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发觉，这个男人不是自己能够拥有的！
“为了我吗？为了我就可以杀了我母亲？还是说为了我就可以把我逼得兄弟决裂，走投无路？亦是说为了我就可以让我失去了最爱的人？”司马裒声音依旧温柔，却冷得噬骨，说到最后一句时，余光掠过黎兮，藏着一种无法言语的酸涩苦郁。
黎兮捕捉到那道余光，心底也是一涩。
错过，终将是错过了！
或许从她嫁给司马绍的那天始，他们便错过了！然后分道扬镳，越走越远，即便有那短暂的一个月的交集，即使有甜蜜，也在谎言中腐烂掉了！
不过是是一场镜中月水中花罢！
她本不信命，但是这样的命运安排让她无可奈何。
有些事，命里注定，就如他们，无始，也无果。
苏依依背抵在一颗树上，再也无路可退，她看着司马裒，眸光水漾，无奈低呼，声线低蘼暗哑，“裒哥哥……我真的……是为了你！”
“呵呵……呵呵呵……到这时候，还敢说是为了我？苏小七，你还有没有心？双手粘满血腥，却找了一个很好的借口——为了我？你还是我当年认识的小七吗？那个单纯善良，永远散着阳光般朝气的苏小七吗？”司马裒悲恸一笑，眉梢颤动，充满磁性的声音显得无力，似看到了当年那个灿烂地笑着，拉着他的胳膊，唤他裒哥哥的女孩。
“我是，我是，我一直都是那个小七，深深爱着你的小七。你我相遇时，你便告诉我，你已有了心爱之人，你说那个女人叫做柳寒烟，你说那个女人温婉柔美，你说你只想娶她为妻。听着你说的那些，我心有多痛……无人可知！其实你早看出了我的心思罢，才说了那些，索性连一个让我表白的机会都不给我。你的狠心，让我只能淡漠退出，那时我心灰意冷，我以为我会忘了你，变得如以前一样快乐，一个男人而已，何必那么在乎？我堂堂匈奴国最受宠的七公主，要什么样的男人没有呢？呵……可惜我错了，大错特错，你离开后，我无一刻不想你，想得无法入眠，每夜我眼睛睁得很大，黑暗里全是你的身影！后来我的失眠症越来越严重，变成了强迫幻想症。我总对自己说若我是柳寒烟该多好，你一定会爱上我的。是的，一定是会的，只要我变成柳寒烟。呵呵……”苏依依声音低沉沙哑，似在回忆，似在倾诉，一会说一会笑，手摸上脸，扯掉了那块狰狞的面具。
“啪”地一声摔在地上，她肩头猛烈震颤着，扯唇笑道：“你看，我便成了这个样子，变成你爱的那个女人的样子！你可知，为了这张脸，我有多痛？换容术要用很小的银针一针一针割刺，为了成为那个女人的样子，我的脸何止千疮百孔，何止血流满面，刺刺补补，修修改改，缝缝合合，整整一年，整整痛了一年，才跟她一模一样！”
没有人知道，苏小七那一年是如何过来的。
她整天以纱布缠面，躲在阴暗的房间，不见任何人，只有她的师傅也就是前一任暗夜杀的尊主，每天定时查看她的脸。
她师傅本不答应为她换容，因为那种反复帝痛不为常人能受得了。
她便用死来要挟，她的手腕上布着数不清自剜留下的痕迹。师傅没法，就她这一个嫡传的弟子，舍不得她死，便允了她。
师傅眼睁睁看着她痛，她却从未喊过一句疼，气得师傅愤怒地掷袖离开，丢下一句，“小七，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她知道师傅是雄她，才这般恼她，可她却只是笑笑，对着窒冷的空气轻轻道，不悔！
那暗无天日的整整一年里，她每日疼到只能将自己敲昏了，才能安然睡一小会。醒了后又继续疼，反反复复，被折磨了一年。
虽疼痛钻心，她却没掉过一滴泪。
她终明白那句，痛并快乐着是何意！
不知何时，另一边的打斗声已经停止，地上死|尸一片，红流深壑，让人不忍瞥一眼。
而那边的安静，却让苏依依的话更清晰，更空灵。
黎兮心中一寒，那究竟是怎样一个深情的女人，为了一个男子，竟干出如此蠢事来！
她是为了回到司马绍的身边，不让他看出有任何破绽，才用了这么残忍的方法来盖头换脸的吧！
黎兮试过用剪子一刀刀划破脸的痛，可与苏依依比起来，实在不值一提。我的伤，痛过便好了，而她呢，痛了几千几万回，反反复复，血流了一年，也痛了一年。听她说着，几乎能想象到那惨不忍睹的血淋淋的画面。
让人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看着那个让人寒心的女人，少了一丝厌恶，多了一种同命相怜的惜悯，她不禁想问她一句，值吗？
司马裒一震，轩眉紧蹙，深黑的眸中掠过一丝异样，似痛恨又似怜惜，让人看不懂。许久，唇瓣微动，几个冷冷的字从齿缝中挤出，“自作孽，不可……”
苏依依颤笑着，那笑惨淡，冷不防眼泪跌下，冷冰冰，湿了一脸。
苏依依手指抠进身后的树干，忍住梗咽，硬让自己不，接下了司马裒的话，“不可活！裒哥哥，我都知道，见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我终将为你下地狱。不过你且听我说完，不是为了让你同情我，只是这些话我很久以前便想对你说，可终是苦无机会。现在是最后一次机会了，等我说完之后，你杀我，我绝不会还手。”
实则，即便司马裒现下要了她的命，她也绝不会还手。
当翻起旧账，她的心也是痛的，她是沉默地够久了，只想死前对他好好表白一次，遂了她长久以来的愿罢了。
好吧！就让她再彻底自私一回。
苏依依见他只是揪着眉漠然地盯着她，一双眸子黝暗漆黑，薄唇紧抿，没出声制止她，她看着那张熟悉而又温雅的脸，艰难地咽了口唾沫，便继续缓缓说来，“裒哥哥，我想上天还是待我好的，当我成功地变成她的模样后，我收到情报，她已过世了！对于她的过世，我有多快乐，那种快乐轻轻噬咬着我的骨髓，让我一下子忘了那整整一年的痛苦。当时我很兴奋，我知道我苦等的机会终于来了！”
她知道她说这样的话，司马裒必定要更恨她了！也罢，恨便恨吧，再多一分又如何呢？
当她提到柳寒烟的死时，苏依依果见他嘴角因愤怒而微微抽搐，眸光一下子变得炙红无比，似要把她烤了一般。
黎兮也瞥见了司马裒脸上凝重的表情，心想，苏依依真是够蠢够傻！
苏依依明知司马裒是不爱她的，所以她故意刺激他，让他更恨她！
她或许是想，没有爱，恨也好罢！她要他恨着他！深深恨着，有时，恨也是一种牵挂！
苏依依看着司马裒的表情，只是轻轻抬手，一揩过眼角的泪，淡淡笑过：“我搜集了关于柳寒烟的所有喜好习惯，我想那些都是你喜欢的吧！她会弹琵琶，作画写字，女红刺绣，你知道这些都不是我所喜爱的，我天生是习武的料，但你喜欢，我便学，而且要学得比她好！你看看我这双手，现在确实很讨你喜欢呢。你也喜欢我这样温柔的声音吧，还有这样静柔的笑容，笑不露齿，走路文静，好在我都学会了！她会的我都会，她不会的我也会，我想你会更喜欢我吧？之后，我便想着去找你，可是我听说你过得并不好，你不讨父皇喜欢，大哥对你深恶痛绝，甚至传闻你爱上了你大哥的女人，我不信，因为即使柳寒烟死了，你也只爱她，对不对？你怎么可以爱上别的女人呢？若你爱上了别人，我要怎么办？不行，你只能爱上我，只能！呵呵……我知道你受你大哥欺侮，所以我要替你报仇，谁对你不好，我绝不会姑息，所以我装作晕倒在司马绍大胜回师的路上，候着他，让他把我带回来，带到你的身边！”
苏依依说着，泪又猝然落下，滑过她白皙得可怕的脸庞，流得毫无声息，却心痛彻骨！
司马裒眸光一暗，眉尖蹙着，盯着着苏依依，似不懂眼前这个相处已久的女子。
黎兮看着苏依依，秀眉不觉拧紧，她忽然想到飞蛾扑火，苏依依便是飞蛾，为了爱，即便前面是团烈火，她也义无反顾地扑了上去，即使明知结局是灰飞烟灭，她也在所不惜！
听司马裒说过，以前的苏小七单纯善良，永远散着阳光般朝气。想必那时她笑容定如初升的朝阳，明媚绚烂，一定能笑得人心暖暖的。
可她却为了另一个人，放弃了原本属于自己的笑容，逼迫着自己做不喜欢的事，硬把自己变成了另一个人。
一定很痛苦吧？！可那种苦又有谁懂？
司马绍一直饶有兴趣地听着苏依依的故事，眉梢自然上扬，唇角一直是邪魅的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