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裒回头,见黎兮没跟来,只是站在那一动不动,呆呆地望着石榴树,脸上明明是淡笑,眼底有泪。
他一拧眉,“兮儿,愣在那做什么?”
她回过神来,拭掉眼角的一滴泪,笑着迎了上去,“来了!”
两人坐在石榴树下的石椅上,面对着面,没有说话。
连一丝晚风都没有,林子里格外安静,静得似乎都能听到石榴花开的声音。
“兮儿,最近在想些什么呢?老是发呆?”一道温柔如水的声音打破了安静。司马裒看着黎兮的澄澈的双眸,握住她微冷的双手。
在他触碰到她手的一霎那,她不禁缩了一下,静静地对着他幽深的眸子,梨涡深深,笑着答道,“没有啊!可能脑袋撞坏了吧,变呆了!”
“变呆了?”司马裒轩眉上扬,如清风般笑了起来,轻轻刮过她的鼻尖,“不许胡说!”
或许只有她才能惹得他这般爽朗自在地笑。
她看着他的笑脸,那般毫无顾忌地笑着,却不再是她的司马裒!
“对了,你最近怎么都不去上早朝了?司马绍放你长假吗?”黎兮微微笑着,故意这样问他,看他要编什么故事来骗她。
“皇兄在养病,不上朝了!所以我们这些臣子也跟着休息了!”司马裒说话语气那么顺畅,眼底的笑那么自然。
“什么病?严重吗?虽然他做了很多对不起我们的事,但毕竟是你亲兄长,也该抽空多去看看!”黎兮轻蹙黛眉,露出有些担忧的神色。
要比装啊?其实我也很会装的!
“呵呵……是啊!亲兄长啊!的确该好好关心!”司马裒虽是明朗地笑着,但黎兮却能听到其中细微的嘲讽。
“好了!我们不说他了!回去吧!该用晚膳了!饿着我们家兮儿的小肚子可不好!”司马裒起身,扶起坐着的黎兮,每一处都是关心。
黎兮看着他温润的侧脸,眸子有些难以言明的复杂情感。
若说他对我不爱,可是每一点的好,我都看得到。若说他爱我,那这爱又未免太自私,太可怕了些!因为这份爱里有数不清的谎言和伤害!
用过晚膳后,司马裒匆匆离开,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人要见一样。
黎兮本想偷偷跟过去瞧瞧,他到底有什么秘密。却有周妈守在门外,很难出去。
她坐在床边,皱着眉头,踌躇不安,不知该如何是好。突然一个想法闪过她的脑子,催眠术!可是又很犹豫,不知道对周妈有没有效果!如果成功了,她是可以出去看看,如果失败了,司马裒就知道她已经恢复记忆了!
师傅说过,天下有极少数人,催眠术对他们无效,他们被叫做“石人”。她用过两次,一个是对司马裒,还有一个对慕容晨,可是都失效了,不会运气这么好,两个为数极少的“石人”,都被她遇到了吧!
豁出去了!试试吧!
黎兮轻步走到门口,周妈立马迎上前说,“夫人有什么吩咐?”
“周妈,我有要事跟你说!”黎兮轻声说,格外郑重的样子。
周妈一抬眼,“夫人请说!”
黎兮抓住这个瞬间,集中意念,直直盯着周妈那双不太浑浊的老眸。
黎兮伸出手,五指在她眼前晃动,轻呼,“周妈?周妈?”
叫了几声,周妈不回答,似像一动不动的木头人,双眼无神地盯着前方。
黎兮勾唇一笑,“你听着,我现在要出去,一个时辰后自动醒来。”
说完,她立即快步向司马裒的书房走去,还没到的时候,只听门口有动静,她迅速躲到一个墙角,小心翼翼地偷眼望去。
司马裒先出屋,随后一个带着黑鹰傀儡面具的黑衣人出来,那恐怖的面具着实让她吓了一跳。
黎兮在远处看着他们向柴房走去,又不敢跟进,生怕被发现了!等他们进了柴房,立即回了自己的屋。但有一定肯定的是那个柴房有古怪!极有可能藏了司马绍!
一想到,她心头一紧,他会不会有事?司马裒为了目的都能把我毒打如此,那他岂不是更惨?
不行!他的命是我的!要死也只能死在我的手上!
……
“皇兄啊,在这里过得可舒服?”司马裒摇扇轻笑,一脚踏在一洼凹进的地面,溅出一圈污水,弄脏了他雪白的袍子。
“哼哼……皇弟下来待待不就知道了!”司马绍透过垂散的金发望向光亮处的来人,冷冷笑着。
“呵呵……都这个时候,你还嘴硬!”司马裒走到司马绍身边,瞟了眼地上一圈圈腥红的血滩,温和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一把抓住精钢铁链,用力一拉。
瞬间,刺穿的脊骨的尖利倒钩被猛地一扯,血,涓涓不断涌出来,漫流过……结实的腰部,使得地上的血滩又大了许多。
司马绍咬得牙关吱吱作响,额上青筋彰显着此刻的痛苦和隐忍,无比惨白的唇角微微发颤,一颗颗豆大的汗珠混着血滴在了湿冷的地面。
“想不到穿骨之痛你都能承受得住?本尊甚是佩服!”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看着鲜血淋漓的司马绍,苍老的不分男女的变音回荡在死寂森寒的刑房内,非常阴冷肃杀。
“哼哼……”司马绍冷笑一声,突然一抬头,一双邪魅似火的眸子猛地咬上面具黑衣人,使得那黑衣人眼中掠过一丝恐惧之色。
“阁下就是暗夜杀的尊主?”司马绍勾起惨白的唇角,露出意味不明的笑。
司马裒望向身边的面具黑衣人,眸中一紧!暗夜杀?不是匈奴国一个消失了很久的杀手组织么?还是他几年前去匈奴的时候,偶然得知的!怎么又出现了?尊主还是眼前这个不男不女之人?
黑衣人袖子下的拳头紧紧捏住,心中一颤,怎得他知道了“暗夜杀”?
“尊主,认为有什么能瞒得过朕吗?”司马绍一双凤眸中满是血丝,冷削的剑眉高高扬起,凌乱的金色上半片血红,显得张扬恐怖,此刻他就如一只隐忍很久的猛兽,只要脱出困境,就会将所有入侵者撕成碎片。
“司马绍不愧是司马绍!什么都瞒不住你!就算知道了又怎样?不照样落在本尊的手中么?”黑衣人如鬼魅般低笑,带着黑丝手套的手一抓,五指发出清脆的骨节声。
“是么?”司马绍抿着白唇,低低冷笑。
黑衣人,黑鹰面具后的面色僵住,那冷笑声冰得骨子都发颤!忽而又阴笑,“二殿下,看来这一根倒钩还不足以让他说出玉玺的下落啊!”
“尊主说得极是!就再加一根吧!”司马裒捻扇轻摇,温润俊俏的脸庞在昏暗的烛光下扭曲得厉害。
“哼哼……”司马绍冷光如剑,眼中目无一切,只是猖狂冷笑。
长长的冷笑,震得穿在他脊骨里的倒钩和铁链铛铛响动,好生恐怖!
穿骨之时,痛得人感觉不到是生是死,更何况还要将一个活人穿骨两次,那比让他人头落地,还要痛上一千倍!
“行刑吧!”一双幽黑的眸子扫了眼旁边的刽子手,温柔的声音飘起,那般好听,又那般无情!
“殿下要看着行刑吗?要是您这一身雪白的锦袍被他肮脏的血溅到了,可就可惜了!”黑衣人漆黑的眸子望向温雅的司马裒,是这般柔美的男子!
“尊主说得是!过两天再来看他吧!希望那时皇兄能把玉玺的下落告诉臣弟。”司马裒说着,瞟了眼即将受刑的司马绍,眼中掠过一丝纠错的情感,忽的一把合起骨扇,双手背在身后,大步离开了阴冷潮湿的刑房。
司马绍!别怪我无情!这都是你的报应!相信母后和寒烟地下有知,也一定会赞同我的做法!
黑衣人对着司马绍狞笑了两声,也随后跟了出去了。
回廊深深,只挂了少许的灯笼,昏黄的光打在一前一后的两人身上,拖下两道黑长的影子。
走在前头的司马裒猛然驻足,一转身,一道柔和的目光射向黑衣人,“尊主是暗夜杀的头领?那跟匈奴王室有何关系?”
黑衣人一顿,浑身觉得不舒服,那射过来的温和目光竟是如此吓人,转过身,“殿下,有些事不该问的还是不要问!你我早已协商好,本尊助你夺得皇位,待你登基之后,只需答应我一个要求!”
不分男女的声音荡进在幽深的回廊,没有一点回音。
夜风刮过,吹得梁上的灯笼乱摆,使得地上两条黑长的影子也胡乱扭动。
“如果本殿下非要知道呢?”随着充满磁性的声音响起,他拿着骨扇的手向黑衣人颈处劈去。
黑衣人原地不动,没瞥司马裒一眼,一只戴着黑丝手套的手以看不见的速度亮出,再离自己颈处一拳的距离,截住了司马裒。
司马裒心中一惊,好快的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