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桃溪几乎把这匹布当成是沈月尘一样,恨不能将她剪断了,撕碎了,才能解自己心头之恨。
兰花在旁,看着她一脸恶毒又阴沉的模样,脑海里不断闪现出她之前杀猫时的残忍景象,自己把自己吓得够呛,没一会就流了一身冷汗,结结巴巴地对秦桃溪道:“小姐,把这布剪了……万一大少奶奶问起来该怎么办?”
秦桃溪累得满头冒汗,只把没撕完的布,重重地扔在地上道:“我还没怕呢,你怕什么?整天说话磕磕巴巴的,听着就让人心烦,还不给我老实呆着,你再多说一句我立刻撕了你的嘴!”
兰花闻言,身子打了个颤,立刻闭上了嘴,不敢说话。
秦桃溪深吸了几口气,扶着额头坐在桌边,心想,自己如今都已经被人欺负到头顶上来了,再做点什么的话,非得被她们活活作践死不可。
这会,她手里什么都没有,想要弄掉孙氏的孩子,着实不易,何况,还要把责任嫁祸在沈月尘的身上,这其中,更少不了需要计划和布局。
秦桃溪揉了揉自己的额角,嘴里喃喃自语道:“我得好好想想,一定会有办法的……可以一石二鸟的办法。”
深秋以至,天气一天冷过一天,加上,又接连下了几场秋雨,越发显得寒意瑟瑟了。此时,院中的已经没有了盛夏时节的艳丽景象,有的只是满院的苍翠之色。
这一天,沈月尘带着自己院中的两本账本,拿过去给老太太过目。
老太太之前说过,要让她掌管家事,以一个月为期。
原本早就该到日子了,只是因为朱锦堂出门,阮琳珞又过来省亲,继而中间耽误了几日。
沈月尘一直等着老太太那边先发话,谁知,她老人家因为外孙女的到来,心中太过欢喜,似乎早把这一个月为期的事情给忘记了。
不过,老太太忘了,沈月尘可不敢忘。
西侧院里有两本账,一本是厨房的账目,一本是日常琐碎杂项的账目。厨房的账目,平时是由吴妈妈掌管,把每天三顿的正餐菜色、茶叶点心、夜宵果子,统统都记录在上,然后,再附上采买花销和市价行情一一对照。而日常的账目,则有沈月尘亲自把管,但凡是院子里的东西,不过是一碗一碟,还是一花一木,多了少了,都要在这账本上一一记明。
沈月尘事先检查了一遍又一遍,直到确认没有问题之后,才敢拿给老太太看。
老太太大致地翻看了一遍,便交给旁边的杨妈妈,杨妈妈接过账本,不禁眉心一动,且不说,这本账算得清不清楚,明不明白,光是那书页上一行行字迹工整的小楷,就已经让人觉得十分舒服了。
沈月尘不仅字写得好看,账目更是算得清清楚楚,几乎可以算到不差分厘。
杨妈妈一面翻着账本,一面在心里默默盘算,待翻到最后一页的时候,只见落款处的剩余的数目是八十三两七分六钱,微微点头道:“老太太,大奶奶这本账算得可真是明明白白啊。”说完,她又把账本捧回到老太太面前,“这才不到两个月的功夫,大奶奶就省下来将近一百两的银子。”
老太太瞥了一眼,淡淡道:“省钱虽好,却也不能太过苛刻了。孩子,你月月这么节省,又省下这么钱来要做什么啊?”
沈月尘微微一笑道:“回老太太的话,秋冬两季,正是进补身子的好时候。孙媳妇想把前两月省下的银子,全都贴补在这个月的用度上,多置办些红参黄芪之类的补品,辅以补养气血。”
“药补不如食补。与其天天熬煮那些难闻的药汁,还不如按着食补的菜谱,每天做两道美味又补身的药膳,正好代替那苦森森的汤药,既少了些药气,又可以滋补身体,效果可能会更加地事半功倍。”
再好的药,天天喝,也会生厌,而且还会影响食欲。
听了她的话,又看着她清瘦的小脸,老太太的脸上便带了三分笑意,心里多了几分感慨。
别人都是给一个就要两个,给五个就要十个,偏偏她不一样,给一个是一个,从不多要……瞧瞧这些账本,单不说最后省了多少银子,只她这份凡事认认真真的心意也让人赞叹。
老太太脸上露出三分笑容,满意地点了点头,“你的想法很好,往后就照你的意思做吧。你的院子你自己做主,有什么犯难的事,别逞强,只管派人来问一问。”
“谢老太太信任,妾身都好生记下了。”沈月尘闻言微微一笑,她原以为老太太会嫌弃自己太过小气,没想到,老人家竟然这么爽快地答应了。
老太太示意杨妈妈把两本厚厚的账本重新交还给沈月尘,吩咐道:“锦堂那里你多费点心,照顾好他的身体。”
沈月尘福一福身,应声道:“是,妾身一定会把大爷照顾好的。”
晚饭时,老太太特意多赏了两碗菜给朱锦堂和沈月尘,可惜,朱锦堂没有回来,她只好一个人对着一桌子的菜。
好容易用完,春茗忙不迭地上来服侍她洗漱。
饭后不多时,吴妈又进来说话道:“方才我去外面拿药,老太太还派人送来了东西,说是给小姐准备的。”
吴妈打开盒子,发现里面竟然装着血燕,不禁微微一怔。
这东西极其名贵罕见,可以说是千金难求,没想到祖母会给她准备出这么多。想着先前老太太的帮助和书信,沈月尘一时心生感激,只想着自己也该抽个时间,回去看看才对。
古代的女子一旦出嫁,便彻底地成为了婆家的人,不能随随便便地回娘家去,除非是逢年过节的大日子,又或是有其他重要的原因。
沈月尘把盒子盖好,抬头望向吴妈,道:“家里一切还好吗?祖母有没有捎来什么话?”
吴妈微微摇头:“老太太派来的人只送了东西,旁的什么都没说,估计是怕下人们嘴巴不够紧,不小心漏了什么消息。”
沈月尘点一点头:“这燕窝你替我收着,先不着急吃。”
血燕这东西太金贵,该留在需要的时候再吃,而且,厨房又人多眼杂。
吴妈明白她的意思,接好盒子,小声道:“小姐什么想吃了,就告诉我一声,我用冰糖给小姐熬好了送来。”
沈月尘微微点头:“妈妈辛苦了,往后你若是不得空,派春茗过去也是可以的。”
吴妈笑笑道:“横竖我经常都要去外面看看菜价,有什么辛不辛苦的。况且,春茗还要伺候小姐左后,没个落闲的时候,不如我去的好。”
“也好,那就有劳妈妈了。”沈月尘轻轻握了握她的手,继续道:“过两日,我想寻个机会回娘家看看。”
吴妈想了想道:“知道了,明儿我就捎信过去。”
幸好,沈家和朱家同在德州,若是离得远,见面就更难了。
吴妈走后,沈月尘拿了一本礼册坐在床边看,春茗端来一只热气腾腾的白瓷碗,道:“小姐且歇歇罢,别把眼睛看疼了。”
沈月尘闻言微微一笑,放下了手中的礼册,开口道:“你也歇歇罢,横竖都忙了一天了,还不去早点歇着去,又给我端什么茶来?”
今晚守夜的人是翠心,春茗却还是没去偷闲,她已经习惯了,每天不等沈月尘睡着,自己也睡不着觉。
“奴婢给您送的不是茶。”春茗小心翼翼地掀开碗盖,一阵鲜浓的乳香随即飘散而来。
“小姐这几日为了整理账本辛苦了,这是今早刚从外面买回来的新鲜牛乳,吴妈亲自滚熟了,让奴婢给小姐送来,说是趁热喝下去,夜里会睡得更好些。”
春茗一边说一边用勺子轻轻地搅着碗里的牛乳,等着牛乳再凉一凉,才送到沈月尘的手里。
沈月尘尝了尝,只见,牛乳里面还掺了些碎末状的核桃仁和杏仁,吃了起来又香又甜,还没有丝毫的腥檀味。
“难为你们这么用心,我一定把这碗都喝掉。”
春茗抿着嘴笑笑,没说话,只等她喝完了又递给她温水漱口。
“大爷今晚歇在曹姨娘那处,小姐就早点歇着吧。”
沈月尘只是答应了一声,又重新低头去翻礼册,春茗拿她没办法,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正因为朱锦堂不在这里,她才能抽出时间多看几眼,若是他在的话,她便是什么也做不得了。
沈月尘一直看到眼睛发酸,方才闭着眼睛靠了一会儿。
半响,她隐约感觉有人在抽她手中的本子,便开口道:“翠心别动,我还要接着看呢。”
“这么晚了,还看这些,你要给人送礼吗?”
朱锦堂的声音一出现,沈月尘集忍不住在心里暗叹了口气。
她的手上一松,任由朱锦堂把账本抽了出去,睁开眼睛道:“大爷,别小看了这本礼册,光是看着这些礼单,妾身可以学到不少东西呢!”
朱锦堂淡淡道:“这里面有那么多学问吗?”
沈月尘点一点头,“恩,这上面的人情往来,最能看出门道来。比如什么节日送什么礼,红事该送什么,白事该送什么?病人该送什么?孕妇该送什么?还有,什么样的人家该送什么礼?是重是轻,是薄是厚,这里面可都是讲究呢。妾身把它看明白了,往后就不会失礼于人了。”
果然是心细如发,居然还能想到这样聪明的办法。
朱锦堂见她说的头头是道,脸上带了一点赞许之色,伸手摸摸她的头。
因为要睡觉了,她将头发都放了下来,这会子满头乌发披散在肩上,摸起来就算是缎子一样的光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