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借口,听起来有些牵强,但好歹是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朱家人自然也愿意接她回来,所以,老太太特意把朱锦纶叫到了跟前,轻声叮嘱道:“锦纶,你都是成家立业的人了,对人待物,可不能单凭着自己的喜欢。雅琳出走,确实是她的不对,而她能知道回来,也是大大地不易。所以,等她回来之后,你要好好地待她,别总是顾着那个小桃,她再好,也是妾,雅琳她再不好,也是你的妻。”
朱锦纶对老太太的话,点头称是,心中已然做好了准备。如果,何雅琳回来的话,会找个机会好好地和她谈一谈,争取把夫妻间的疙瘩都解开……近两个月未见,何雅琳看着可是瘦了一圈,下巴瘦得尖尖地,气色看着也不太好。
柴氏才一见她,便拉着她的手道:“你这孩子,可算知道回来了?你可知道我们大家有多惦记你啊?”
何雅琳没了从前的气势,神情看着有点灰溜溜地黯然,只微微垂眸道:“雅琳不好,让您们担心了。我实在太任性了……”
反省的话,才说了一句而已,她就觉得喉咙发堵,再也说不出别的了。
好在,柴氏也没准备让她一进门就认错,一面携着她回到上房,一面安抚她道:“傻孩子,你若是有不开心的,只管和我说就是,何苦这么折腾自己?我虽是锦纶的娘,但也是个明理的人,不会真让你受委屈的。这次的事情,可是把老祖宗们吓得不轻,等会儿,你见了他们,可要好好地赔个不是,知道吗?”
何雅琳咬紧下唇,微微点了下头。
她自然是要好好表现的了。
朱锦纶稍微来迟一步,待见母亲携着何雅琳进来,他的目光微微一紧,稍微犹豫了一下之后,还是主动迎了上去。
目光对视时,两人皆是神情微变,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柴氏见状笑了笑道,“瞧瞧你们俩个,都是成了亲的夫妻了,还害羞什么呀。锦纶啊,别杵着了,快带你媳妇给长辈们请安去。”
朱锦纶淡淡地应了一声,对着何雅琳说了句:“你一路辛苦了,咱们过去吧。”
如此寻常的一句话,听在何雅琳的耳朵里,却是心绪复杂,说不清也道不明地难受。
朱锦纶带着何雅琳给二老请安,两位老人家都是如平时一般的随和,并无任何不悦地表示。
老太太瞧着她都瘦了,也猜得到她的日子不好过,便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正所谓,家和万事兴,往后有什么事情,咱们一家人商量着来,不要再擅自做主,说走就走了。”
何雅琳一一答应着,最后还不忘给两位老祖宗磕头赔罪。
她到底是犯了错,不磕头表示一下的话,总显得不够诚意。
待她们走后,老太太方才摇摇头道:“这孩子就是心高气傲。月尘啊,往后你得了空,多和雅琳那孩子亲近亲近,你们两个毕竟年纪相当。”
沈月尘闻言淡淡笑道:“是,回头我得了空,一定多和弟妹她说说话。只是,我近来事忙,怕是一时半会都抽不出身来。”
老太太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什么时候有时间,什么时候再说。其实,我是想唐让她多跟着你,学学你的性格脾气。”
老爷子听到这里,忍不住发了话:“性格脾气,这东西哪能说改就改的,这是要跟着人一辈子的。”
老太太转头道:“怎么不能改?好的不改行,那坏的也不改?”
何雅琳那个脾气要是不改,以后保不齐又要闹脾气,回娘家呢。
老爷子呵呵笑道:“能改是好,但不能改也就只能那样看了。你看看我,我不就是一辈子没改,还不是好好地活到现在。”说完,冲着沈月尘眨眨眼睛,道:“孙媳妇,你该忙忙你的,别累着自己就行。”
老爷子无心让沈月尘多问二房的事,而老太太则是认为沈月尘如今管着家事,理应和何雅琳亲近亲近才是,这样说话办事,也能方便一些。
难得看见,他们老两口有意见不合的时候。沈月尘很有眼力地匆匆离开,只留下他们老两口慢慢商量。
老太太望着老爷子道:“月尘既然要打理家事,就免不了要和二房打交道。今儿老爷突然说让她不要多费心思,岂不是在暗示她,二房的事不用管?”
老爷子沉吟道:“家里的事,一直都是你做主的。不过,二房那边还是让朱峻和二媳妇看着办吧,咱们不便多言。”
老太太听了这话微感诧异,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可又说不上是哪里不对劲儿,总觉得听丈夫这口气,似乎是要让长房和二房划清界限,互不干扰……老爷子见妻子一直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缓缓站起身来道:“行了,孩子们都散了,咱们也别这样呆坐着了,我去园子里遛鸟去了。”
老太太起身送了送他,看着他有些驼背的背影,无奈的叹了口气。
做了几十年的夫妻,很多话不用说得那么明白,她也隐约能猜得出来,只是事情还没有发展到那一步,有些话,不想说得太早而已。
从上房出来之后,沈月尘回了自己的院子里交代差事。她已经管了差不多大半月的账务,心里多多少少都已经有个数了,不会像刚开始的那几天,偶尔手忙脚乱地忙到大半夜,也难理清个头绪。
安排吃喝穿戴,对沈月尘来说,还不是最难的。她最为难的就是给人送礼,朱家如今名气虽不如从前那般响当当,但依然还算是大富之家,人情往来繁复,大事小事不断,应酬起来颇为费事。
沈月尘的性格喜静,不太好凑热闹,也不爱出去串门。
从前黎氏还在的时候,出门做客,应酬女眷这样的事情,多半都是她来做的。如今,黎氏出门远行,沈月尘自己就不得硬着头皮来接管这些差事了。
红白喜事,婚丧嫁娶,样样准备起来都不容易。
沈月尘为此去老太太那里借了去年的账本,逐一细看地一遍,看看黎氏是按着什么规矩来办的,尤其是银钱上的花销。
同样的一件事,黎氏多少银子,她就花多少银子,整整好好,不多不少。
多了就是浪费,少了就是不妥,所以一切维持原样,她没必要拿朱家的面子来做文章,凸显自己有多么能干,有多么地贤惠……做一个能干的女人,虽然很好。但沈月尘知道自己是个没有野心的人,她想要的一直都是简简单单的生活,温暖而踏实地过好每一天就够了。
如今的她,应对生活中的大事小情,依然态度谨慎而保守,但只是不再像从前那般小心翼翼了。
沈月尘自己也说不好,自己为什么会变得有所松懈……也许只是因为不想活得太累,想要享受一下生活而已。
沈月尘记得,以前自己曾经在书上看过一句话,“你无法做一个人人喜欢的桔子。”其意是你没办法做到让所有的人都喜欢你。
沈月尘一直认为自己骨子里还是个比较胆小的人,因为胆小和懦弱,所以才会愿意忍气吞声,毫无脾气地过日子。
回想起曾经,那些小心翼翼度过的日子,沈月尘现在并不觉得后悔,只是觉得有点累。
对自己的现状,沈月尘很满意,也很知足。
现在的她,不想在花尽心思去讨别人的喜欢,也不想为了别人的眼光,让自己过得紧张和不快。她只想把长辈们交代的事情都打理好,然后,尽量抽出功夫陪陪孩子们。
小孩子一晃就长大了,所以,她不想错过那些珍贵又美好的成长瞬间。
该交代的都交代下去了,沈月尘连忙收拾收拾,洗了把脸,忙让春茗抱儿子暄儿给抱了过来。
孩子才来没一会儿,朱锦堂也突然回来了。
他见孩子也在,正要伸手去碰,却见沈月尘揽了他一下道:“大爷先去洗个手吧。”
朱锦堂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并不觉得脏,但还是顺从地洗了洗,顺便还擦了把脸。
沈月尘知道朱锦堂是稍有洁癖的人,但他出去一趟,免不了要和银钱打交道,而且,这会天凉还刮着风,连带着他的手也凉凉的。
被她这么一提醒,朱锦堂也反应了过来,忙搓了搓手,又放在嘴边呵了呵。
暄哥儿现在还不会坐,只能躺在小床上扑腾着小手小脚。
朱锦堂等手暖了些,才一把握住他的小脚丫,轻轻地捏了一下。
他才捏了一下,暄哥儿就咧嘴一笑,眉眼弯弯地看着他,似乎觉得很有趣的样子。
朱锦堂忙又捏了一下,逗得暄哥儿又笑了一下。
朱锦堂不太会抱孩子,有心想稀罕稀罕儿子,但又怕手上没个轻重,所以想抱也不敢抱。
沈月尘见他跃跃欲试地样子,便先做了样子,把暄哥儿抱了起来,然后再小心翼翼地交到他的怀里。
朱锦堂抱着肉乎乎的暄哥儿在屋里走来走去,笑得一脸满足。
“明哥儿小时候,我几乎都没怎么抱过他。所以,手生的很。”
明哥儿小时候体弱多病的,动不动就哭起来没完。朱锦堂实在不敢轻易碰他一下,偶尔想得紧了,就过去看上两眼,又匆匆离开,生怕招惹他哭起来。
沈月尘可以理解他那会的心情,只道:“小孩子抱多了也不好,长大以后会变得很粘人。”
朱锦堂看着怀里的儿子,含笑道:“粘人就粘人吧。被这么个小家伙儿粘着,怎么着我都高兴。”
沈月尘也笑了笑道:“大爷可别太惯着他了,回头他身边一刻都离不了人,大爷就该觉得头疼了。”
“那样我就天天把他带在身边。”朱锦堂说得倒是一脸轻松。
从前,因为种种原因没有陪到明哥儿的,他想要都一股脑地补偿给暄哥儿,好好尽一尽自己做父亲的这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