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儿闻言,先是微微一怔,眼神微微有些闪烁。
她已经在暄哥儿的身边伺候多日了,一直勤勤勉勉,小心翼翼,只为日后能有一个出人头地的机会。她知道,自己算是幸运的了,才进府里不到一年,就有机会在大奶奶身边当差。
虽然只是做些杂事琐事,但吃穿用度上,已经足够让外院的那些丫鬟婆子们羡慕了。
巧儿无比认真地抬头道:“奴婢当然愿意了,能伺候在大奶奶的身边,可是奴婢几世修来的福气……”
沈月尘抬了抬手,打断她的话,道:“我见你办事伶俐,方才看中了你。往后,你就跟着翠心多学多看,有些差事看起来容易,但做起来难。你要虚心些,回头等样样都熟练了,便过来我屋里守夜,看看能不能做好?”
巧儿认真听着她说的话,连连点头道:“承蒙大奶奶看重,奴婢一定好好跟着翠心姐姐学做事,不让您失望。”
沈月尘微微点了一下头,吩咐她先行退下,回去收拾收拾行李,搬过来翠心住在一起。
巧儿喜滋滋地退了出去,笑得一脸雀跃。
沈月尘向后靠了靠身子,低头看着怀中的暄哥儿。
这孩子倒是乖巧,不哭不闹地躺在她的怀里,微微张着小嘴,轻轻地吮吸着手指,一副安然自得的模样。
沈月尘亲了亲他的额头,他便张大小嘴呵呵一笑。
他现在已经会认人了,只是还听不懂大人们说话,偶尔咿咿呀呀地哼唧几句,也是混沌不清。
明哥儿天赋异禀,很早就会开口说话了,家里人都认定这是他天生聪慧的表现。
暄哥儿和明哥儿不同,他是个真真正正的小孩子,打从她看见他的第一眼,沈月尘就知道,她的儿子并不是穿越者。
暄哥儿的眼神柔软,纯净得就像是山涧清澈地溪流,不带有任何的瑕疵。
母子俩二人,静默地对视着彼此。忽地,暄哥儿的小嘴儿微微张大,打了一个哈欠。
看样子他又要开始犯困了。
沈月尘柔柔一笑,把他抱紧了一些,想让他就这样舒服地睡在自己的臂弯里。
暄哥儿似睡非睡地眯着眼睛看她,眼神开始渐渐变得涣散起来,一点一点打着瞌睡。
沈月尘轻轻地拍着他的背,轻声地哼着自己临时起意想起的催眠曲。
须臾,翠心领着两个小丫鬟回来伺候,待见沈月尘正哄着明哥儿,连忙上前小声道:“小姐仔细手疼,交给奴婢来吧。”说完,便缓缓伸出手来,准备接过孩子。
沈月尘默默地摇了摇头,她现在还没有柔弱到那种地步,而且,孩子就要睡着了,这会动他的话,岂不是要惊扰了他的美梦。
沈月尘坚持自己抱着暄哥儿,只等他的呼吸均匀,完全睡熟了,方才示意翠心和丫鬟们把床铺重新收拾一下,把他轻轻地放下来,给他盖好被子,才扶着翠心的手,缓步下床,来到外间坐坐。
翠心吩咐沫儿进去守在床边,她的性子最安静,不爱说话。
这几天来,沈月尘为了安心养胎,手头上积攒了不少事情,难得这会她的精神还不错,便趁着孩子睡着,把账本和几位管事妈妈叫过来问话。
最近,朱家各处的院子里都近了不少新人,与其同时,院子里也送出去了不少老人儿。
丫鬟们的年纪,一旦超过了十八岁,便要尽早地送出府去。
这些丫鬟,当年都是签了卖身契被进来的,沈月尘翻阅了一遍新人的名册,又看了看总数,足足有二十六之多。
看来,近来家中的人事变动,还是不小的。
仔细算来,春茗的年纪也已经过了十八岁。不过,她是陪嫁丫鬟,按理就算到了年纪,也不会出府,大多数都是要留下来一直伺候,又或是被主子看中,选为姨娘,从此翻身,脱离奴籍。
不过,沈月尘却并不是这样打算的。因为朱锦堂回来之后,已经再无纳妾添房的心思了。
沈月尘无心放春茗出府,毕竟,打从出嫁到现在,她一直都在自己的身边做事,也同样是自己是一手调教出来的,也算得上是她的心腹之人了。
沈月尘其实很想器重春茗这个人,所以才让她跟着吴妈学习管事。只是,信任归信任,为求长久之计,还是要给她先找个归宿才行。
人心难测,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好。要想让春茗踏踏实实地留在自己身边,就先要让她心无杂念,安安分分地踏实下来。
春茗今年十九了,按理早该嫁人了,可她从来没有提过这件事,想来,心里对大爷还是存着些许念想的。
沈月尘想要彻底地信任她,不过再这之前,想要断了她心中那些不该有的念想和希望才行。
这天傍晚,跟在吴妈左右,忙了大半天的春茗回来伺候沈月尘用膳。
她虽然已经开始学习管理杂事了,但仍然不敢忘记的本分,每天不管多累,都要回来沈月尘的身边,伺候她的饮食起居,而且,还和从前一样的仔仔细细。
春茗心里还是很清楚的,自己往后的路走能多长,多顺?这一切还得看小姐的安排和喜好。
只要伺候好了小姐,让她满意,让她宽心,自己就能在朱家过上又体面,又奔头的好日子。
沈月尘正好有话要和她说,见她来了,便指了指对面的位置,道:“你先别忙活了,过来坐下,我有话要同你说。”
春茗闻言,连忙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她的脸色,见她面带微笑,似乎心情不错的样子。
“小姐,您有什么话只管吩咐?”
沈月尘微笑道:“院子里新拨来了几个丫鬟,听说都是十三四岁的年纪,教导起来,怕是不太容易吧。”
春茗一脸认真道:“回小姐的话。教导起来确实不容易,好在,都是挑好的选进来的,所以,只要奴婢多用点心思,假以时日,总会让她们一个个利落伶俐起来的。”
沈月尘微微点头,含笑道:“一晃日子过得也真快。我今儿忽地想起,你今年的年纪也有十九了吧。”
春茗微微一怔,心中掠过一丝疑虑,不知小姐怎么会突然提起自己的年纪来了。
“回小姐的话,奴婢今年是十九了。”
沈月尘含笑道:“我记得也是,你比我年长两岁来着。”
春茗稍稍悬起了一颗心,忽地想起院子里之前放走了许多年满十八岁的丫鬟,不禁神情一僵,有了不好的预感。
“说来也是我这个做主子的糊涂,竟然疏忽了你的年纪,按理,你早该是嫁人的年纪了。”
春茗一听这话,左眼皮不自觉地微微一跳,忙道:“小姐,您不会是想要奴婢出府吧?”
她一时情急,也没有顾虑那么多,直接问出了口,跟着还起身跪在地上,满脸紧张和不安。
沈月尘见她紧张不已的模样,忙道:“谁说我要让你走了?你先别着急,坐下来,听我慢慢说。”
春茗闻言暗自松了一口气,忙又起身坐好。
沈月尘从不是那种喜怒无常,说翻脸就翻脸的人。她的脾气素来温和,而且,才刚刚提拔了自己,怎么会突然让她走呢。
春茗心里少了一层担心,但语气依然紧张,道:“小姐,您有什么事只管吩咐就是。您让奴婢做什么都行……”
沈月尘一脸温和道:“你是我的陪嫁丫鬟,我怎么会舍得把你放出去。我只是突然想起你的年纪,想着你都这么大了,还没有许人家,实在是有些耽误了。女子最好的年华,就那么几年,我不想让你受委屈……”
春茗微微垂眸,“奴婢伺候小姐左右,便已经是最大的福气了。只要能呆在小姐身边,奴婢做什么都不委屈。”
沈月尘笑了笑:“你这样说,我自然听着高兴。不过,我想来想去,还是不能再这么耽误你下去了,所以,我想替你找个归宿,这样一来,你也安稳了,我也放心了。”
她这话说得一语双关,春茗不是糊涂人,自然能听个明白。
按说,依她的姿色,想要对朱锦堂有所企图,几乎是完全不能的事情。而她这样的年纪,放在内院,多多少少会有些尴尬。
大爷的脾气,春茗最是了解了。
他和小姐经历了这么多风风雨雨,感情已是密不可分,再也容不下其他人了。
“小姐……奴婢还不想嫁人,奴婢只想先做好自己的份内事,为小姐您分忧。”春茗坦白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奴婢知道自己的位置在哪里?绝不会鬼迷心窍,做些上不了台面的荒唐事,给小姐您丢人现眼的。”
从前,她心里也不是没有过想法的,毕竟,她是陪嫁丫鬟,想要攀个高枝儿,做回主子,也算不得是什么过分的想法。不过,她在沈月尘和朱锦堂的身边,呆得越久,心里攀高枝儿的想法,就会变得越来越淡,以至于到最后的她,直接彻底地断了这份心思。
攀高枝儿,做主子,自然是好的,可也要先看看自己的能耐有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