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晕了,你是这么理解的呀。”我笑道,“拜托,如果没有皇帝的赐名,这个故事就压根无法成立。故事就是流水西游记,西游记里的故事,谁会去较真?只觉得有趣就行了。别太过认真了。”
“话是这么说,不过在这个故事里,乾隆皇帝没有作为,就是嘴馋吃过鱼后给人赐名,卢多俭既然利用皇帝的赐名进行欺诈,那我认为最后应当也有皇帝来破他这种霸道行为,可你把乾隆皇帝写死了,而他的儿子嘉庆也不会出手解决这个问题,我总感觉有点不爽。”
“是不是卢多俭这个河霸没有得到惩罚?”
“对呀,恶人作了恶却什么事也没有,太没天理了吧?”
“是不是想听个出气的故事?”
“怎么你有吗?”
“当然有,我不会总编那些受气吃亏的故事吧,也想编一编出气翻盘的故事嘛。”
“那最好了,快说个吧,也解解我心头的闷气。”
“也许没有你想象中那么解恨,不过还是可以稍稍解一解的。这叫先恨后解。”
故事是这样的——
隋炀帝时期的一天,家住嘉县乡下的余多子和五个乡侣结伴,去县城里赶集。走到半路上,碰到前面有几个人,推着两辆手推车,看起来是客商。但忽然间,从路的两边冲出一群人来,他们手里拿着刀,对准了那些推车人,嘴里喊道:“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从这里过,留下买路钱。”那些客商吓得丢下车辆,四散逃跑。强人们打劫得手,推着车就走,他们转入岔道,不见了踪影。
余多子他们觉得好险,暗暗庆幸强人没有打劫自己。可是走了没多久,迎面来了一群官差,一拥而上,将他们六人绑了起来。
“差爷,你们这是干什么?”余多子他们挣扎着问道。为首的都头冷笑一声说:“刚刚有客商报案,光天化日之下有强贼公然打劫。快说,你们作了案,将那两车货放在哪里了?”余多子他们连喊冤枉,说自己只是过路之人,并未打劫,那些盗贼是另一伙人,劫了货车早就跑了。“他们往哪里跑的?”“往西的。”正在这时那几个被劫的客商来了,指着余多子他们说:“正是这些人,他们抢了我们的货。刚才是往东面跑的。”
都头命几个手下往东去搜索,一会儿果然推着两辆车来了。都头怒喝一声:“大胆贼寇,明明抢了,却还狡辩,现在人证物证俱在,你们还有什么好说的?”说着一挥手,命差役们把余多子等人押往县城。
余多子他们都不知怎么回事,好好地走路,怎么就成了强盗了呢。他们是亲眼目睹那场抢劫案发生的,可是任凭怎么说,官差就是不信。而那些客商也咬定是他们作的案。余多子一想,这可能是一场误会,只要见过县官,一定可以弄清的。
一行人来到县衙。都头进去汇报。只听里面一声锣响,随之有衙役跑出来吆喝:“大人升堂问案,将案犯押进去受审。”其余五人望着余多子,都惊慌地问道:“这可怎么办呀?”余多子安慰道:“大家不要慌,我们说实话便是,相信县太爷会主持公道的。”衙役将其中一人带进堂去。一会儿又将另一人唤进去。最后才轮到余多子。他上堂,发现其他五人都不在了。只见县令正襟危坐,一拍惊堂木喝道:“报上名来。”“小民余多子。”“家住哪里?”“本县乡下余家闾。”“作强贼有几年了?”“我……从来没作过强贼呀……”“呸,余多子,你那同伙个个招了,说你是领头的,六个人结伙作盗,已经两年了。这次本要上县城来,半路你见前面有客商推着货,顿起劫意,下令打劫。把客商赶跑后,你们把两车货藏到东面的一个破庙里,庙中有一地洞,是你们早先挖好的。幸亏我的衙役机灵,当即发现了那两车货。”
余多子听得目瞪口呆,连忙诉道:“大人,这是冤枉我们啊,我们是良民,本是上县城赶集,哪会作案打劫呢。”“那我来问你,为何都头追问盗贼去向,你说成是往西去的?”“可我们看见他们往西的。”“哼,西面是湖,这些人傻呀,向湖边去,逃往哪里?”
县官咄咄紧逼。余多子冷汗直冒。他不过是个乡下人,平时也难得出门,一张嘴并不伶俐,一时不知怎么才能申辩得清。县官就一拍惊堂木,高声喝道:“此案已是铁证如山,系你们这几个强寇作的案。其余五人全部招了,你招不招?”说着命书吏拿过案录给他看,果然是五份供词,上面都签字画押了。
余多子脑子里嗡嗡响,他知道一旦承认了就再说不清了。可是不承认,只怕要吃苦头。果然县令发出了威胁,再不招认就要动大刑了。余多子只好叹口气,签字画押。
随后县官宣布此案已破。余多子被衙役押着,进了地牢。
余多子本以为,他在牢里会见到其他人。但进去却不见他们。原来地牢有两大排,好多间,里面关满了人。余多子被推进一间,里面的人个个目光呆滞,面无表情地看看他,没有说话。余多子打量半天都是生面孔。
那几个乡侣去哪里了?是不是被分开关在几个牢房里的?余多子也不愿多想了。他现在又着急又伤心。着急的是自己等六人被当成强盗,都被定下案了,这样一桩冤案,恐怕难于推翻了。家里人都在等他们回去呢。余多子也听说过,强盗罪有轻有重,一般的小喽罗会关上两三年,但头目大多会被问斩。自己被县官定为头领,有可能就是死罪了。
想到伤心处,余多子忍不住掩面而泣。只听旁边有人问道:“小伙子,你哭什么?”问话的是一个络腮胡子。余多子见这个人并不凶相,就直截了当地说:“我们几个人出来赶集,半路遇见一桩抢劫案,强盗跑了,官差却把我们抓来了,硬说我们是强盗,刚刚县官大人也判我们有罪。”谁知这话一出,牢里所有人都激动起来,一个个瞪着眼睛,七嘴八舌叫起来:“我们也是这样啊,都是被冤枉的……”那些人你一言我一语,纷纷诉说起自己的遭遇来。忽听牢外衙役喝斥:“不准议论。”他们都一惊,只好闭了嘴巴。
牢里又恢复了沉寂。但余多子的心里像开了锅,他觉得面前的事很蹊跷,好像不是他们六个人受了冤枉,这牢里的人都有类似的经历。这到底是为什么呢,大家都只是巧合吗?但衙役看得紧,他们也不敢多交流了。
牢中的日子一天天过去。余多子一直盼望县官能提审他,给他重新申诉的机会。半个月后终于来了,他被带到了偏堂上。县官问道:“余多子,你认罪吗?”余多子忙喊冤枉,说自己无罪。县官咳了一声说:“我告诉你,你的那五个老乡都已认了,认了罪就有地方可去,如果你不认,那只好再呆在牢中。你可想好了。”余多子提出能不能见见五个同乡?县官说他们都已离开这里,去干活了。
干活?余多子听了,脑子里像划过一道闪电,顿时似乎有些明白了。他想了一想,点点头说:“县官大人,我还是认了吧。”县令一听他认了,就微笑地说:“这样就好,你在认罪书上签字吧。”
余多子回到牢里,发现许多人都被轮番叫出去,隔一会又回来。当那个络腮胡去了又回来后,余多子趁外面的衙役不注意,悄悄问道:“是不是叫你认罪,然后说有地方可去?”络腮胡点着头。余多子又问:“那你知不知道,会叫我们去哪里?”络腮胡叹口气说:“这还不明白吗,当然是开河工地。”
余多子这才明白,所有的人都已经知道要去哪里了。原来不久以前,炀帝决定开挖大运河。一声令下,沿线各州郡都行动起来。各县的县令就是劳力调派的直接组织者。当时五户为一保,五保为一闾,四闾为一族。各族的族长将族中男劳力的名单交到县官那里,由县官负责调派。这是一项大工程,沿线附近的男劳力都要被抽调的。余多子他们这个闾有25户人家,已经有一半男劳力被抽去挖河了。现在县官一提干活,肯定是指上工地了。
余多子和络腮胡都很郁闷,他们不是害怕去挖河,这本来是逃不掉的业务。但现在不是从自己乡闾中抽调上去,而要从牢里押解出去,同样干活,身份不一样,意思也不一样了。
第二天余多子和一群人就被送往工地。他们不是融入其他民工中,而是专门有一个工场,周围有官差看管他们。余多子终于在工地上看见了五个老乡,但他们是八人一组,那五人都分散在不同的组里,相互不能碰到一块说话。
正好,余多子和络腮胡分在一组。两人趁着抬泥的时间,低声交谈。络腮胡说:“看来,像你我这样的人,有不少。这里有一些是真犯人,但有很多是像你我一样,被冤枉的。”余多子有同感,气愤地说:“像我们这些人,完全是被赖上的,县官怎么可能搞不清呢?我觉得他们好像故意冤枉我们。”“没错,我也这样想。咱们在牢中时,全牢的人不是都说被冤枉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