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半个小时的疯狂飙车之后,楚木和汤连城终于抵达楚家大门,楚木急急忙忙地摸出大门钥匙,正要开门进去,忽然听到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从里面传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
熟悉的声音让楚木一下辨认出来,说话的人必然是他那不亲近的父亲楚文山无疑,但是,他还是第一次听到楚文山这么撕心裂肺的咆哮,就好像以往那个笑容温和、脾气温和,甚至整个人都被打上了温和的标签的人,被人穿越了一样。
发生了什么事?
楚木握着钥匙的手顿了顿,他回头,看了看身后一言不发的汤连城,发现他的脸上一片肃然之色,却全无惊讶,楚木心中一沉,他已经不愿再仔细思考,便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门。
全程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汤连城跟在楚木的身后,见他只走进了玄关便没有再继续往前,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安静地在他旁边停下来,也不再上前。
客厅里,楚文山捏着从地上捡起来的好几张资料,双手颤得厉害,他的目光不敢置信地停留在写满了专业医用术语的纸张上,当看到每一张纸上都写着的苏夏的名字之时,终于连声音都剧烈地颤抖了起来,“穆……穆老……”
楚文山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却发现自己已经无措得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白纸黑字,你自己不会看吗?”穆笙已经从楚文山难得外泄的情绪中看出了他心里的疑问,冷冷一哼之后,见他抖得跟羊癫疯发作一样,不禁有些不忍,但更多的却是烦躁,“别叫我,烦!”
楚文山顿时抖得更厉害了。
“文山叔叔,”穆尘得到自家老头子的眼神示意,将口袋里揣了好久的那份非专业性诊断报告递给楚文山,“您其实已经看懂了,只是一时之间没办法接受现实而已。”
等到楚文山满脸呆滞地接过那份报告之后,穆尘又郑重道,“如您所看到的那样,夏丫头的体内被检测出少量含致幻成分的药物,而这种药物,如果使用过度,会致使人思维紊乱,神经错乱,最后,或疯或狂,最严重的结果是——当场死亡。”
楚文山低头看着手里那份已经展开的简易版诊断报告,呐呐地张了张嘴,好像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已经喉咙干涩到什么都说不出来,整个人抖若筛糠。
玄关处,楚木被穆尘平白易懂的话震在那里,浑身僵硬得不行。
汤连城站在他的身旁,似乎没看见他的异样,一双深沉得不可见底的眼睛幽幽地盯着苏夏平静的侧脸,双拳不自觉地握紧。
大概是汤连城的视线太过灼热,苏夏似有所觉地回头,一眼就看进了他的眼底,以及他身旁满脸震惊的楚木。
看楚木的表情,就可以知道他一定已经听到了穆尘刚刚的那番话,苏夏愣了愣,没想到她最想要避免的事情最后还是发生了,在心底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她转回头去,不再理会那两人。
“夏丫头出院之后,老头子去库房拿药的时候,偶然发现了致幻药物的缺失,”穆尘见楚文山的脸色越发苍白,丝毫没有同情之心地进行了进一步的解释,“联想到夏丫头在医院险些被杀害的那件事,我们担心这件事也和她有关,才会在圣院临时安排了一场全面的身体检查。”
楚文山立刻想到昨晚苏夏特地跟他提起过的有关今日体检的事,心里的感受顿时复杂起来。他缓缓抬头,正对苏夏的方向,“夏夏也……知道吗,自己身上被下药的事?”
苏夏还没开口,便听穆尘接着道,“出自于圣德医院1号库房的这种含致幻成分的药物,在使用分量不多的情况下,会让人时而精神振奋,时而萎靡不振,心神恍惚,极大程度地降低睡眠质量,按照夏丫头体内所检测到的成分来看,这些经历,她应该都深有体会吧!”
苏夏想起了那个真实得恍若现实的梦,也想起了自己最近这几天精神状态的不正常,在楚文山灼热的注视下,诚实地点了点头。
楚文山的表情立刻变得更加复杂了。
他看着苏夏的脸,心里有着浓浓的愧疚和不安,又暗自庆幸着她被下药的分量不多,而且也已经被发现,最后,所有的思绪转为疑问和愤怒,“这件事是谁做的?”瞥见听到他的问话之后浑身一震的那个中年男人,楚文山就像是找到了喷射口的火山一样,满心愤怒的岩浆即将爆发,“是这个人吗?”
被点名的人惊吓不已地抬头,正好对上楚文山那似乎气得发红的双眼,不由得猛然后退了好几步,结结巴巴地为自己辩驳,“不不不,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男人一边猛烈地挥舞着双手,一边急急往后退,他那惊恐的神情落在楚文山的眼里,却俨然是做贼心虚的现象,于是楚文山当即冲到了他的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直接给他定了罪,“你居然敢对夏夏下药!你居然敢对一个小女孩儿下那种禁药!你这混蛋,到底还有没有良知啊?你特么活得不耐烦了吗?”
即使温和如楚文山,在情绪激烈的时候,也是会爆粗口的。
苏夏因楚文山激烈的情绪反应小小感动了一把,眼角的余光却瞥见楚木突然迈出的步伐,她心里一紧,正想说什么,却听穆笙冷冷一笑,丝毫不顾及情面地怒骂道,“楚文山,你的脑袋里装的都是垃圾吗?你难道就不觉得这个男人很眼熟吗?”
穆笙是一个一旦生起气来就会口不择言的人,这一点,楚文山似乎是早有体会,所以,他自动忽略了穆笙的前面那句话,认真地盯着被他揪紧了衣领的这个男人看——
越看越觉得熟悉。
“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楚文山心里有疑问,当即便问了出来。
林欣月听他这话,便知事情不好,她噌地一下站起来,同仇敌忾般怒道,“文山,这种泯灭良知的家伙,你还跟他废什么话?敢对夏夏做出这种事,这人一定是个神经病,我们把他送到精神病院去,看他以后还怎么祸害别人!”
听到林欣月这话,再看她这义愤填膺的模样,要不是早就知道真相,穆尘也一定会被她骗过去,真是个实力演技派啊!
穆尘一边感慨着,一边用眼神向玄关那里的汤连城示意——拖住楚木那小子,别让他在这么关键的时候出来搅事儿!
他早就发现这两人的存在了,之所以没有当场提出来,不过是不希望事情变得更加复杂而已。依楚木那单纯又冲动的性子,在事情的真相尚未完全浮出水面之前,他一定会搅得一池水浑浊不已,就跟他现在这副想要揍人的状态一模一样。
汤连城会意,用最大的力气拉住了楚木的胳膊,在他发出抵抗的声音之前,飞速地凑到他的耳边轻声道,“等等,这还不是真相。”
楚木浑身一僵,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安静下来,静待事情接下来的发展。
被林欣月一句“送到精神病院”吓坏了,本来还安静地被楚文山揪住衣领的中年男人突然剧烈地挣扎起来,“我没有,我没有精神病,我没有!”
楚文山一时没注意,就被他轻易挣脱了。
男人一下子退到墙角,紧紧贴着墙还不够,似乎想要让自己穿进墙里,“我没有给苏夏下药,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所有的一切都是大小姐指使我这么做的!我只是被大小姐逼得没有办法了,才会,才会……”
“大小姐?”楚文山敏锐地捕捉到关键词,本该柔和的双眼危险地眯起,“谁是大小姐?”
“大小姐就是……就是……”
眼看自己就要被暴露出来,林欣月惊慌失措,六神无主,整个脑袋一片空白,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顺手抄起了手边的花瓶,朝对面的中年男人狠狠砸了过去。
伴随着一声惊恐至极的尖叫以及花瓶碎裂的声音,中年男人惊恐地看向林欣月的方向,缓缓倒在了一片血泊里,很快便失去了意识。
事态的发展太过突然,没有人想到林欣月会有如此激烈的反应,穆笙和穆尘不约而同地低咒一声,很快就默契十足地开始了分工合作。
穆尘掏出自己的手机,开始跟圣德医院联系,并十分专业的汇报现场情况,“……对,被花瓶所伤,患者额头失血严重……”
“方兰,快,急救箱!”穆笙走到倒下的中年男人面前,毫不客气地下命令,“其他人都散开,夏丫头,回你自己的房间去!”
苏夏沉默了一会儿,稍微退开,却只是退出了穆笙的视线范围,并没有离开客厅。
正埋头查看男人伤势的穆笙没有发现她的阳奉阴违,便没有再赶她。
楚文山还没有从林欣月当着自己的面动手伤人这一举动背后的深意中清醒过来,也就暂时没有强制要求苏夏离开。
林欣月已经彻底懵了,她仿若灵魂出窍般站在原地,眼里什么都看不到,耳朵什么都听不到,如同丧失了所有的感官,茫然而无措。
“别看,”汤连城终于松开了楚木,走到苏夏的身后,他伸出温热的手,轻轻捂住她的眼睛,声音因为刻意压低而带着几分沙哑,“不怕,没事的。”
苏夏本还有几分不安的心情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安心地闭上了眼睛,唇角带笑,“嗯,我不怕。”
两人身后,楚木看着汤连城和苏夏仿佛抱在一起的画面,又看了看一旁已经魂飞天外的林欣月,眼底一片复杂。
这个家,到底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