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楚楚走上前去,略带激动和不安的目光轻轻划过朱锦堂的睡颜。
他的气息很静,也很沉稳。
童楚楚又向前走了几步,微微俯下身子,她从来如此近距离地打量过一个男人的脸,就连父亲和兄长也没有过。
朱锦堂的呼吸带着浓郁的酒气,可见方才喝了不少。
童楚楚站在他的身边,踌躇犹豫着,不知该不该叫醒他?可他若是不醒的话,那自己又该怎么做才好呢?
她还没有完全下定决心,的心里,仍旧有些害怕。
轻微的颤抖着,慕嫣然的手心里,紧张的沁出的了一层薄汗。
童楚楚深吸一口气,轻轻地放下托盘,虽然已经尽力放轻了力道,但还是毫无避免地弄出了一声清脆的响声。
这会,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安静得很,所以,不管是任何声音都会显得十分突兀。
朱锦堂下意识地动了动眉,微微睁开眼睛望向桌边,他原以为只是丫鬟进来送茶,谁知,却见到一个窈窕艳丽的身影,仔细一看,发现来人竟是童楚楚,不禁心神一惊。
这个时间,这个地方,她怎么会在这里?
朱锦堂警觉地坐起身来,目光随即扫向了屋里,待发现屋里此时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他的眉头旋即皱起,闷了半刻之后,板起脸孔道:“你怎么在这儿?”
他的嗓音暗哑,带着几分疲惫,也带着几分不悦。
童楚楚看见突然醒来的朱锦堂吓了一跳,心虚地后退半步,言语闪烁道:“我是来给表哥送茶的。”
朱锦堂轻轻扫了一眼桌上的茶碗,语气淡淡道:“院子里有的是丫鬟,不用你麻烦了。”说完,他立刻站起身来,抬步走向门口,只想快点离开这间屋子。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本就于理不合,何况,她的身份又十分特殊,万一呆久了,他担心会惹人误会。
童楚楚见他反应如此之快,一时还有些愣怔,忙开口道:“表哥请留步,楚楚……楚楚有话想和您说……”
她好不容易鼓足勇气开了口,心想,是死是活总要试试才知道。
朱锦堂停在门口,一下子推开了房门,惹得候在外面的丫鬟吓得一个激灵,连忙猫着腰跑到了廊下躲了起来,生怕被他瞧见似的。
朱锦堂打开房门之后,才转身看向她,目光有些不喜,只道:“有话就快说。”
童楚楚闻言轻轻一颤,抬起头看向朱锦堂,勉强一笑,只道:“表哥方才喝了那么多酒,想必一定口渴了吧。这是新茶,晾得刚刚好,您尝尝味道。”她一面说一面小心翼翼地端起茶碗,亦步亦趋地送到朱锦堂的面前。
她不知该怎么勾引他,只想着能离他近一些也是好的。
朱锦堂依然沉着脸,目光凝在那碗茶上,目光满是狐疑。
无事献殷勤。天知道,这杯茶里添了什么东西,他自然是不准备接的。
童楚楚故意走得很慢,飞快地转着心思,不断地质问自己怎么办,该怎么办?
眼看着她走得越来越近,朱锦堂的眉头也是越蹙越紧,正欲发话,却见童楚楚突然脚下一个趔趄,身形不稳地歪了过来,似要跌倒。
茶碗先着了地,应声四碎。
朱锦堂眼疾手快,下意识地伸手把她扶住,没有让她直接摔在地上。
这样的举动着实冒险,童楚楚的手心里吓出了一层薄汗,亏得朱锦堂及时地扶住她,若是没扶的话,这一摔非得摔在那些碎片上不可。
童楚楚低低地惊呼了一声,顺势倚在朱锦堂的身上,目光盈盈地望着他,脸颊绯红,眼睛闪过几分仓惶,喃喃道:“瞧我还真是笨手笨脚的。”
朱锦堂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这样别有用心的伎俩,他见得实在太多了,多得让他生厌。
他正准备收回双手,不过,童楚楚却比他更快了一步,她直接伸出一只手勾住朱锦堂的脖颈,整个人都依附在他的胸前,故意和他脸对着脸,睁着一双水色的凤眸望着他的脸,眼神柔得就像是水一样。
“表哥……您难道真的一点也不喜欢我吗?一点都不喜欢吗?我本来就是被姨母看中过来伺候表哥的……”
她的语气很轻很柔,裹着暖暖的香气,吹在脸上,拂过耳畔,绝对算得上是最销魂不过的勾引了。
童楚楚确实是准备豁出去了。
有些话,要大着胆子来说才行,她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就没必要再故作矜持了……何况,她这么做,不正是母亲和姨母所希望的吗?
美人入怀,含情脉脉,此情此景,若是换做别人八成会把持不住。可朱锦堂这会却半点心动的感觉都没有。
他生平最讨厌两种女人,一种是喜欢装腔作势的女人,一种就是工于心计的女人。
这会,童楚楚又是跌倒又是装可怜的,已经让他厌烦至极,他心中那一点点仅存的风度和耐心,已经被消磨殆尽了。
朱锦堂没有再给她纠缠自己的机会,一把扯下她勾住自己的手,然后将她整个人往后一推,力道十足,丝毫不在乎她能不能站稳。
童楚楚被他退得连连踉跄,险些就仰了过去,好在,被身后的椅子挡了一下,方才站稳了脚步。
只是一瞬间的功夫,童楚楚猛然地望向朱锦堂,眸光盈盈,似乎还在有所期待。
朱锦堂抬手掸了掸衣襟,看着她的时候,一脸的冷淡和厌弃,沉声道:“别再做这些无聊的事,我对你半点兴趣都没有。”
有些人,似乎天生就喜欢自讨苦吃,明明大家可以相安无事,却偏偏非要彼此试探,暗中算计,弄得乌烟瘴气,最后,到头来非但什么都没有得到,反而自贬了身价。
如果不是念在大家还是亲戚的情面上,他肯定会毫不犹豫地下逐客令的。不过,她到底是母亲领进门来的,理应由母亲送走才是。他可以不在乎她的脸面,但不能不在乎母亲的面子。
朱锦堂把该说的话说完,便一甩袖子背身离去,只留下愣在原地的童楚楚,一张面孔时青时白,嘴唇颤颤地动了几动,却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什么叫做自取其辱,童楚楚今天算是彻底明白了。
朱锦堂的冷淡和拒绝,并没有让她觉得生气,相反地,她不但不气,还随之为自己觉得羞愧和耻辱。
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就算被人轻视,就算被人瞧不起,也是自己活该,怨不得旁人。
童楚楚很是哭笑不得地蹲在地上,不知道是该为自己荒唐的行为而笑,还是该为自己那可怜的自尊而哭。
屋子里碎了一只茶碗,声音清脆,正巧被原路折返的孙嬷嬷听进了耳里。
她原本刚去给夫人回了话儿,黎氏听了心中一喜,连忙吩咐她再回去看看。
谁知,孙嬷嬷找急忙慌地赶回来,只见,童楚楚半蹲在地上,眼窝含泪,一脸颓败地样子,登时微微一怔,赶紧上前问道:“姑娘这是怎么了?大少爷呢?”
自己走了不过片刻的功夫,朱锦堂怎么就不见了呢?
童楚楚蹲在地上一声不吭,只把头垂得更低了。
孙嬷嬷心急归心急,倒也不是没有眼色的人,见她这副模样,便知事情一定进行得很不顺利。
孙嬷嬷挑眉瞥了童楚楚一眼,似有不满,心中暗叹一声:真是太可惜了,放着这么现成的机会也能溜走,倒是还是年纪太小了,一点拿人的手段都没有。
孙嬷嬷眼见事情没成,不得不再次巴巴地过去给黎氏回话。
此时,朱锦堂也已经重新回到了喜宴之上,继续和朱锦纶一起忙着招待客人。
黎氏远远瞧见,不禁微微一愣,不是说人已经过去了吗?怎么儿子这么快就回来了?
孙嬷嬷的神情略显忐忑,凑到黎氏的跟前,低着头小声道:“夫人,白忙了一场,事情没成。”
黎氏听罢,顿时把脸一撂,气得放下手中的茶杯,低声质问道:“怎么会没成呢?”
孙嬷嬷一脸为难道:“奴婢也不知道,姑娘这会正委屈着呢,欲哭不哭的,奴婢也没敢多问,怕惹她伤心,反而不好。”
黎氏闻言,满心不悦地摆摆手道:“算了算了,你带她回去歇着吧。”
欲速则不达,难道这次她又心急了,所以才没成事?
黎氏的目光不经意间地飘向儿子锦堂,却见他也正望向自己,目光似是有些不喜的样子。
黎氏微微一愣,眉头皱了起来,随即便有些心不在焉起来。
一炷香的功夫过后,朱锦堂故意绕过旁人,径直来到黎氏的身边坐下,似乎有话要说的样子。
黎氏的眼睛在他的脸上转了几下,见他神情如常,满含关切地问道:“怎么不多歇会儿就出来了?”
朱锦堂倒也干脆,直截了当道:“儿子原本也想多休息一回儿的,可惜,被人扰了清净。”
黎氏闻言微微挑眉,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话了。
朱锦堂心里闷着不少话,只是这会不方便一一明说,只好避重就轻道:“今天母亲的一番好意,儿子心领了。不过这样的事,儿子希望今天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黎氏闻言,不禁抬眸看他,眼神微微闪烁道:“来日方长,凡事先别太早下结论的好。亲上加亲,到底有什么不好?”
朱锦堂缓缓起身,只回了一句道:“这是母亲您自己一厢情愿而已,与儿子无关。”说完,他便重新回到了宾客之中,只留给黎氏一个冷淡的背影。
黎氏见儿子又是这副拒绝到底的态度,心里越发生气,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了。
孙嬷嬷见这会还有很多客人在场,夫人若是脸上不痛快的话,定会惹人闲话,忙凑过去道:“夫人,不如下去补补妆吧?”
黎氏闻言起身,先是瞪了她一眼,才道:“补什么妆?跟老太太说我醉了,没法待客,想要回去躺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