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琳珞如今贵为皇妃,朱家万万不能在这个时候丢了体面,失去德州首富之位。而且,朱家在德州称霸二十多年,朱锦堂不能允许朱家的名声在自己的手里落下去。
说到这里,朱锦堂方才拿出自己身为当家之主的架势来,他的语气十分坚定,不容反驳。
朱锦纶的目光一冷,随即淡淡一笑:“既然如此,我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大哥是当家人,自然是您说的算。”
朱锦堂听罢,缓缓起身,“行,话说完了,茶也喝完了,我回去了。”
朱锦纶也跟着站了起来,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朱锦堂转身而去,脚步匆匆。
朱锦纶看着他的背影越走越远,脸上的神情也是越变越冷。
朱福察觉到了几分不对劲,忙小心翼翼地上前道:“二爷,这茶都凉了,小的给您换新的来吧。”
朱锦纶摆摆手:“不用了,给我换酒来。”
朱福微微一怔,忙应声去了。
朱锦纶坐在月色之下,一人独饮,酒过三杯,朱福忽地想起一事,连忙转身去吩咐丫鬟几句,让她们立刻把小桃姑娘找来。
二爷从不无缘无故的喝酒,要么高兴,要么不高兴。看今日的情形,他一定是因为大少爷而觉得心里不痛快了。所以,得找个人来开解开解他才行。
毫无疑问,小桃绝对是最好最合适的人选。
朱锦纶喝了一杯又一杯,心里闷闷的,像是堵着一颗石头,又像是堵着一口气。
小桃光是看他的侧脸,就知道他不高兴,缓缓走上前去,先不出声,只等他要倒酒的时候,方才伸手轻轻盖住杯口,含笑道:“这么好的酒,值得慢慢品味。二爷您喝得太急了。”
朱锦纶见她来了,眼中有了一抹淡淡的笑意,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到自己旁边。
“这儿好的酒,若是没有佳人相陪,岂不是更可惜。”朱锦纶握着她的手,在她的手背上轻啄了一下。
小桃含笑收回了手,拿起酒壶,亲自替他斟酒,问道:“二爷,一个人喝酒,怎么不早点让奴婢过来?”
朱锦纶闻言笑了笑,接过她的酒,抿一口道:“你这丫头,明知故问。比明明知道,方才这里有个不合时宜的人在。”
小桃眨眨眼:“奴婢只知道,方才大少爷来过。”
朱锦纶笑笑道:“没错,他就是那个不合时宜的人,让人生厌的人。”
小桃沉默了一下,柔声问道:“二爷为何这么说?可是大少爷惹您生气了?”
朱锦纶望着对面那个朱锦堂曾经坐过的位置,淡淡道:“我只是讨厌他说话的语气,高高在上,好像他能做得了所有人的主。”说完,他把酒杯重重地按在桌上,目光发沉道:“他管得了别人,可管不了我。”
小桃闻言眸光微微一闪,心中暗暗有了计较,脸上却未表露出分毫。
不过两天的功夫,贾家二少贾献东的婚事,成为了全城人议论的焦点。
人人都说贾家二少,那位即将过门的妻子是个绝世美人,好比天仙下凡。而那位新娘子的来头也是不小,据说是朱家大夫人的外甥女,很受重视。
贾家二少娶了朱家大夫人的外甥女,虽说是隔了一层,但也等于是变相地结亲家了,若是攀亲带故的话,那贾家二少回头还要叫朱大夫人一声“姨母”才行呢。
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情比两个死对头结亲家,还更有看头呢?
不过,外面的人说得热闹。朱家和贾家倒是表现得出奇地平静。
贾家忙着办婚事,全府上下张灯结彩,好不热闹,就像是过年一样。而朱家一片安宁,只有黎氏一个人焦头烂额地为贾家大婚而准备着礼物。
黎氏原本什么也不想准备的,甚至,都不想过去喝喜酒。可是,朱老太太却吩咐她道:“事已至此,米已成炊。咱们继续置气又有什么用呢?何况,这门亲事闹得满城风雨,外面的人都巴巴地等着看热闹呢。所以,咱们朱家可不能有什么任何失礼于人的地方。贾家这张喜帖,本就送得别有用心,你若是真的在意了,岂不是中了她们的道儿?所以,办事那天你该去还是要去,而且,还不能空手去,准备点礼物送过去,也好贾家人见识见识咱们的大度。”
如今,柴氏和沈月尘双双有孕,自然是不能出门的。而且,黎氏还是长房长媳,这种场合,理应是她露面的。
黎氏心里十分地不乐意,若是按着她的急脾气,若是真去了,还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呢?八成,把喜宴搅乱了的心思都有。
老太太知道她的脾气,便又道:“你若不去,难道还要让我这把老骨头去陪她们周闹腾去?你心里不痛快归不痛快,但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的。常言道,宁拆十座庙不坏一门亲。既然老爷子都不在意了,你又何必如此耿耿于怀呢。还不如顺其自然,索性大方一回,成人之美算了。”
事情既定,黎氏也已经无可奈何,只能默默咽下这个哑巴亏。
抱怨无补,还不如省点口沫。
黎氏为了顾全朱家和自己的体面,还是着人给童楚楚打了两副金玉头面,还有一副项圈,一对镯子,外加几样零零碎碎地小物件,精致而讨巧。
从前,童楚楚在朱家的时候,黎氏待她不薄,吃的用的全是好的。黎氏因为喜欢她,倒也不计较银两的多少,只把她当半个闺女来养。
可是现在,黎氏只觉童楚楚是一只忘恩负义的小狼崽子,心中厌恶至极,别说是为她花银子了,就算只是一文钱给了她,心里也觉得不值。
黎氏算不得是个爱钱吝啬的人,但生平却是第一次为了花钱而糟心。
孙嬷嬷亲自清点了一下贺礼,便过来回话道:“夫人,贺礼都整齐了,一样都不少。”
黎氏轻叹一声,心里百般地不值,便道:“齐了就好,且收着吧。”
孙嬷嬷应了声,又道:“明儿的喜宴,夫人的身边要不要再多带个人呢?”
黎氏道:“带什么人?有我一个就已经给足了贾家面子了。明儿你跟着我,再选几个俊俏的丫鬟跟着。到时候,记得嘴皮子要利落些,别断话,别失势。”
孙嬷嬷点头道:“夫人放心,奴婢明白。”
次日一早,黎氏不得不起了个大早,穿着打扮,极尽修饰,花了好一番的心思。她没想要艳惊四座,只不过想多抢抢贾家的风头。
黎氏携着孙嬷嬷算着时辰出了门,坐上马车,缓缓去往贾家。
贾家大宅离着朱家不远,坐车也不过两柱香的功夫就能到了。
贾家门前,早已经是门庭若市,车来车往,热闹得很。
大门宽敞,宾客连连,黎氏掀起帘子,看着正门之上的那块匾额,上点金漆,下衬红绸,看起来隆重又喜庆。
黎氏之前只来过贾家一次,那会,她还年轻,岁数不过二十出头而已。
黎氏携着孙嬷嬷的手,缓步下车,她的脚尖才刚刚挨着地,对面便有人匆匆地迎了上来。
来人是贾家的管事,满脸堆笑,先是冲着黎氏行了一礼,客气道:“朱夫人,小的贾六儿是贾家的门房管事。我家老夫人一早就吩咐小的,候在这里,静候夫人,亲自请您进去,请!”
黎氏闻言,心中不悦,只想这贾家好生虚伪,既然看重,就该亲自来迎,而不是派个下等人假惺惺地等在这里。
黎氏瞥了那贾六儿一眼,脸上一点笑容都没有,板着张脸,直接抬步往门里走。
贾六儿早有准备,知道这位朱夫人是个不好相与的主子,连忙低着头跟了上去,轻声说道:“老夫人这会正和亲家夫人说话呢……”
他的话还未说完,黎氏便突然脚下一顿,转过身来,眼神犀利道:“你说的亲家夫人是?”
贾六儿被她吓了一跳,忙回话道:“小的说的是,二少奶奶的娘家母亲童家童夫人。怎么朱夫人您还不知道吗?亲家夫人已经在这里住了三天了。”
黎氏听罢,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攥紧了双手,气得肩膀微微发颤。
黎九娘既然来到德州,理应先见自己才是,如何能连声招呼都没打,反而还心安理得地呆在贾家做座上宾。
孙嬷嬷见状,连忙小声劝道:“夫人宽心,总要见一见才知道是怎么回事啊。”
黎氏冷笑一声,淡淡道:“还能是怎么回事?她现在如愿以偿,终于攀上了贾家这条大船,亲亲热热地做了好亲家,所以,自然不会在理会我这个嫡亲嫡亲的姐姐了。”
她说这番话的时候,丝毫不在乎身边的贾六儿会听见。
贾六儿识趣地低下头,垂下双眸,只作未闻,弯身替黎氏掀起轿帘,让着她坐进轿子里。
黎氏坐着软轿,一路往贾家大院里走去,穿过回廊,又过了两个垂花门,方才来到正院。
院中一片红艳艳的喜庆,到处张灯结彩,许多衣着鲜艳的丫鬟们正在忙碌地走来走去,眼含笑意,隐隐期盼着就快要开始的成亲大礼。
黎氏携着孙嬷嬷径直走进了正房,脸色略显阴沉,她看也未看周围的那些丫鬟们一眼,而那些人却都在齐齐地盯着她,各怀心思。
贾家的正房装饰精致考究,可黎氏却半点兴趣都没有,她的目光扫视了一圈屋里,最后落在了那个一身艳红的人身上,微微勾起嘴角,发出一声近似的笑声。
数年不见,黎九娘看起来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只是体态略显丰腴,皮肤依旧白皙,眉眼依旧温和,只是少了几分青涩,多了几分成熟。
黎九娘从小性格羞怯,见了生人,只是说一句话也会脸红。所以,黎氏总是把她带在身边,而她总是乖乖听话,甘愿做个温顺的小尾巴。
黎九娘待见黎氏,不禁下意识地挺直了后背,随即站起身来道:“姐姐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