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桃溪闻言,心中冷冷一笑:不过读了几本破经书,还真把自己自己当成活菩萨了。孙氏明显是在耍手段,什么梦魇,什么惊吓都是她自己胡乱编出来的。再说,我费劲心思养了琉璃那么久,可不是为了孙氏那个小贱人,而是为了你。
她心里虽这么想,但嘴里却不得不回道:“婢妾多谢大奶奶照拂。”
沈月尘别有深意地笑了笑:“秦姨娘客气了,我沈月尘自认没有那么大的本事可以照拂你。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能有今天的身份和地位,全凭你的娘家。”
秦桃溪闻此,颇为诧异地看了沈月尘一眼,没想到她会这样说。
沈月尘今天既然找她过来,就是想要和她把话都摊开来说个清楚明白。
“你虽是姨娘,但却有一个旁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的好娘家。我初来乍到,也是一直顾忌着你这份娘家的体面,对你处处隐忍。可惜,你却依旧我行我素。今儿,我索性直接把话挑明了比较好。往后,不管你是秦家之女,还是皇亲国戚,我断然再不能由着你的性子胡来了!既然我是正妻,你是妾,我就有资格来管教你,你甘心也好,不甘心也罢,都必须认命。”
沈月尘稍微缓了一缓,抿了口茶,继续道:“容我直言,你纵使有娘家撑腰,可以高人一等。但试问一个像你这般心思歹毒,处处争强好胜,又目无尊卑,嫉妒成性,甚至,还险些酿出血光之灾的女人,有谁家敢要?有谁家敢留?”
秦桃溪听到这里,还是忍不住心底的恼火,脸色顿时涨得通红,暗自攥紧双拳,咬紧牙关。
沈月尘清澈的眼底浮出淡淡的冰凉,唇角微勾,摆出一副泰山压顶的气势朝着秦桃溪,冷声道:“我曾听闻你的嫡姐姐秦红娟是一个非常贤良温婉之人。你虽是庶出,但好歹也是秦家的女儿,我不求你能想你姐姐一样优秀,只希望你能顾念着她的在天之灵,好好做人,别把你们秦家积攒了几辈子的脸面都丢尽了。”
沈月尘知道秦氏是庶出的女儿,一定最受不了别人那嫡庶有别来膈应挤兑她。
沈月尘故意提起已逝的秦红娟,就是为了故意拿话来膈应秦氏,让她恼羞成怒,怒中出错!
秦桃溪嘴角紧抿,不发一言,眼里是无尽的愤怒。
表面温和,内心刻薄,居然把奚落别人的话,也能说得如此头头是道,还真是不容易呢。
沈月尘慢悠悠的端起桌上的茶又喝了一口。
她的话已经说得都明白了,一切就看秦氏怎么做了。
随后,门外的小丫鬟小跑着进来禀道:“大奶奶,琳珞小姐来了。”
她的话音刚落,阮琳珞就提着裙角走了进来,她一进来便瞧见跪在地上的秦桃溪,不由偷偷打量了一眼,随即又欢快地跑到沈月尘跟前,娇滴滴地唤了一声“嫂子”。
她依旧神采奕奕,头上梳着双鬟髻,耳垂上带着一对粉珍珠耳环,身上穿这样一件簇新的杏黄色彩绣对襟褙子,下面是碎花翠纱露水百合裙,裙子上满是一小朵一小朵的鲜花,很是精致。
沈月尘见她来了,忙缓了缓精神,脸上笑出一朵花来,道:“琳珞妹妹来了。”
她扶起她坐到自己旁边的椅子上,又让春茗给她沏茶端水果。
阮琳珞昨晚睡得很好,所以,早上起来得很晚,没赶上在早饭时给大家问安。之后,老太太又让她陪着自己歇午觉,她便又歪了一会。到了午后,实在躺不住了,才被老太太放出来四处走动走动。她先去给两位舅母请了安,最后才来到西侧院,却没想到,沈月尘的屋里竟是这般情景。
沈月尘见她气色极佳,含笑道:“看来,妹妹昨晚休息得不错。”
阮琳珞笑盈盈地点头道:“我素来不认床,困了就倒头就睡。”
沈月尘听了这话,只是笑,笑过之后,转头看了看秦桃溪,发话道:“这位是大姑姑的女儿,你还不快快上前请安。”
秦桃溪方才一直在留意着阮琳珞的一举一动,只觉眼生的很,一定不是朱家的人,却没想到,她竟然是敬国公府上的小姐。
秦桃溪不敢怠慢,忙行了一礼,只是因为心绪未平,胸口堵着一口恶气,一时发闷说不出话来。
阮琳珞若有所思地望了秦氏一眼,歪着头问沈月尘道:“嫂子,这位美人姐姐是谁啊?”
沈月尘淡淡道:“她是秦姨娘,是你大表哥的妾室。”
阮琳珞点一点头,想着她既然姓秦,估计跟已经过世的秦红娟有点关系,便对她微微笑道:“哦,原来是秦姨娘啊。”
她轻轻挨在沈月尘的身边,仔细地看了看秦桃溪的脸,觉得她和秦红娟长得一点都不像。
秦红娟是杏核眼,而秦桃溪是丹凤眼,一个贵气,一个媚气,实在相距甚远。
秦桃溪既然是妾,在阮琳珞面前,就必要以奴婢的身份自居,才是最合规矩的。
“婢妾给琳珞小姐请安。”
阮琳珞微笑着回了她一句:“姨娘不必多礼。”说完,便望向身边的沈月尘,迟疑一下道:“嫂子,我来得是不是时候,扰了你们说话?”
沈月尘笑着摇摇头:“哪有什么扰不扰的?我和秦姨娘不过在闲话家常罢了。方才,我还想着要过去找你呢,偏巧,咱们两个想到一块去了。”
阮琳珞知道她没说实话,哪有人会跪在地上唠家常的,但还是顺着她的话茬,继续道:“那好,昨儿那园子里我还没逛够呢,今儿咱们再接着逛逛去。”
沈月尘点点头,携着阮琳珞的手起身欲走,不过,才走了步又忽然转眸看了一眼秦桃溪,语气冷清道:“今儿正好你也在,不如和我们一起到园子里走走吧。”
秦桃溪抬头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地回话道:“婢妾今天身子不适,还是下回吧。”
沈月尘闻言,也是笑了笑,道:“对了秦姨娘有伤在身,倒是我忘了。今儿这一番折腾想你也是累了,好好回去歇歇吧,往后别再胡思乱想就好。”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屋子。
阮琳珞有心回头多看了一眼,却见秦桃溪沉着一张脸,站在后面,眼神阴森森的,很是吓人的模样。
阮琳珞随即若有所思地望了沈月尘一眼,半响才道:“那位秦姨娘看起来似乎脾气不太好。”
沈月尘闻言,微微一怔,笑笑道:“你从哪里看出来的?”
阮琳珞淡淡道:“说不上来,只是有种感觉而已。”
她还在家中的时候,母亲就不止一次地和她说过,大宅院里的女人都是不好招惹的,妻妾之争,最是熬人心血的。
沈月尘淡淡一笑,带着她穿过迂回曲折的抄手游廊来到长春园,缓了一缓,才开口道:“秦姨娘出身高贵,性子骄纵也是难免的。”
阮琳珞想了想又道:“我爹爹也有几位姨娘,每天为了点芝麻绿豆闹得不停,很是烦人。所以有时候,我就在这天底下,但凡是厉害刁蛮的女子是不是都去给人做妾室去了。”
沈月尘听罢,差点笑出声来,伸出手轻轻在她额间点了一下,“哪有这样的道理?不过是因人而异罢了。”
阮琳珞随手拽了几片叶子,有些赌气似的扔在地上,微微蹙眉道:“嫂子,我有时候真不明白,她们天天斗来斗去地在斗什么?”
听了这话,沈月尘心中微微一动,有些无奈地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许是,她们心里想要的东西太多了吧。”
“有些人斗,是因为身在其位,迫不得已,从一开始就没有选择的机会。有些人斗,是因为心中的贪念太多,什么都想要,什么都想占为己有,最后却常常落得一场空。还有些人斗,是因为闲来无事,想要打发掉那些空虚无聊的时间,因为自己过得不如意,所以也见不得别人的好。想来,这世上有千千万万种人,就有千千万万种不同的斗法,自然不会有停止的时候。”
阮琳珞闻言,眼底就是有些细微光芒在闪烁,只觉她说的话,和母亲说的几乎一模一样,一样的神情,一样的语气,一样的忧心忡忡。
阮琳珞看了会儿沈月尘,似乎想到了什么,随即笑着拉拉她的手,道:“自古庸人自扰之!她们愿意瞎折腾就让她们折腾去,咱们只管玩咱们的。”
沈月尘见她笑得一脸天真无邪,不禁心生几分羡慕之情,忙点一点头:“妹妹说的对,咱们自得其乐,就让她们瞎折腾去吧。”
两人随后相视一笑,各自把各自心中的烦恼,暂且放在一边,专心致志地赏花赏景。
晚饭前,沈月尘把阮琳珞送回到了老太太跟前,跟着,回到西侧院吩咐春茗把自己的嫁妆箱子打开,要找几件东西出来。
说起来,她的嫁妆颇丰,除了衣裳布料之外,其余的东西都一直守在箱子里,平时从不轻易打开。
这会,沈月尘正想给阮琳珞准备一份合适的见面礼。
她的嫁妆里有不少精致的首饰,都是祖母当初亲自替她挑选的,因为太过华丽,她几乎从来不戴,总是放在箱子里搁着,的确是有些可惜了。
沈月尘选来选去,最后挑中了一只镯子,忙用镶嵌着碎玉的匣子装好,亲自送到了正院。
阮琳珞见她给自己准备了礼物,心头一喜,只看着那匣子精致漂亮,便知里面装的东西一定更加贵重,不免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老爷子和老太太见状,不禁也有些好奇,不知里面准备得是什么宝贝,便让阮琳珞立刻打开看看。