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娜不相信,伸出娇嫩的手摸祖父额头,果然烫得很,不由惊呼了一声。“这可怎么办?我今儿起早,正想梳妆,可那伤口痒得我都坐不住。阿哥呀,你是知道的,做新娘要被人盯着一整天,我痒了怎么办,又不能随便挠……”
这确实是个难题啊。正因为如此,阿娜不顾一切地赶来,向祖父求援。
祖父却缩在被窝里,哼哼唧唧地呻口今,“阿娜,我烧得厉害,你别指望我啦,另外想办法吧。”
“不行!”阿娜突然发火了,猛地揭掉祖父身上的被子,让他像只赤膊田鸡一样暴露着。“我告诉你,你今天一定要帮我弄到草药,再跟我一起到我家,做我的伴兄,陪我出嫁。”说着阿娜把他拉了起来,自己一头钻进了被子里。
得,这下没法子了,祖父只好拿了把镰刀出门去。走到外面,忽觉那边树后有个人影一闪。他一惊,跑到树后去看,并没有人。是自己看花眼了吧?
药很快采好了。当祖父推门进去时,看到阿娜还钻在被子里。阿娜一把抓过草药团子,不顾一切,就在被子里涂抹伤口。她已经痒得无法忍受了。
草药的作用立竿见影。阿娜跳下床,拉着祖父就要跑。
祖父连忙挣脱,说田里的活一天也不能耽搁,今天实在走不开啦。
阿娜强求不得,泄气地说:“看来请不动你这尊菩萨。那就算了吧。我过两天回娘家,给你带点好吃的来。等着我啊。”
阿娜一身轻松地走了。现在轮到祖父垂头丧气了。阿娜要做新娘了,嫁给杨大安了。祖父仿佛看到婚礼热闹的场面,打扮得漂漂亮亮的阿娜坐着轿子,被抬到了杨家大门前,白嫩脸皮的杨大安满脸是笑,伸手拉着阿娜的手,两个人肩并肩,在亲戚朋友们欢呼声中跨进门……这回祖父病得更重了,他躺在床上,浑身发烫,嘴里叫着阿娜阿娜。曾祖母从外面回家来,发现儿子发高烧说胡话,吓得哭起来。儿子会给人看病,可他自己都有点烧晕了,又有谁来帮他呀。
天已经黑下来,曾祖母正想出去喊人,门推开了,有个人闯了进来,进门就嘤嘤地哭。
曾祖母一看,这不就是白天来过的阿娜吗?她奇怪地问:“阿娜,你今天不是当新娘子吗?为啥跑这儿来了?”
阿娜正想诉说,忽然听到祖父在叫她的名,她低头一看,发现祖父满脸虚汗,嘴唇焦干,两眼紧闭,病得非常厉害。她吓坏了,捧住祖父的脸喊道:“阿哥,你怎么啦,我是阿娜,我在你身边呀。”
祖父醒了,朦朦胧胧觉得身边有个美女,等到看清是阿娜,瞪大眼睛。“你跟大安结婚,怎么在这里?”阿娜再也忍不住了,扑在曾祖母的膝头大哭起来。
原来,阿娜前两次往祖父家跑,都被杨大安窥见了。杨大安暗中跟踪了她两次,第二次等祖父出门后,杨大安从窗里望见,阿娜竟然钻在祖父的床上,而且在被窝里不断地扭动。其实是阿娜伤口痒得急,她在被窝里使劲抓挠。可在杨大安眼里,这简直是伤风败俗,他即将成婚的媳妇儿还没进他家的门,先钻沈小松的被子了,这算哪门子事?
杨大安气得发昏,但他并没有马上发作,而是悄悄离去。
就在今天,等新娘花轿抬到他家门前时,他才翻了脸,指着阿娜说:“你不配进我家的门,还是滚回娘家去吧。”
亲朋好友纷纷质疑,到底怎么啦?杨大安就要当众说穿,但阿娜听得一个沈字,马上明白怎么回事,指着杨大安骂道:“我没有做伤风败俗的事,倒是你,摆着一付正人君子的面孔,原来这么坏,暗地里盯着我,羞不羞?”
杨大安挥手给了她一个耳光。她一气之下,扔下嫁衣,跑到沈家来了。
曾祖母一个劲劝阿娜快回去,跟新郎重归于好。但阿娜一跺脚说:“人家不要我了,说我在沈小松的被子里钻过,就是他的人了。我也没脸回娘家去。我见了我爸妈,该怎么解释呀。”
此时祖父也惊呆了,原来出了这么大纰漏了。他急得连连说:“都是我不好,是我连累了你。”
“你救了我的命,怎么是你连累我呢?是我连累了你,人家提到你的名,骂你是坏蛋呢。”
那现在咋办?祖父决定,先留下阿娜。明天他代阿娜去她娘家一趟,跟她父母说说清楚。
可正在此时,阿娜的父母却来了。大婶说:“杨家来人告诉咱,我家的女儿被杨家当场休了,现在跑掉了。我一猜,你肯定来这了。”
阿娜向父母跪了下来。祖父也向他们道歉。但大婶一挥手说:“你们有啥错呢。是那个杨大安,让咱们看清了,原来是个不讲理的人,阿娜真嫁过去,肯定没好日子过。现在这样也好。”大婶叫着祖父的名字:“小松,我现在作主,把我家阿娜许配给你,你敢不敢要?”
“要,我当然要……”祖父激动得手足无措。阿娜也高兴地笑了。
就这样,阿娜成了我祖母。
后来祖父告诉祖母,由于当时她拒绝他看伤口,他本来不敢给她治的,因为蝮蛇有多种,要用不同的草药,不看伤口就无法判别。但当他听得她要嫁的人是杨大安,就决心冒个险,救一救她。因为杨大安的父亲,对我们沈家有过帮助。祖父问清了她被咬的具体地点,去那里寻找那条蛇,结果真找到了。所以才下对了药。
不过由于阿娜不肯让他看伤口,没能挤出里面的於血,所以解毒以后,於血刺激皮肉,就痒得厉害。由此引发了一系列纠葛。
以后祖父只要一说对不住杨大安,就会挨祖母一巴掌。“我是自动送上门的,不是你从他手里抢的,有啥对不住的?”
两人说完,就嘻嘻哈哈笑起来。
榕榕说到这里,竟然也嘻嘻地笑出了声。
我一看效果真好,索性就大声地跟着她笑。
她们在这里看上去过着华丽的生活,其实不过是受人摆布,比奴隶还惨,即使笑也是装点出来,为了取悦那些前来消费的豪贵客人而已,从来不会赏心地真笑,而我就是希望她们在我面前真心地笑一笑。
现在这个效果达到了,榕榕是被她自己讲的故事给逗乐的。那么我要趁热打铁,再鼓励她多笑笑。
我拍着手赞赏道:“好好,你讲得太好,我也听得直想笑呢,你的祖父真是个可爱的人,又好心又聪明,当然他也是有福之人哪,喜欢阿娜,哪怕阿娜要当杨大安的新娘了,最终还会被杨大安抛弃,反而是你祖父得到了心爱的新娘,如愿以偿。”
榕榕总算有了些兴致,她看着我问道:“你也喜欢听这种故事吧?最后的结局是欢喜的。我就不喜欢听那些悲剧的,听到后来心里很郁闷。”
“理解理解,谁都喜欢听好结果的事情,坏结果的事情尽量不听。”我附和着她。
其实我心里想,这个世界并不都是让人听了欢喜的事啊,坏事满地,坏人如云,好人的美好愿望总是受到抑制,而恶人未必都得到坏的结果。
“那你再给我讲个吧,最好也是结局好的,让人听了能开心的。”榕榕主动向我要求道。
我连忙点头答应:“好好,你要听开心的故事,我肚子里装了不少呢。”
“真的,那太好了,你慢慢给我讲吧。”榕榕显得很耐心。
“好,给你讲个18岁老板娘的故事。”
“唷,谁那么厉害,18岁就当老板娘了?”榕榕霎时饶有兴趣。
“嗯嗯,确实蛮厉害的,故事也蛮有趣味的呢。”
我就说了起来——
真没想到,这家企业负责招聘的,是个漂亮的小妞,抹着脂粉的脸上故作稳重,却难以掩盖跟我一样的稚气。“几岁了?”她问我。圆圆的眼睛透出拒人千里的冷峻,但看起来一点不威严。
“18岁。”我回答。心里不耐烦。我早把身份证放在你面前,你看一眼不就知道了?这样问,不就是要摆“主考官”的臭架子嘛。
照我的脾气,真想刺她几句。但不行,我是来找工的,能不能留下,全在她一句话。
“你这么小,就出来打工?”她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
我差点喊起来,我18了,不是未成年人了,怎么还小?但很快听到她在说,“你想好了,我们这儿的活挺累的,你不要一干就逃哦。”随即宣布我被录用。
当天被录用的只有七个人。看着那些被淘汰的应聘者怏怏的神态,我庆幸自己好运气。在我们结束应聘走出会议室时,我发现她坐在那里,目光透过人群的缝隙,似乎一直在追踪我……她是谁呢?肯定是老板的自己人,也许是女儿,也许是侄女或外甥女。然而当我得知她就是这家工厂的老板娘时,惊得目瞪口呆。
她跟我一样是18岁,那个五十开外的龚老板,是她的老公。
这是一桩什么样的婚姻?我感到好奇,但也不想去探究。我提醒自己,我是来打工的,挣钱才要紧。
她的话没有错,厂里的活儿的确很累,而且很脏,粉尘把我们染成一只只灰色的熊。
这天半夜下班,我到车间浴室洗澡,不知咋的没有水。其他人掸一掸就去睡觉了。而我不洗掉一身臭汗睡不着。正当我无奈地走出浴室时,忽见对面三楼上一个窗开了,有个人探出头向我招手。
正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