,他将她往自己的方向拉近:“晒月亮晒的开心吗?”闻到他扑面而来的男性气息,景致的脸又红了,转念一想他都快要做人夫了,段家祖训只能娶一个,他还在外面拈花惹草,虽然……他家的南墙不算外面,可她景家三小姐好歹也是江湖一枝花吧!
景致轻轻推开他正色道:“我离家多时,如今伤也好的差不多,还请段公子帮我安排,让我早日回家。”
虽然早就看出她是要离开,但她当面说出来,段夏阳还是觉得心猛地紧了一下,沉默了一会儿故意沉声问道:“怎么,不等喝了喜酒再走?”
景致身子抖了一下,将眼睛看向别处:“段公子结婚,我赖在这里算怎么回事?”
段夏阳故意凑近她,“怎么,难道是真喜欢上了我,知道我要和别人成亲,所以……吃醋了?”
他离的很近,近到景致觉得自己的脖颈上,满都是他呼出的气息。
愣了一会儿景致才听懂他说的,气得跳脚:“段夏阳,我看错你了!你不是黑炭脸!你是臭不要脸!不就再待十天嘛,谁怕谁!我还能免费蹭一顿宴席呢!”景致扔下这几句没什么杀伤力的话,不敢再多看段夏阳一眼就匆匆往自己住的厢房走去。
他看着她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景致,十天,再给我十天就好。
段家的婚宴自然宾客满堂。景致看别人都忙里忙外,忍不住幽幽地叹口气:这十天她虽然吃了睡睡了吃,但是烦心事一直没断过,一闭眼就看到黑炭脸唇边那抹邪笑,耳边听到的全都是他的声音。
早知道自己会这么难受……当时说什么都不该留下。
段府最近也真是怪事不断,伺候自己的丫鬟换了又换,刚才去厨房转了一圈,竟然连伙夫都是生面孔。原来的厨子做饭还不错啊,她咂吧咂吧嘴,算了不管了,反正过完今天,他的一切都和她无关了。
或者之前,就不曾相关过……
她一边认真地忧伤着一边坐在宾客席寻思今晚上会吃到什么好吃的,而旁边有人在讨论:
“没想到白家会做出这种事啊,押镖的反而将红货独吞了。”
“早就听说白式镖局不行了,那个白小姐好像还因为这件事……疯了呢!”
景致越听越觉得离谱,忙凑过去:“你们别瞎说啊,今天是段公子和白小姐的大婚之日!”旁人却嗤之以鼻:“你还不知道吧……?这一个月江湖上发生了好多事,之前段公子说要成亲,我们都以为对象是白小姐,请帖早都送来了,可根本没写女方的名字,直到三天前,送来正式的镶金喜帖,才发现根本不是和白小姐成亲!”
景致心里暗骂了句“花心大萝卜”却还是忍不住好奇:“那他要娶的人是……?”
“风岳山庄,景家三小姐,景致。”
熟悉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听了段夏阳的解释景致才知道,早先她中的毒只有白若言有解药,她要求段夏阳娶她才能分三次交出解药,权衡之下段夏阳便答应。他私下联系了景家,两家联手动用了官商以及江湖上所有能够动用的势力,在短短二十多天之内荡平了白家的势力,以白若言父母之命相胁,拿回了三炎毒的解药。
“……那为什么之前不告诉我?”
“就你这张藏不住心事的嘴,告诉你了不是相当于告诉全天下?更何况,白家在段家也安插了不少内线,不把他们全都清了,我怎么能放心娶你?”
景致点点头,突然又摇摇头:“喂!我根本没答应要嫁给你啊!”
段夏阳又坏笑起来:“你爹娘和二位兄长,早就同意将你许配给我了,他们今日辰时就已经抵达段府,拜高堂的时候你就能见到了。”
“啊?什么?这么轻易他们就把我嫁出去了?!大爷的!我再也不相信亲情了!他们……唔……”
话未说完,柔软的唇瓣就已经被牢牢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