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月尘淡淡道:“近来,因为我的缘故,长房和二房的关系有些紧张,不,应该说很紧张才对。”
明哥儿稍微想了想道:“和你有关?你你的难关不是已经过了吗?”
沈月尘摇摇头:“还早着呢,一切才刚刚开始。虽然我不愿意这样说,但是,往后的日子,我们未必能过得像以前那般随心所欲了。”
结束?其实,一切才刚刚开始。
明哥儿听了这话,有些无奈道:“随心所欲?我什么时候有过?”
沈月尘随即淡淡道:“上次你替我解围的时候,也应该清楚了,我的身子不好,暂时还不能为长房添上个一儿半女,可是,朱家当初之所以会娶我进门,为的就是孩子。如今,我让她们失望了,随之也让长房的处境也变得尴尬了。朱家的家业,只有长房嫡长子才能资格继承,这是祖宗留下来的老规矩了,你爷爷是如此,你父亲也是如此,而你以后也要如此。可是,长房的子嗣单薄,二房又即将添丁添人,咱们的气势上已经略占下风,情况也变得有些麻烦了。”
明哥儿听得十分认真,眼中精光一闪,只道:“这么说的话,二房是有心要和长房争了?”
沈月尘微微点头:“确实如此。”
明哥儿听了,不由叹了一口气:“这个家里还真是不太平呢。只是,要争要斗,就堂堂正正地来较量,怎么能用生的孩子多少来比较高下呢?女人又不是生孩子的工具。”他说到这里的时候,稍微顿了顿,目光看着神情略显黯然的沈月尘一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继续道:“原来那些婆子们并不是再乱嚼舌头……我们看起来要有麻烦了。”
沈月尘静静道:“多子多孙是家族兴旺的标志。很遗憾,虽然心里不甘,可是咱们现在就生活在这样一个男尊女卑的年代。”
沈月尘何尝不知道什么是男女平等,何尝不知道什么公平,什么是自由?若是要谈及理论的话,估计她就算说上三天三夜的功夫都说不完。可是,这些封建的枷锁,传统的观念,还有顽固的思想,不是光靠她一个人,两个人的大胆和努力就能改变的。
适者生存,优胜劣汰。越是简单的道理,越有用处。
既然把话说到了这儿,沈月尘不禁弯下身子,蹲在地上,直视着明哥儿的眼睛,十分认真道:“人都是自私的,不是吗?你我都是经历过很多的人,所以,就算以后还要面对更加困难的局面,也不会惊慌失措,没了分寸……不是吗?想要成为一家之主不容易,你只要做好你自己就好。”
明哥儿皱着眉头道:“看来,想在古代当个富二代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啊。不过,你放心,我从来没想过贪图安逸,浑浑噩噩地过日子,等我再长大些,我一定不会输给任何人的。”
“我相信,你不会输给任何人的。”沈月尘依旧认真地赞同道。
明哥儿是个聪明人,而且,又有来自前世的完整记忆,所懂得,所会得,自然不是常人能够想象的。哪怕只是一些再平常不过的常识,都有可能让他表现得出来拔萃。
曾经,沈月尘不止一次地设想过,如今这一世的自己要是男儿身的话,又会是怎样一番光景。如果她是男儿身的话,那么当初,沈家一定不会舍得把他丢弃……如果她是男儿身的话,当初也不会忍气吞声地嫁进朱家,一切地一切都将改变。
沈月尘想到这里,不禁笑了笑,只觉自己有些幼稚。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如果,只有现在。
朱锦纶在院子里慢悠悠地溜达着,一点也不着急回去,难得他想要一个人清静清静,今天正好是个机会。
他素来不喜早睡,刚才又贪杯多喝了几杯酒,不禁更来精神了。
忽地,一阵微风拂过,吹来阵阵花香,还连带着几枚花瓣。
朱锦纶顿了顿脚步,顺着香味寻去,只见,假山旁种着一片清幽的兰草,碧绿青翠,开着点点秀丽的小花儿,甚是好看。
淡淡的兰花香,不浓不郁,清淡得刚刚好。
朱锦纶一时站在原地,有些不想走了,想要借着月光,多留一会儿。
也不知多了多久,耳边隐约传来一阵清脆地铃铛响,一摇一晃地玲玲作响,越来越近,越来越响,在寂静的深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朱锦纶摇摇头,侧耳听着铃铛声,只觉奇怪又有趣。
三更半夜地,是谁在摇铃铛呢?不会是撞见鬼了吧?
朱锦纶正如此想着,只见,不远处地花丛里有个矮小的人影儿走过来,好像穿着青白色的衣裳,看着十分渗人。
虽然,这会黑漆漆的,有些看不清楚,但他敢百分百地肯定,那不是什么鬼,而是人。
朱锦纶嘴角微扬,借着三分微醺的醉意,还有几分好奇,想要一探究竟这铃声的来源。
不过,他才跟了几步,就听铃声忽地没了,取而代之地是一阵细微地啜泣声,跟着,便见花丛后面的空地上,出现点点火光,似乎有人在点火。
朱锦纶见状,立刻大步流星地冲过去,走近一看,只见是有人再点火盆烧纸,便抬起一脚将火盆踹飞,让才刚燃起来的火又灭了下去。
他的动作很快,力气也很大,直接把火盆踹飞了好几米,惹得原本蹲在地上的人影儿,吓得整个瘫坐在地上,不敢出声儿。
朱锦纶低头蹙眉,眸子越发深沉,只看着地上的人影子,沉声道:“大半夜的,谁让你在这里点火盆的?你是哪个院里的?”
那人影儿似乎被他突如其来地举动吓了一跳,愣在地上,见他厉声发问,方才吞吞吐吐道:“我是……我是……”
朱锦纶见她当着自己的面前,还敢自称为“我”,随即又道:“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个院里做事的丫头?一点规矩都不懂。”
这会,院子里没有其他人,要是走水了话,可就要出大事了。
这院子里不是花就是树,一旦被点起来,后果简直不可想象……此时,那地上的人,方才回过神来,抬起头望了一眼朱锦纶。
他逆着月光站着,完全看不清楚五官,只给人一个高大慑人的黑影和严厉低沉的嗓音。
那瘫在地上的丫鬟不禁又被吓了一跳,差点叫出声来,哆哆嗦嗦地颤声道:“奴婢……奴婢只是想给亡母烧点纸钱……”
纸钱?朱锦纶闻言,心里更是恼火了,“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在院子里烧纸钱,今儿断断不能饶了你。”
那人闻言,吓得身子抖得更加厉害了,只是一个劲儿地求饶。
朱锦纶正要伸手把她从地上拉起来,却见她突然一个激灵地爬起来,转身扭头就回跑。
朱锦纶有些意外,没想到,她方才还哭哭啼啼的,这会,居然还有胆子逃跑。
他到底是喝了酒,步伐明显慢了半拍,没有及时跟上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像只被受惊的兔子似的,一溜烟地逃跑了。
她跑得很快,身上的铃铛响个不停,听起来一样的慌乱不安。
朱锦纶站在原地犹豫了一秒,还是没有抬步追过去。
他虽然没看清她的脸,但知道她身上系着铃铛,明儿一早,他就派人查下去,一查就知道是哪个院里的了。
朱锦纶如此想着,便轻轻地呼出了一口气,心道:原本想着走走,透透气的。没想到,还抓到了一直铃铛鬼。
他又走到踢飞的火盆边上,四处检查了一遍,只见没有火星了,方才放心。不过,看着扔在地上,还没烧完的冥纸,还是觉得晦气得很。
因为偶遇这么一出,朱锦纶的酒醒了不少,慢慢走回自己的院子。
次日一早,朱锦纶起得稍迟了些。
柴氏一早就命人送来了早饭和补汤,一直放在炉子上温着。
原本睡了一觉之后,朱锦纶差不多要把昨晚“撞鬼”的事情忘了差不多了。但是,早上一见到小厮朱福,便又想起了什么地问道:“回头你去杨妈那处问问?咱们府里最近买了什么新人没有?要是有新人进来的话,问问都是些什么人?都叫什么名字?”
朱福闻言,微微一怔,忙应道:“是。小的知道了。不过,二爷,您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了?是想要添人了吗?”
朱锦纶见他连着发问,抬头瞥了他一眼:“你小子,话怎么这么多?”
朱福忙低下头道:“小的多嘴了。小的只是想,二爷再过些日子就要成亲了,新夫人一到,咱们院子里也该添几个新面孔了。”
一说起朱锦纶成亲的事,朱福不禁一脸笑意,看起来比当事人还要高兴呢。
朱锦纶淡淡一笑:“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你小子高兴个什么劲儿啊。”
说实话,朱锦纶对于自己成亲一事,并未表现出有多大地期待。
人是长辈们选定的,自然是好人家的姑娘,模样好,家世好,才学好。所以,他很放心,但也只是放心,却并不觉得开心。
想来,朱锦堂当初也是这样把秦红娟和沈月尘娶进门的。可惜,他的运气似乎不太好,一个死了,一个病了,都是一肚子苦水的女人。所以,朱锦纶并不期待什么绝色美人,只希望自己的运气,会比朱锦堂好上一些,样貌端庄,身子健康,便是最好的了。
朱锦纶的未来妻子何雅琳也是官家的嫡出小姐,年纪刚满十六岁,据说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
何雅琳的父亲何长海乃是青州知州,官从五品,膝下只有一子一女,一直把女儿视为掌上明珠,多年来宝贝似的养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