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一见来人吓了一跳,赶快行礼,原来此人正是半圆客栈总掌事,栈中弟子皆称总掌柜的瞿奉。
“起来吧”,李兄听见才将要起身,听瞿奉说道,“你且听了半日,该醒了”
原来瞿奉是对辛丑所言而非对自己,李兄心中一凉,栈规森严,这也是这种收集天下消息所必要的,自己定是违了栈规,心中烦恼还害得这位刚出庵的小兄弟一同受罚。
辛丑见自己躲不过,只好睁目起身,原以为自己是被关在什么密室之中,没想确在一个厅堂之内,厅上香烛齐全,供的确是一幅山水画,画中一轮弯月下一只白鹤展翅欲飞,背后一座高山上一条弯弯曲曲的山路,说弯曲又规整,说规整又诡异,他倒是听闻过,这半圆客栈乃是春秋阁下专事情报探查的,与晓月庵、明策阁、诸子洞并称春秋四门。
此时瞿奉所带随从已将厅内明灯点亮,辛丑见自己身倚在一把太师椅上,连忙坐起,才见瞿奉两鬓花白束发于顶,用一玉簪拢起,脸上却无半点皱纹目光深邃,一袭黑色长衣上用金线沟出一个弧形纹路,只一块半圆形的玉佩甚是夺目。
“把人请上来吧”,瞿奉说道,辛丑早已从椅上滑了下来立在一旁不敢出声。
“李百民,半圆客栈的铁则是什么”,瞿奉问道,转身坐于厅侧第一把椅子上,接过侍从敬上的盏茶。这李百民想必就是那位李兄了,辛丑见他也是一身金弧穿丝长衣,只是没有玉佩和玉簪,简单用一方家常头巾束发,边上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却是一身水绿长袍,背对着自己并不能瞧见面貌。
“不饮无根水、不论无稽谈”,李百民答道。
“罚你跪于春秋拜月像前半个时辰”。
“属下遵命”,李百民低头不敢多言,转身拜在厅内,硬生生跪于砖上,身边响动,正是总掌柜扶起了这位贤弟,心中内疚之心稍减。
“正儿你起来吧”,瞿奉说道。李百民却心中疑惑,“正儿”,总掌柜竟然对一个刚出山的少年如此亲切。
门外总掌柜的随从此时已经领着一个年老婆婆进来,边上扶着老婆婆的是一个少年约摸十一二岁,低着头看不见长相,另有一个妇人村妇打扮,青丝染霜,头上也无半点修饰。
只见辛丑扑通一声跪道年老婆婆名前,叫了一声娘,原来三人正是辛丑的家人,妇人是辛丑之妻,二人已有十年未见,那妇人眼里也早滚下泪来,只那少年懵懵懂懂一声不响,抬头一瞥后马上又低下头去。
总掌柜见三人抱成一团,不好打断,片刻后才道,“辛丑,你一家老小已然救出,去后厢一倾别来之事吧,回头来见我”。
原来半圆客栈在带回辛丑之后,就命人劫回辛丑家人,至于黄国公府后门那个家丁,早已是半圆客栈安排卧底黄府多年的暗桩了,黄府关押辛丑家人所在正是他所探查到的,因此半圆客栈不费吹灰之力就掳了辛丑老少一家过来。
“李百民,你起来”,总掌柜严历地看了他一眼,“正儿留下,其他人退下”,话音一落,几个随从从厅两侧退到厅外,并且关上了门,离了两丈之外,正是半圆客栈交待要事时的规矩,若是客栈各地掌柜共商要事,则需由晓月庵派高手前来相助,百米之内不许有人。
“谢总掌柜”,李百民在栈中数年,自然懂得其中道理,但是还头一次单独被总掌柜直接派遣栈令,所谓栈令就是半圆客栈下达各级属下的任务,分青玉令、白玉令、紫玉令,李百民也只是领过一次青玉令,更为紧要的白玉令、紫玉令从未接过。
“辛正听令”
“属下敬奉总掌柜令谕”
“你家中将有一件大事,我命你返回辛家,由李百民、辛丑助你完成此令”,说完将一枚半圆紫玉并一件锦囊交到辛正手中,“密令于五日后打开,此前不许拆分,你此次回辛府先以辛府小公子身份,不到日期不得打开。”
辛正接令。
而此时的李百民已经目瞪口呆,这个少年刚出山便接到紫玉令,而他的身份竟然是辛府小公子。
“这辛正原非姓辛,只是你家的一个家奴,后受黄国公所迫收为密探,如今救得他一家老小,暂且仍约束在我栈中,机密之事仍不得任意透露给他”。
“属下明白”,辛正答道。
“李百民久在京城分栈,对京中之事了如指掌,于你有所助益,以后多与他请教”
李百民缓过神来,心中诧异之外又添了许多不忿,这辛丑原是辛府公子,却听他说了半日天朝中以及四公之事。
瞿奉见他面色有变,才接着说道,“百民我有所不知,正儿的身份实在是本栈甚至本堂的机密,他三岁时便到了堂中学文习武、遍读百家经世治国之道,他今日瞒你却是对的”。
李百民听总掌柜亲自向他解释,哪还敢再有什么疑虑,连忙探身,“属下该死,在栈中数年竟未有丝毫查觉”。
辛正只觉此人城府不深又有些可爱,自己套了他半天的话很觉惭愧,连忙致谦,实际上他对自己的身份,十余年不在辛府,对辛府印象已很模糊,只有父母每年一次到堂中一访才有那半日天伦之欢,而对庙堂之内甚至辛府内诸般事宜所知皆是从师长那知道的,且皆是一般道理。
“辛兄弟令尊是辛府几爷啊。”
“家父辛成卓”。
李百民对辛家各房人丁是了如指掌,辛成卓是辛家第四子,然而名声却在其两位兄长之上,任兰台寺大夫,承袭了辛国公的医道,而辛家二爷辛成岭在大爷辛成璧离家后掌管一府家事,年少时便持重,只是大事上常常不得要领,在朝中任大理寺少卿,辛家三子辛成传性格内敛,然后在京中更为出名的是惧内,家有河东狮,只在工部仍一员外郎,三人与辛成璧同母所生,与辛成璧却非一母。
“为兄也曾认识四爷”
那更好了,瞿奉说道,此时听见院外有人报了声“辛丑求见”,三人按下不提,瞿奉以指弹桌,三张两短后随从方才开门,原来为了保密,半圆客栈商谈要事时,为了确保没有其他人在场抑或场内有其他不便之事,皆有暗号,且这个暗号每日不同,只有对应的主人和随从才能懂得,只因数十年前栈中出了叛徒,冒用栈内属名,偷入议事厅中,抢了密令,泄露了堂中密事,有此暗号,厅内人就有足够时间销毁密令。
辛丑进厅后远远拜下,叩谢搭救全家的恩德,总掌柜早命人扶起近来。
“辛丑,这是辛家小主人”,边说边指了下辛正,辛丑一愣,辛成卓夫妇前往春秋堂探子时必是乔装密行,不带任何随从,因此辛丑也不知此事,只知道辛成卓有一子在外游学,虽然也猜过是在春秋堂但却从来没有证实过。
“拜见小主人”
“不用多礼,你明日随我回辛国公府如何”
“但尊小主人吩咐,只是……”
“我自会向父亲禀明你的事情,你不必自扰”
“多谢小主人”,辛丑见这少年机敏又不失稳重,暗暗纳罕。
“如此甚好,我还有要事,你们自回去休息,待明日回辛府,光明正大地回去”,瞿奉说完便转身离了大厅,李百民远远看这一年也见不了几次的总掌柜的身影,一时无语,辛正命辛丑去与家人团聚去了,邀了李百民各自回房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